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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部分(2 / 2)

周镇抚低了头,手指在桌上敲了半晌,有些犹疑不定道:“只怕她不愿……”


赵燕恒嘴角一弯:“这可要看汉辰你的本事了,若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求到手,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镇抚。


周镇抚被他激了一下,豪气顿生,一拍胸膛道:“自然是我的事!只是你现在将她让我带去,就不怕皇上疑心?”


赵燕恒微微一笑:“其实不是让你带去,而是让皇长子殿下带去。皇长子妃与吴惠侧妃双双有孕,府里连侍女都不够用了,皇长子妃知道清明通些医理,向我借了她去,也好指点皇长子身边的侍女。。”


周镇抚险些跳起来:“皇长子殿下也要去?胡闹胡闹!倘若此事真是针对殿下的,殿下岂不危险?”


赵燕恒眼神冷然:“殿下毕竟是出身低微,若不做几件事,即使入主东宫也难服众。何况此次,若是众人都盯着殿下,你便好行事了。”


“胡闹胡闹!”周镇抚腾地站起来,在屋子里乱走,“这简直是胡闹!殿下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皇上断然不会准的!”


“皇上已然准了。”赵燕恒打断他,“皇长子妃有了两个月身孕,吴惠侧妃有了一个多月身孕,这件事皇长子都秘而不宣,就是怕自己离京,有人对皇长子妃下手。”


“不可能!”周镇抚不敢相信,“万一殿下——”


“还有二殿下。”赵燕恒垂下目光,“至不济还有三殿下,只要留子去母……”


周镇抚怔了一会儿,神经质地往外看了看。赵燕恒头也不抬:“不必担心,外屋只有内子,连丫鬟小厮都没有半个。”


周镇抚怔怔看了他一会儿,颓然坐倒:“若是皇长子出了什么差错,你可就——”等于是押错了宝,全盘皆输。


“所以我虽不去,我的人却都要去。”赵燕恒叹了口气,“立夏立冬身手还不错,平常也不经常露面,都去给你们牵马。总之这一次,你且要小心了,万一皇长子出了什么差错,你也逃不开一个护卫不力。”


周镇抚苦笑道:“搞了半天,你连我也算计上了。”


赵燕恒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恨不得自己去,只是这条腿——”平时骑马走路倒也无妨,万一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就只会给人添麻烦了。何况这次倘若出事,可就不是那次他在为外祖父扫墓路上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可比了。


绮年坐在外屋,手里拿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屋里赵燕恒和周镇抚的对话落入耳朵里,简直好像一个个炸雷一样,天家无亲情,就连皇上瞩意于皇长子,皇长子都还得拼这一局才能坐稳东宫的位置。难怪皇次子一直如此安静,未必没有蛰伏着等机会的想法。


周镇抚终于从屋里出来了,这会再见绮年,他也嬉皮笑脸不起来了,默默见了个礼就走了。


绮年看着他走出去,轻声问赵燕恒:“皇长子会有危险?”


“皇上派汉辰去,自然就是为保住皇长子。”赵燕恒抚着她的肩头低声道,“只是若有人想趁机下手,自然也要倾尽全力。毕竟只要皇长子——皇上就是再发怒,这个儿子也回不来了。说得再难听些,倘若只剩下一个三皇子,皇上不立他为储君,还能立哪个呢?”


“那皇长子何必去呢?只要皇上瞩意于他,假以时日——”


“夜长梦多。”赵燕恒轻轻叹了口气,“皇长子不想再等了。冒险一搏,若成功了,他的太子之位就安稳了。我劝过他,但他不听。此时两位皇子妃都有孕,若他能成功归来,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如此算来,他要搏,也有搏的道理。”他低头看着绮年,“皇长子一走,吴惠侧妃就会报病,皇长子妃会准吴二夫人将她接回吴府养病,不能让人看见皇长子府中在进养胎的药物和食材。”


“那皇长子妃呢?难道她就不养胎了吗?”


