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发怔的空当里,略微清醒的小姑娘终于发现,眼中人不是在梦里,她轻呀了一声,苍白的脸上腾起了晕粉般的微红。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心思了,软绵绵又乱糟糟的,像一团搅在一起的棉花,但到最后,却被单纯的喜悦冲淡了:
“余先生,真的是你啊!”
小九眼睛发亮,而这光彩似乎弥漫到整张小脸上,让她彻底地清醒过来,活力一下子就注满全身:“我看那个黄泰的脸色,就知道余先生一定没问题。别说是他们那些人,就是”
她话没说完,这里面事关不己,也是最冷静的证严和尚一声咳嗽:“神魂损伤未愈,切忌大悲大喜!”
余慈立时醒悟,忙温言安抚小九,哄她闭目休息。
九丫头很显然是不想睡的,便拿眼瞪证严和尚,只是看到和尚丑陋的面孔,却又怕了,干脆把脑袋埋到余慈胸口中,说什么都不拔出来。
成荣的脑子总算是转过来圈儿,要说万灵门“腐殖魂火”有一半的功夫用在神魂上,他比余慈和证严要更明白一些。知道帐中几人都不擅长治疗神魂损伤,便派人去请虞玄长老过来。
那位长老性子虽是个温吞水,却非常精于安神、迷魂等术,入帐后使出几个安神符咒,果然大有效果,小姑娘唔唔几声后,终于在余慈怀里睡了过去。余慈没有立刻放开,直到确认小九熟睡,才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好,帐中几人对了下眼,都退了出去。
帐外,成荣首先做的还是向余慈致谢,不过经由这么一回,他的精神是愈见萎靡,虞玄长老也说,成荣神魂创伤要比小姑娘重得多,若是调理不善,三年五载都未必见好,甚至修为还会大幅退步,实实在在是出了大问题。
但这时,成荣反而什么都看开了,他也不管证严会怎么看,告罪一声,强打着精神,扯余慈到旁边,沉声道:
“余先生,天裂谷这边,有屠独在此,除非宗主或胡师叔亲至,否则无人能敌,呆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且九丫头损了神魂,必须回去调治,我的意思是,今日便拔营回返”
此时,成荣已经不现称呼余慈为“道友”,而是跟着小九叫“先生”,更显亲近,余慈可以理解,但不明白成荣为什么告诉他这些。
成荣紧接着道:“当日遇到先生之后,我以鬼相花之事,请示门主,门主当即答应,将宗门所藏的两朵鬼相花送来赠于先生,此时已在路上,我会在营中留人看守,接收此物,到时先生自来取便是。区区心意,先生务必答应。”
这话却是出乎预料了。余慈怔了怔,没想到万灵门在此事上竟是如此痛快,交接之心一览无余。
成荣更是彻底放开了,他沉声道:“先生是明眼人,见到敝门这情形,也知这几十年,白日府是怎么个嚣张跋扈法。敝门与白日府,实是不共戴天,只是现在实力不济,只能忍辱一时,只等时机成熟,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枉了。如今只请先生保重,避过白日府的报复,来日再见,必与先生并肩破敌!”
说罢,他拱手一礼,转身便走。
没一会儿,驻地就是人声鼎沸,万灵门驻扎在此地的人员开始拔营,集结撤走。正昏睡的小九,也在其中。
余慈站在营地之外,嘿了一声。说实话,便是成荣说得再慷慨激昂,也很难触动他的心弦。堂堂修行宗门,不去登仙道、求长生,反而为着莫名其妙的利益,拼生打死,眼界全都锁死在绝壁城这一隅之地,那格局心胸,不免让人摇头。
在这个层面上,白日府、万灵门全都是一路货色,丝毫不值得同情。
然而,这里面却有一个小九
正沉吟间,身后有人咝咝发笑,只听着这声,便知是证严和尚。
证严和尚发笑,自然不是为了卖弄他那破嗓子,而是用他一贯的毒舌,挑战他人的承受极限,乐此不彼:
“瞧你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义愤?”
余慈不知证严和尚哪只眼睛看到他义愤了,旋又想到这大概是一次试探,并不在意,只因他所思所想,并无不可对人言处:
“万灵门到了白日府的位置上,未必会干得更漂亮。”
余慈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所在,随即摇头道:“我只是奇怪,屠独老怪怎么说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何苦与一个孩子为难?”
证严的笑声更是难听:“你想和一个疯子讲道理?”
“哦?”听他有发挥的兴趣,余慈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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