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既然知道苏杭应奉局,想来也清楚这苏杭应奉局的名声。
此前方贼谋逆,朱勔逃离杭州,苏杭应奉局也因此而关闭。然则年初时,官家又起意,重启苏杭应奉局。只是朱勔而今官拜宁远军节度使,便不好再前往苏州。
加之方逆谋乱时,苏州也遭受了牵累,而今元气未复。
所以官家决意,在杭州设立应奉局,重启花石纲……如今,那杭州应奉局里尚缺少一个都监,是个正八品武官的职衔。若小乙愿意,我可以设法为小乙举个承务郎,差遣应奉局都监,如何?”
玉尹本一脸轻松,可是听完了茂德帝姬的这番话,却着实吃了一惊。
承务郎,实即员外郎,秩从八品。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职官,便是放在其他朝代,对一个普通白身百姓而言,也极具诱惑。更不要说那应奉局都监,还是个正八品的实缺,无疑更具诱惑力。
有宋以来,入仕途径无非三种。
科举,包括太学登第等方式,考取功名入仕;荫补,凭借父辈所立下的功劳入仕,也就是俗称的衙内;除此之外,北宋入仕还有一个途径,便是特举制度。通过一些极有权势的士大夫推荐,从而入仕获取官职,但走这条路的人,并不算多。
盖因那些但凡有名望的士大夫,多爱惜羽毛。
他们不会轻易推荐,也是保存自身的一种态度。茂德帝姬说的,便是‘特举’途径。
对于其他人,可能有些麻烦,对于茂德帝姬来说,却并不算太难。
如果茂德帝姬出面,便是白时中也不会出面阻止。不仅仅是因为赵福金是徽宗的女儿,更因她还是蔡京的儿媳妇。白时中便是出自蔡京门下,哪怕蔡京而今不得意,他也要给茂德帝姬几分薄面。所以说,赵福金说出这番话,倒也不突兀。
杭州应奉局都监?
玉尹一直在寻找一个入仕的途径,却不想这门路居然到了跟前。
不得不说,承务郎,差遣应奉局都监,的确是极具吸引力。可玉尹却没有因此而利令智昏。相反,当赵福金说出这一番话后,他反而冷静下来,便直勾勾看着茂德帝姬。
那目光清澈,恍若能看穿赵福金的内心。
赵福金本来说得颇为得意,可是在玉尹这目光的注视下,竟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
她忙借着吃茶,低下了头。
可是心里面,依旧砰砰直跳。
“我,要付出什么?”
“啊?”
这一回,轮到赵福金愣了神。
玉尹语气平静,但却带着一丝冷意,“帝姬有如此好事与小乙,想来必有要求……小乙虽不才,却也听说过一句老话: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才不信天上会平白掉下馅饼,帝姬既然这么说,想必小乙也要有所付出才是。”
“没有……你别误会,我只是……”
不知为何,听着玉尹那冷冰冰的话,茂德帝姬心里一痛。
她连忙摆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只是觉得小乙有才学,自当有所作为。先前小乙辞了官家敕命,再想留在东京,怕难度很大。这杭州应奉局……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赵福金有些失了方寸,忙不迭的解释。
她当然有想法:柔福帝姬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玉尹,若玉尹继续留在开封,弄不好便要闹出什么事情出来。正好前两日,听宣和殿大学士节度使,领枢密院事蔡攸偶尔说起杭州应奉局缺一个都监,赵福金便立刻上了心。如果,玉尹得了这个职事,便可以离开东京。这样一来,柔福帝姬见不到他,时间长了便冷了心。
小女孩儿嘛,总是思想多变。
只要她见不到玉尹,便不会闹出什么是非出来。
同样,玉尹得了这么一个实缺,也不算委屈,便权作自己给玉尹的一个补偿……毕竟,玉尹家业都在开封。
让他背井离乡,远离这繁华之地,终归有些说不过去。
那苏杭应奉局都监是个什么缺?茂德帝姬心里自然是非常清楚。
更何况,杭州虽比不得开封繁华,也算是东南有数的富庶之地,也不算委屈玉尹。
赵福金这是一番好心,若换个人,说不定会欣然前往。
可玉尹那是个什么性子?
即便是重生之后变得圆滑不少,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愿意轻易接受一个女子的馈赠。
若真个为了荣华富贵,便留在可敦城就好。
玉尹看着赵福金那慌张的样子,顿时笑了……“也许帝姬一番好意,可是小乙有自知之明,恐怕难当重任。”
如果是个知县知府,能独当一面,说不得玉尹会考虑一二。可是这劳什子应奉局都监,说穿了就是一个皇家买办的保镖。上面有领应奉局事管着,下面也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便是在杭州,恐怕也施展不得拳脚,毕竟这领应奉局事的,不是朱勔。
各种束手束脚,倒不如不去。
玉尹站起身来,冲赵福金一笑,“若帝姬无他事情,小乙这边告辞。”
说完,他便要离开水榭。
可不等他走到门口,却听得赵福金身后一声娇喝:“小乙,我是为你好,怎恁不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