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成功”的例子,无论是鱼龙、玄黄还是曲无劫、影鬼,有一点完全相同,那便是它们的力量都是有限的。鱼龙天生力弱,玄黄阳神受损,曲无劫只是个留影残余,影鬼则是被照神铜鉴吞吃了绝大部分力量,只余残魂而已。心内虚空大可从容“描摹”,甚至直接吸纳也不妨事。
何清则完全不同。
纵然她也是分切阳神生机,一身修为十去**,可境界摆在那里,且长生真人的玄微精妙之处,又岂是现在的余慈所能“描摹”的?将其映现在心内虚空中,其气机的纷繁复杂,已经超出了虚空容纳的极限,这种情况下,就是何清什么都不做,也能把余慈活活撑爆!
何清何等样人,一眼便看出其中关键,惊讶消去,又是摇头:“解良确实是宗门数劫以来仅见的天才,但你也不差。这种奇思妙想,难得你能复现出来……只是连解良都要到步虚境界才渐臻完善的法门,你敢在此时使出来,胆子更是了得。”
说话间,余慈那边的天龙真形,就是有神通外相合力,也抵不过有真人境界的对手,且在心内虚空显现得更为直观,被一记甩尾打得鳞片纷飞,险险维持不住形体,就此崩散。受此影响,心内虚空又是抖颤,余慈肉身神魂伤情只有更重。
胜券在握,何清更是从容,她好奇地远眺海天交界处,已经发现了暗海上的冰山,虽不像是曲无劫那般一眼看出究竟,却也发现不俗之处,不免多打量了两眼。
便在此时,余慈的声音响起:“那是太玄封禁,应是源自于太玄魔母留下的印记,里面还有一些东西,暂时用不到,只好先封印起来。”
只“太玄魔母”一个名号,就使得余慈的解释具有相当的震憾力,何清讶然回头,只见余慈显然是受到她的压力影响,显化在虚空中的人影闪灭不定,随时都会消失掉。
不过余慈的话音相当冷静:“前段时间我收获颇丰,罗刹教那边、论剑轩那边、元始魔宗那边都有些好东西入手,几乎让我挑花了眼。说起还要感谢何仙长,正是偷师你的鱼龙之道、取舍之理,我才能知进退,辨吉凶,及时将之封印,化解危情。一时之‘舍’,为日后之‘得’,故曰‘舍得’。何仙长行事,想必亦是遵循这一道理吧。”
几门典籍说得都很模糊,更能让人浮想联翩,至于什么“偷师”之类,全是胡言乱语,余慈就是要挑起这个话头。
何清没有说话,仔细观察一番冰山之后,又回过头,很安静地看他。
“就‘取舍’之道,我还要向何仙长请益。我感觉,‘取’与‘舍’之间,其实有一个冲突,取什么、舍什么,里面的‘度’很难把握。犹记得于观主曾对我讲:‘千万个修行法门、千万种灵丹妙药、千万条人情干系,你取哪个,舍哪个?你取了它,可真能长生?你舍了它,日后真不后悔么?’……我深以为然。”
一边说着,余慈一边利用心内虚空的感应,仔细体会何清的心态变化,可惜,未有所得。
余慈并不气馁。如果何清情绪上有可趁之机,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就是在这些取舍得失上。余慈所要做的,就是试探、碰触、以至于……发难!
“为什么要舍弃它呢?”
随着余慈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代指称呼,半崩溃的心内虚空,蓦地有阴影显化,而且,正是从何清脚下冒出,瞬间将她罩了个结实。
“好胆!”
自今夜见面以来,何清还是首度这般声色俱厉,叱喝声里,她身外金光大放,如艳阳高照,灼灼欲燃,那阴影承受不住,被金光刺得千疮百孔,倏地退开,与何清进入对峙状态。即使已经面目全非,仍然能够看出来,阴影与何清在形体上极其肖似。
不错,这正是何清分切下来的魔化阳神,原本已经是天外劫魔的级数,但在照神铜鉴中走了一圈儿,实力衰减得厉害,其经历倒和影鬼差不多。
为什么要把何清拉进来,这就是原因之一。
即使没有直面何清金光冲击,对方勃然的杀意已经足够厉害,余慈在心内虚空的影像愈发模糊,但他还是坚持住了,声音依旧清晰:
“将心比心,我觉得何仙长你‘舍’得太果断了些。你在担心方回带给你的局限吗?你才刚刚迈入真人境界,没有任何失败的度劫尝试,若以修为论,距离那‘局限’,甚至还有百年、千年的代差,何必着急?你就连一刻都不愿忍受了?”
他词句清楚,语气平稳,就是说得慢了些。这是因为他其实是边说边整理自己的思路。原来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如今却是越发地清晰明确。
听闻此话,何清反倒从之前的怒气中回复,衰弱不堪的魔化阳神,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不过她盯着余慈越发黯淡的人影,终于确认,虽然极其相似,可眼前的年轻人要更为锋利、坚韧、且……疯狂!他她慢抬起了手,只要再一动念,她就能让这片心内虚空和那年轻人一起崩溃掉。
孤岛另一边,天龙真形之间的冲突已经到了尾声,她这边大获全胜,正全力放开夺杀元气的手段,绞杀垂死的“同类”。
“那就去死吧!”她终于将杀意明确。
也在此时,余慈光影黯淡的手中,多了一把剑,紧接着,便听他长声吟哦一句莫名的话:
“证我绝学,你也算死得其所!”大家读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