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嘛呢!”
那弟子看得险些忘了自家的任务,被师尊呵斥一声,才记起来,忙不迭到了广微真人到近前,便见真人盘膝而坐,除了苦笑,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弟子也是有眼力的,一看便知,广微真人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几乎是被磨去了最后一点儿元气,险些就坠下云头。
怪不得张天吉要他来接呢……
弟子小心翼翼地扶起广微真人,慢慢回到观景云台上。
广微此时从头到脚,开始冒出蒸腾热汽,止都止不住,十分狼狈。但述玄楼内外,没有人敢笑话他。
不说别的,只那一手合符成箓的手段,便能奠定广微真人符法宗师的地位,以真界之大,能有这般造诣的,绝不超过二十人。
若非是他,述玄楼内外、水天之间万千修士,也未必就听闻那泠然道韵、得睹这恢宏气象。
张天吉站起身,迎广微真人过来。
广微真人道一声“有负所托”,张天吉又行礼道:“累师叔破戒,天吉惶恐。”
他绝口不提胜负之事,好生安慰一番,转头看向敖洋,眸中意绪难明:
“现在,该贵会派人了。”
敖洋点头应道:“且不忙,按规矩,轮到那边先派人出来。”
在他身后,敖休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疑惑,故意无视了张天吉冷厉的眼神,直接问起广微真人:
“师叔,刚才余慈落子变色,这……”
广微真人本自静静调息,闻言睁眼,莞尔一笑:“实是我心思操切,弄巧成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若你想弄清其中符法奥妙,今日会后,可来寻我,仔细探讨一番。”
敖休“呃”了一声,他哪是想寻根问底,只是希望找出余慈手段的不合理之处罢了。心思太迫切,却是忘了,广微真人授业向来是认真严谨,若要寻去,不把里面道理给他解释清楚,他怕是难以脱身。
这时候,轮到敖洋替他解围了:
“真人,我们还要与渊虚天君那边至少战过三场,您以为……”
广微真人看他一眼,平淡回应:“天君不是不会再出场了么?”
说罢便又瞑目,自顾自调息去了。
张天吉当然看到广微真人的反应,知道这位师叔有些不满,但有些事情,开了头却不真正做到底,又岂能甘心?
况且,下一场不是海商会出头么?且看看他们如何安排,又是怎么个结果。
另一侧,得胜的余慈隔空向广微真人施礼,信手一招,半空那烟霞帝钟便滴溜溜打着转,到他手中,转眼不见。才回返楼上,薛平治起身相迎,而紧接着,辛乙竟也笑吟吟站起身来。
如此也还罢了,偏偏自帘幕后的夏夫人起,楚原湘、杨朱等也都如此。
这倒好,整个楼上,不管乐不乐意,各方修士纷纷起立,脸上表情各异,凑在一块儿看,当真古怪莫名。
薛平治明眸扫过楼内,继而展颜笑道:“天君与广微真人奕棋传法,恩泽万众,虽大日当空,亦要失色。”
她捧起余慈,自然是毫无压力。
但接下来,却是帘幕之后的夏夫人一语定乾坤:
“今日之后,天君与广微真人的‘洗玉谱’,必成一代名局,流芳千古。”
不少人心中腹诽:成了名局,然后去误人子弟么?
可不管怎样心中泛酸,人们也必须承认,只要不是当真用它来学下棋,且将这一局裁开,只用前面半局,拿来做真人境界以下符修的经典教材,决没有任何问题。
若真的推广开来,天下符修连脉布窍的基础功夫,恐怕要有相当的提升。
至于后面半局的法度规矩,以及气象真意,能看懂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可只要是看明白的,比如辛乙,又或者楚原湘、杨朱等,观其态度,里面的玄妙不言自明。
这时候,余慈倒是拿出谦逊的姿态:
“不敢,实是真人雅量宽宏,符法纯厚自然,才能逼出这一盘棋。”
说话间,他的视线在辛乙、楚原湘、杨奇等当先起立的几人面上一转,当然也没漏过夏夫人,几人目光接触,并没有做进一步的交流。
直到余慈回位,各方才陆续坐下。
余慈又举杯向楼上各人示意,但只略沾唇而已。
此时此刻,没有人说他倨傲无礼。一方面是实力地位使然;另一方面,明眼人也都看出来了,余慈在此的,实是一具分身,饮酒之类,全无意义。
至于为何是分身,又如何能以分身取胜,在连迭的变故之下,这类信息,似乎也没多少冲击力了。
千宝道人看余慈几乎成了半透明的侧脸,低声叹道:
“其实也是苦战哪!”
叹息未已,夏夫人柔声道:“五局三胜,天君拔得头筹。不知下一局,天君可有了人选?如今轮到天君先定人选。”
旁边薛平治便示意余慈,不要把士如真君忘记了。
余慈对她和士如真君微微颔首,接着却是转过头去,笑道:
“不能让师叔白来一趟,第二局,就请您出手相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