“所以你若有时间就常去看看她。”


“总要有个理由……”送礼、登门,都要有个缘故才好。


“唔——”赵燕恒沉吟片刻,“你看知霏表妹嫁给国润如何?”


“你是说,我去皇长子府探望,是为了促成这门亲事?”绮年疑惑地看着赵燕恒微微摇了摇头,突然明白了,“其实,是倘若这件事成功了,就可以让霏儿嫁进国公府?”


皇长子一出京,吴知霞就以抱病为理由回娘家养病,在众人面前造成两位皇子妃不睦的假象。而绮年身为吴知霞的表妹,频繁拜访皇长子妃,自然是为从中斡旋。


表面上看,这样正好掩盖了二人有孕的事实,皇长子府不会买进任何养胎之物。可是若再往深里想想,吴知霞身为皇子侧妃,虽然不住在皇宫中,但也不像普通人家媳妇能够轻易回娘家居住,这一举动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没准就会有人想到她身怀有孕。这一样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吴知霞身上,万万不会有人想到金国秀也有孕了。


“倘若两个孩子不能都保住,就保正妃的……”绮年喃喃。金国秀生出来的是嫡长子,将来倘若天下太平,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乃至皇帝,即使吴知霞的孩子也保住了,也是次子,非长非嫡,断不能与金国秀的孩子相争的。


赵燕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就好了,不必说出来。吴惠侧妃还年轻,即使未能保住这个孩子,日后也可以再生。”倘若金国秀真能生下嫡长子,吴知霞就是大功一件,金国秀自然会让她有自己的孩子。


“这是——皇长子的意思吗?”


“是皇长子告诉我两位皇子妃同时有孕的。”赵燕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皇家总是皇家,即使端方如金国秀,做了皇子妃后也不得不用心机用手段。


“人生真不容易……”绮年低声说了一句,想起初见金国秀时那样有林下之风的一个女子,不由得有些感慨,“皇长子妃原本不该过这样日子的,她该是悠然东篱,吟诗作画……”忽然觉得自己在说傻话,叹口气闭了嘴。


赵燕恒搂了搂她的肩头:“估摸着皇长子没几日就要离京了,你先去挑好了养胎的药材,免得到时候有心人疑惑起来,连咱们这里也疑心上。”


绮年点点头,招呼来如鸳和小满,开了节气居里的小仓库先去挑东西了。赵燕恒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举步去了清明的房中。


清明正在房中翻阅医书,见赵燕恒进来不由有些惊讶,连忙起身:“世子有什么吩咐,叫奴婢过去就是了。”


赵燕恒摆摆手,看看她手中的书:“《千金方》?”


“是。”清明低眉垂眼,“奴婢怕世子要去查水灾之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以奴婢想着翻一翻治疫的方子。”


“我不去。”赵燕恒瞧她片刻,缓缓道,“你与周汉辰一起去,听他的命令,吕家那边的人也全部听命于他。此次出行,无论如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清明惊讶地抬起头:“世子让奴婢跟着周——”


赵燕恒回望着她,轻声道:“你们八人跟着我这么久,我自是希望你们人人都能有个好归宿。周汉辰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可让世子妃认你为义妹,风风光光将你嫁进周家。”


清明脸色有些苍白:“如今诸事未定,王妃仍旧在王府里坐得稳稳的,奴婢不能离开世子。”


赵燕恒微微一笑:“又不是让你立刻出嫁,世子妃这里还需要你们帮手呢。”


清明紧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似乎隐隐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出口,最终只能低头道:“奴婢遵命。”


皇长子要离京亲自去巡查水患之地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京城。吴府的两位老爷为官多年,焉能不知这里头的利害?但是吴府的男丁们聚起来商议了良久,也没能商议出什么来,最终能做的不过是托人捎信给南京的吴二老太爷,倘若皇长子巡查到南京附近赈灾银子一时不凑手,请二老太爷一家鼎力相助。


吴知霄从书房出来,回了苦笋斋。才进院子就看见孔丹站在屋檐下张望,见他进来急忙迎上来:“少爷怎的这时候才回来?在外书房里用饭了么?”


