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叔父!”
燕奴脸一红,嗔怪一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玉尹说了几句话,便拉着杨金莲出去。李师师见玉尹苏醒过来,也如释重负,告辞离去。玉尹昏迷这两天,观音巷可谓是遍布愁云。玉尹是观音巷所有住户的主心骨,若他真的出事,只怕所有人都会乱了分寸。好在,有安道全这么一个老人精在,总算是稳定了局势,不至于太过混乱。可即便如此,安道全也是长出一口气。玉尹一刻不苏醒,安道全身上的压力,便不得缓解,甚至越发沉重。
“外面,情况如何?”
杨再兴道:“凌晨时分,虏贼又猛攻了一回。
幸好应天府统制官马忠率援军抵达,和虏贼交锋一次,算是击退了虏贼。不过,应天府援兵死伤过千,也有些低落。方才我听说,京东援军也快要抵达,所以虏贼停止攻城,并退还牟驼岗。只是李尚书未敢放松,仍使各方兵马严加戒备。”
玉尹闻听,松了口气。
“十三郎,死伤如何?”
高宠脸上遍布阴霾,轻声道:“背嵬军,几乎全军覆没。”
玉尹心里,只觉一痛,但脸上却保持了平静。
一场大战结束,死伤总是难免。若换做从前,玉尹说不得会有些动容,然后经历了这一场死战之后,似乎已能够控制情绪。不过,那内心里的痛楚,越发强烈。
“王敏求和吉青战死!”
高宠看玉尹表情平静,才敢继续道:“封况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也要调养些时日。
昨日天亮,背嵬军已经撤出樊家岗,驻扎延丰仓……所剩人马,不过两百余人。厢军也几乎全军覆没,所以官家下旨,将厢军并入咱们,连带着此前被扣下的兵马,也都还了回来……算下来,这一战背嵬jūn_rén 数倒是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
玉尹感觉好一阵揪心。
听高宠汇报完毕,他还是忍不住道:“背嵬军已经不存在了,便是补充了兵马,也非当初的背嵬军。”
高宠等人,顿时沉默!
“王敏求和吉青的尸首,可收回来?”
“已经收回来了……凡是背嵬军所属的弟兄,都没有让他们留在朝阳门。
朱先生说,等小乙哥回去之后,再做统一的安置。哥哥,这一战咱们的损失。太大了!”
说到最后,高宠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玉尹闭上眼睛,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便告诉朱先生,让他把弟兄们都收拢好,待战事结束之后,在城外买一块地,把大家安置妥当。三郎的尸首,便停在便桥屠场。等开了城。送去断碑沟……落叶归根。想来三郎也是这般的念头。”
“喏!”
高宠躬身领命。
+++++++++++++++++++++++++++++++++++++++++++++++++++++++靖康元年正月十二,随着应天府援兵抵达,开封的兵力随之得到加强。
而京东援军在范琼的率领下。距离开封也只剩下一天路程,而领枢密院事种师道和签枢密院事张叔夜,以及秦风军节度使姚平仲也都纷纷率部勤王。向开封迅速驰援。
如此形势之下,完颜宗望也知道,想要强攻开封,难度不小。
只是这时候若他退兵,势必会遭遇宋军追击。而据白马津传来的消息,黄河上有汴口水军出没。
水军的出现,也就代表着后路随时可能被断。
而西路军完颜宗翰依旧受阻于太原,也使得完颜宗望,不在去期盼会有援军到来。
对金军来说。而今已陷入困境。
宋军随时可能会对金军造成合围,而后路也有可能随时断绝……只是,完颜宗望终究不是那等闲之辈。越如此,他就表现的越是强硬,虽停止了对开封的攻击,却依旧保持攻击的态势。范琼兵马抵达之后,见金军如此张狂。便勃然大怒。在李纲三令五申,不许擅自出兵的情况下,范琼率部杀出开封,试图攻击金军大营。可谁又想到,完颜宗望却只出了三千兵马。便打得宋军七千余人溃不成军。范琼更险些丧命,幸亏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候呼延灼出城接应。才算把范琼救下。
