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订了中午回深圳的机票,马上就准备去机场。”
当我有意识想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时,竟发现自己是那么的难以启齿,可能这种难以启齿,是源于我的内心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做错过什么。
电话里又传来杨瑾严肃的声音:“喂……听不见我说话吗?”
我终于开口回道:“听得见……我,我就是想让你先别回深圳……我在郁金香路上租了一个房子,希望你能来坐坐。如果你有这个时间的话,我现在就去买晚上做饭的菜。”
电话那头的杨瑾许久也没有开口,可能是惊讶于我竟然会主动开口邀请她。然后,我又听见了电那边传来了杨曲的声音,她问杨瑾,是谁打的电话。
杨瑾这才开口告诉她:“是你哥。”然后,又对我说道:“好,我让司机把机票给退了,我们现在就开车去南京。”
“嗯,待会儿我把这边的位置用微信发给你,你直接找过来就行……其实挺好找的,就是郁金香酒店附近的花神国际。”
杨瑾还没开口说话,杨曲便很抢戏的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也要去”,可能,她也并不是真的想见我,只是心里惦记着那个叫贾落,在南艺上学的小伙子。
……
结束了和杨瑾的通话之后,我便开始忙碌了起来。路过安琳的“梧桐饭店”时,我从她那里借了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然后又去了新小区对面的那个叫做“乐天玛特”的大型生活超市采购今天晚上的食材。
路上,我被一辆奥迪a6给拦了下来,看了看牌照,才发现是乔野的车。在我的记忆中,他将那辆极其奢侈的保时捷918给处理掉后,就守着这辆老款a6一直没有换过车。而这辆老款a6的前身,是被他爸拿来当工程车用的。
不要惊讶,这就是现在的乔野,尽管这几年他带领江建集团创造了好几个建筑行业的奇迹,但本人却越来越低调,也很务实,已经完全抹去了曾经那个纨绔子弟的负面形象。
他按下车窗,笑着对我说道:“哟,还活着呢?……听说那天在梦想树的饭桌上,你那拿刀的脾气,可是冲着拼命去的。”
我被他挤兑的难受,当即回击道:“你这祸害还没死,我不敢先死。”
乔野大笑,先是将车子熄火,然后下了车,又递给我一根烟,说道:“咱俩谁都不能死,毕竟这身后可老老小小的挂着好几代人,都指着我们活呢!”
“你脸皮厚,再重的金子你都挂得住。但我有自知之明,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要不是前半辈子积了一点德,现在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可奢望你那老老小小的好几代人!”
“这话我信。”乔野说着以一个不太正经的姿势搭住了我的肩,又说道:“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咱说笑归说笑,可我心里是真佩服你这壮士断臂的决心……我当年要是有拿厨刀抹脖子的勇气,也不至于把路走成今天这个样子。”
看着他有点茫然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挤兑他,可是也安慰不起来,因为他所遭遇的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难题了。于是,我又转移了话题向他问道:“今天是吹得什么风,怎么把你吹这儿来了?”
乔野拿着墨镜,将我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指了一遍,然后笑着向我反问道:“你难道没看出来,现在这条路上已经遍地都是黄金了吗?……给你点儿可靠的内部消息。今年下半年,还有一个70层的超高建筑体要在这条路上开建。本人不才,已经拿到了这个项目的承建权,所以待会儿要陪几个市里的领导来这边实地勘察一下。”
我下意识往“花神国际”的方向看了看。在商业化大潮的驱使下,它竟然这么快就失去了独霸一方的地位。看样子,最多两年,我租的那个天台的商业价值也会急剧下探,因为在70层的超高建筑体面前,它再也不敢号称是这条路上视线最开阔的地方。从这个层面来说,乔野是我的敌人,他断了我的财路。于是,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乔野一点也不察觉,他放眼看去,又满是感叹的向我问道:“江桥,看着这些拔地而起的高楼,你还能想起来你家那个老巷子,还有已经没了影儿的纺织厂吗?”
“别说这些堵心的事情。”
乔野却不依不饶,他继续说道:“说点你不爱听的话……从某个层面来说,真的是你妈成就了这条路。如果不是她当年有一掷万金的勇气,在这里搞一个五星级的酒店,也不会引起政府和投资商的关注,然后把这里改造成了一片投资的热土。有时候,一个人真的能改变万千人的命运,你是不知道这条路的改变,给多少人带来了就业和一夜暴富的机会……可是,谁又能说得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儿呢?……我他妈现在想在这条路上吃个老街坊们做的豆腐脑和馄饨,都找不到摊位了……是真找不到!”
我沉默了半晌,脑子里尽是二十多年前的画面。然后莫名就想到了江继友,他是不是也该回来看看了?
或许,对他来说,离家出走的这二十多年只是一场梦,但是对于这条路上的人们来说,沧海却都已经变成了桑田。
我的失神中,乔野拿开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又对我说道:“先不和你扯了,改天帮我和你妈牵个线,我想好好请她吃个饭表示感谢,她是我的恩人,要不是当年她把郁金香酒店的承建权给了我,让我在集团里站稳了脚跟,就没有我乔野的今天!”
我没有搭他的话,只是指了指对面的“乐天玛特”生活超市,然后对他说道:“你要吃的豆腐脑和馄饨,都在那里面租了店面,不过口味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