“没有。”吴知霄解下外袍交给她,自己抬脚进了正屋,“少乃乃用过饭了不曾?”


“少爷回来了。”晴画从里屋迎出来,“少乃乃刚还叫奴婢去看看,若少爷还不回来,就把饭菜再去热一热呢。”


就是说韩嫣也没有吃饭。吴知霄不禁道:“下次若我回来再晚了,叫少乃乃先用饭,别饿着了。”


韩嫣从里头迎出来笑道:“夫君在翰林院当了一天差,我在家里坐着,哪里就饿着了呢。幸而如今天热,这会饭菜不凉不热,倒好入口。晴画快打水来给少爷洗手。”


晴画早准备好了,连忙把盆端过来,韩嫣自己亲自拿了擦手的帕子站在一边。吴知霄心里不安,忙忙几下洗了,接过帕子道:“这些都叫丫鬟们做,何劳你呢。又在看账册?”自打韩嫣进了门第二天,李氏就带着她管家理事,说既有了儿媳,自然该交给儿媳管,自己将来只等着享福了。


韩嫣跟着他走到桌边坐下,孔丹连忙拿了碗去盛粥,韩嫣也不去注意她,只笑道:“可不是么。从前我在家里也学过的,只是乔表妹出嫁,这样的喜事我不曾经过,有些手忙脚乱呢。幸而有母亲指点着,这几日仿佛窥到了些门道似的。”


吴知霄听她叫母亲叫得亲热,心里也觉舒服,笑道:“辛苦你了,刚过来就要料理表妹的亲事,祖母疼爱表妹,难免挑剔些,委屈你了。”颜氏何止是“挑剔些”,恨不得乔连波的亲事□完美,连阮夫人这个未来婆婆都有些不耐烦了。


韩嫣笑笑:“我哪里有母亲辛苦呢,不过是刚学着罢了。”轻声道,“那日母亲对祖母说,表妹的嫁妆实在不宜太多,就被祖母埋怨了一顿。我都替母亲委屈,倒亏母亲还是没事人一样。”颜氏要让乔连波也是一百零八抬的嫁妆,连她都觉得不妥,这不是跟县主别苗头么?还不如像李氏说的,多置些铺子田地将来生息的好。后来颜氏倒也听了,可见李氏说得是对的,却平白挨了那么一顿训斥。


吴知霄不由叹了口气:“祖母一向是有主意的人,你只听着就是了,不要开口,免得被祖母责备。幸而明日就是……”李氏是多年的当家主母,颜氏还要靠着她给乔连波张罗婚事,说话做事也不好太过份,韩嫣这个孙媳妇那就不算什么了,若开口惹恼了颜氏,说不定就要劈头盖脸教训一番。好在明天乔连波就嫁了,也就没心事了。


韩嫣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夫妻二人正用饭,听见外头月白笑道:“表姑娘过来了?”随听乔连波细声细语道:“表嫂可在屋里?”


韩嫣忙放下筷子迎了出去,将乔连波带进了旁边厢房里说话,吴知霄皱皱眉,指着桌上饭菜道:“晴书捡少乃乃爱吃的几样,拿到厨下去热一热,不然回头吃了凉饭闹肚子不是玩笑。”


晴书欢喜答应着,捡了几样菜端去了厨下,孔丹看吴知霄喝完了一碗粥,连忙上前来帮着盛饭,低声道:“少爷,有句话奴婢不知该说不该说。”


吴知霄随口道:“说便是,做什么还要吞吞吐吐的?”