可这一战,也让开封上下心惊肉跳。
即便此前开封上下抵住了金军的攻势,却付出极大伤亡。
原以为援兵抵达,能够缓解危局,不成想……一时间,开封上空,复又笼罩一层愁云。
玉尹在将养了两日之后,便可以下床行走了。
只是想要和人动手,还有些困难。
用安道全的话,玉尹虽这伤势虽没有伤筋动骨,也需要在休养个十天半月才能完全康复。
玉尹虽不甚乐意,奈何在燕奴和杨金莲两人的看护下,也难以走出观音巷。
期间,朱梦说和陈东也来过两次,把新军状况和玉尹说了一下。新军而今上下加起来,也有一千八百多人,从兵力上来说,绝对是超过了早先的数量。只是若以战斗力来说,这一千八百人,甚至比不上原来三四百人的战斗力,便拉出去也只能是炮灰的命运。
“觉民说,若没几个月时间,怕是恢复不得元气。”
玉尹有些心不在焉,道:“军中有董先在,倒也不担心。
想来这一战也不可能再打下去,所以无需紧张……对了,老种相公和张相公的援兵,何时可以抵达?”
“老种相公兵马,已抵达汴口,正朝开封赶来。
估计也就是这一两日便可以到达……只是小乙方才说,不会再打下去,又是什么意思?”
玉尹抬起头,苦涩一笑。
“我以为,官家只怕是无心再战。”
陈东闻听便急了,“怎么可能,而今虏贼在城下,外无粮草,内无援兵,是穷途末路。
老种相公据说召集百万兵马,一俟抵达,必然会将那虏贼全歼。这等时候,官家怎可能休战?”
百万大军?
不太可能吧……若种师道真个召集百万大军,恐怕一回来,便要受赵桓猜忌。
而且,历史上赵桓的确是没有再打下去,否则的话,又何来那靖康之耻的到来?
按照玉尹的看法,若第一次开封之战时,赵桓能态度坚决,说不得能把完颜宗望留在开封城下。这些可都是女真的精锐,如果真能全歼,女真人必然是元气大伤。
可是……玉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讨论下去。
这个问题,真没有什么值得讨论,只要看下去便能知道。
和陈东朱梦说又说了一会儿话,见玉尹精神不是太好,两人便告辞离去。
玉尹把两人送出门,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之后,便转身回到房间。
操了一曲琴,玉尹感觉有些烦闷。
正想要和燕奴商量出去走走,却不想听到楼下高泽民道:“小乙哥,外面有客人。”
“客人?”
玉尹一怔,这个时候谁来找我?
他在开封认识的人不少,可真正有交情的,不过那么几个。
而今城外虏贼尚未退走,谁又会这么好的兴致前来?玉尹随高泽民下楼,就见大厅里坐着几人。
一个少年,正焦虑不安的在大厅里徘徊,听到脚步声那少年转过身,“小乙,你可还好?”
“太子?”
玉尹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来人,赫然是太子赵谌,就见他一脸的不痛快,见到玉尹后随虽露出一抹喜色,但旋即消失不见。
朱绚起身和玉尹拱手,“太子听说小乙受伤,早就想来探望。
奈何宫中守卫森严,官家有令,不得擅自出入……以至于今天才来,还请小乙勿怪。”
玉尹不禁笑了,心里面暖暖的。
不管朱绚说的是真还是假,赵谌都可谓是有情有义。
“不过是些皮肉伤,早便可以下地。
有劳小哥费心,确是羞煞小乙。”
“都非外人,坐下说话吧。”
赵谌摆了摆手,示意几个跟随的内侍退下。
“小乙,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拿主意。”
“哦?”
赵谌似有些犹豫,半晌之后,才一咬牙,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小乙可知道,父皇已决意,要与虏贼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