孔丹捏着手中帕子,低声道:“奴婢是想,少乃乃是晚辈,不该背后议论老太太才是,若万一传到老太太耳中,不说少乃乃要吃亏,就是少爷和太太,怕也要落不是的。”


吴知霄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少乃乃是直爽人,又是为了太太才有不平,我劝告她就是。只这些话你听过就忘记,绝不许传出去。”孔丹连忙答应了。


韩嫣领着乔连波进了厢房,叫晴画上茶,含笑道:“表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她心里很不喜欢乔连波,只是说到底她是吴知霄的表妹,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乔连波低着头道:“这些日子辛苦表嫂了,我做了个香囊送给表嫂装些香料,表嫂可别嫌弃……”这些日子颜氏的挑剔她也看在眼里,毕竟不是当年,自绮年嫁出去,她总算也学会了些眉眼高低,懂得了些人情世故,一边绣着嫁妆,一边腾出手来给李氏和郑氏各做了一双鞋,韩嫣和张沁各做了一个香囊,挨个儿送过来。


那香囊做得确实精巧,韩嫣接在手里也很夸赞了几句,乔连波微红着脸道:“这里还有个扇套是绣给表哥的,想托表哥多照应照应章儿,我怕出了门就难得再见他了……”说着,眼圈又早红了,忍不住拿了帕子拭泪。


跟着她的翡翠忙道:“姑娘明儿就是好日子,可不兴哭的,若哭肿了眼睛可不好。二少爷是章少爷的表哥,怎会不照应呢?”


韩嫣抬眼看了看翡翠,这丫头倒是个伶俐的,有她这话,倒好像她拿得准吴知霄必然会照应乔连章似的。只是倘若真有这个把握,又何必来送什么扇套子呢。韩嫣心里冷笑,脸上却只管淡笑道:“翡翠姑娘说得是,表少爷若有文章上的事不懂的,只管来问,二少爷既然是做表兄的,自然要尽力指点的。”


乔连波心里一凉。韩嫣只说读书,却并不提别的,显然是不接这个话了。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低声道谢便走。韩嫣把她一直送到苦笋斋门口,见外头站着个大丫鬟,瞧了瞧,认得是珊瑚。


珊瑚自回了吴家,日子也并不好过。李氏那里就不必说了,每日只能在松鹤堂不出来。今日乔连波到苦笋斋来,她不能不跟过来,一路上都觉得抬不起头,幸而明日乔连波就出嫁了,她终于不必在这里看人脸色了。


韩嫣瞧她一眼,心里不屑面上不露,只跟乔连波道了别就回去,将扇套和香囊给吴知霄看了。吴知霄也只瞥了一眼,淡淡道:“娘子答得极妥当,表弟若是读书有不解之处来问我,我自然答他。只是瞧着表弟读书甚通,大约也是用不到我的。”


韩嫣笑了笑,知道乔连波说的不是读书。但看周立年就知道,读书是一回事,将来要走仕途,有无人扶持相助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凭当初绮年的遭遇,韩嫣可没那么宽广的心胸劝丈夫扶持乔连章,因此只是一笑,就把这事丢到一边去了。


139、六月中连波出嫁


因为黄河决堤;皇帝不快;于是整个京城里都有几分压抑。不过这影响不了松鹤堂里的气氛,天光刚亮;颜氏就起了身。


夏日天长;这时候也不过才寅末卯初;在屋里值夜的琥珀朦胧着爬起来道:“老太太怎这样早就起身了?”


颜氏哪里睡得着:“今日连波出嫁;又要发嫁妆又要梳头开脸;可不能晚了,看天都亮了。”


琥珀揉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台上的沙漏道:“如今天亮得早,时间还早着呢。昨儿嫁妆不是都已经理过好几次了;断不会有错的;梳头开脸都要全福夫人来了才成,还是让表姑娘多睡一会儿;今天有得折腾呢。”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颜氏心里,遂勉强躺下,到底搁着心事睡不着,翻来覆去躺了半个时辰,忙忙地爬了起来,特特地嘱咐:“第一抬嫁妆里有太后赐的玉如意,万不能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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