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白雪羞得白了梅姑一眼,转念却是思虑了其他,却是轻叹一声道:“眼下秦国兵祸危难。公子狄便是归国,也怕要再征沙场……双宿双栖……吾之欲也。势不可为也!”
梅姑见白雪神色不对,急忙转换话题道:“白姐姐。不是听说墨者已出手助秦御敌,只怕公子狄归秦之时,墨者便已把庞涓那小人给赶回魏国了。”
哪知白雪听闻,却是一叹道:“唉……秦若败,公子狄则无家可归。秦若胜,魏国则其道大衰。孰胜孰败,皆所不愿……”
“哎哎……今日大喜,姐姐怎地说话。冬翁,时辰可至?”梅姑见白雪又开始患得患失,感叹伤神。急忙出言打住。
老冬翁忙答道:“此时已是午时末刻,要至申时初刻才可升天。”
便也在这时,一骑快马突兀而至。
行至近前,马上的白氏家臣滚鞍落马,急急禀道:“公子。临山有变!”
白雪听了大急:“何变?”
家臣禀道:“前哨来报,公子狄与王女玉,及邹忌皆被齐王拘押,此时已遣一千禁军,欲押三人回临淄。”
“啊……”梅姑听的一声咋呼。接着便见白雪脚步不稳竟要晕厥。急忙伸手扶住。白雪听此噩耗,只觉胸中脉动如雷。不由一手抚心,面色苍白地喝道:“可知所行何径?”
家臣做答:“应是官道。”
旋即,白雪冷然命道:“冬翁,准备升天!夏翁,解十驹牵引天舟,速往官道拦截……追!”一车,长途漫道,惟以苦笑相视。
嬴玉面色凄苦,悲道:“三哥……今日都怪玉儿,坏了三哥大事……呜呜!”
吴狄苦笑摇头,却是突然伸手将嬴玉搂入怀中,安慰道:“今日三哥中计,也是天意如此。三哥装疯这段时日,可是苦了小妹……莫要哭了……”
嬴玉不听,伏在吴狄怀中嘤嘤痛哭,似乎要将这数月来配合吴狄演戏当中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吴狄苦劝无果,只得任她发泄。
说实话,当初决定装疯时,吴狄本就算计到了可能露出马脚,事谋破败的可能,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因为这么一个事情而暴露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之事,日后的史应该怎么写呢?或许因此造出一个成语来也说不定,比如说什么“齐王试狄”、“因齐献子”等等。想到此处,吴狄也觉有趣,这便当做笑话说与嬴玉听,终才引得嬴玉破涕为笑,并且还摸出了一面平时用来记录吴狄言行的捐,郑重地秦国王族所用的秘文将“齐王试狄”、“因齐献子”记了上去。
也在这时,车队突然在道半停了下来,就在吴狄两人有些怪为何会半路停车地时候,只见轺车的门帘一掀,进来一人。
看着来人,嬴玉当先眼前一亮,喝道:“卫鞅?是你!”
“正是!”来人白衣白袍,朱唇玉面,正是卫鞅。
“卫鞅……你为何在此?”吴狄也是大,不由开口问道。
哪知卫鞅笑而不答,却是举手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便也在这时,轺车复行,但不过半刻时间,车上兄妹二人便能明显感觉到车外蹄声渐轻,又行半刻,便感觉到轺车突然转了方向,当即吴狄问道:“鞅兄,究竟……”
不待吴狄疑问出口,卫鞅这便打断道:“公子莫急,今日便是公子归秦之时!”
“啊!”吴狄大惊,难道白雪还说动了卫鞅助他?这不可能,要知道卫鞅的师兄孙膑那个家伙可是一个不折不扣地王八蛋。几次使计害他,卫鞅怎么可能出手相救?
想到此中狐疑之处,吴狄不由与嬴玉面面相窥,难解其中真相。而卫鞅却是笑吟吟摸出一卷绢,交予吴狄笑道:“此乃家师鬼谷子手,公子请看!”
吴狄狐疑之下,展开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六个大字:“秦公子狄,天命之主!助之归秦。王霸天下!”
“牛!”如此强文,如雷击顶。外焦里嫩,一时间雷得吴狄和嬴玉二人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吴狄这才醒过神来,突然问道:“今日计谋,可是出自孙膑?”
卫鞅点头笑道:“正是师兄谋划!”
吴狄一听哭笑不得,愤恨难当:“哎呀!坏了,坏我大事也!”
卫鞅却道:“公子莫急,师兄谋划,当无遗漏。今日齐王领群臣出临淄时,师兄便已命人遣散邹忌家人,待公子与邹兄归秦后,自得相见。”
听的如此。吴狄急忙问道:“那白雪呢?可曾通知白雪?”
“白雪?”卫鞅听的一愣,反问:“可是安邑d香春的主家白雪?她也在临淄?”
“哎呀……坏了大事,坏了大事呀……”见卫鞅如此反应,吴狄恼得牙根痒痒,看来白雪的保密工作搞的很好。便是孙膑也不知端倪。
眼下情况根本就是吴狄在谋划出逃的同时,孙膑和卫鞅也在谋划帮他逃跑,可谁曾想这逃跑时日竟是撞在了一起。可恼归恼,眼下之事进展到如此地步,想要挽回如何容易。当下吴狄便按下火气。要卫鞅解说此中安排如何。
却说齐王将吴狄软禁深宫。平日里决计不会轻易使吴狄离开王宫,让人有可乘之机。不过这每年的人胜至临山登高祭祀。彩缕同娱却是齐国例行地国仪,因此孙膑等人才把营救时间定在人胜节这天,却是与吴狄谋划不谋而合。而今日使计试探吴狄地计策,虽是出自齐王近臣田伯之口,但这计策却是先早几日孙膑借故透露给田伯的。如此这般,一番解释之后,吴狄虽是气愤依然,却也无话可说,只能寄望于白雪能早有安排,千万不能给演砸了。
至此时,只见又有一人蹬车入内,拱手笑道:“将至牛山,还请公子换乘快马。”
吴狄抬眼一看,又是一惊,当下急忙拱手道:“可是申不害,申兄?”
“正是申某!”申不害一脸浅笑,卫鞅则看准时机,开诚布公道:“稷下一会,听君一席至理之言,申兄便与卫鞅同志,欲助君上伸展宏图霸业。”
吴狄咋一听之下立时怔住,想不到这卫鞅和申不害,竟然主动愿意投在自己手下当小弟,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可低头一看,那鬼谷子地十六字箴言赫然在目,有此评语为箴,天下之人趋之若鹜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旋即吴狄收拾心情,表现出了喜上眉梢地欢喜劲儿,跌足大笑道:“甚善!西秦若得卫、申二位之助,便如昔年穆公得百里奚、蹇叔也!”
“非也!”哪知卫鞅和申不害皆是齐齐摇头,申不害道:“申某与卫兄,非仕秦国,惟仕公子狄一人耳!”
吴狄大愕,未曾想这两人并不想去秦国做官,而是一门心思要做自己的马仔。可即便如此,吴狄也没有一口应承下来,这便道:“此事……尚需斟酌,二位厚谊,嬴无敌当铭记在
申、卫二人闻言,忽然对视不语,面色渐似y霾,吴狄见状,大惑之下正欲开口相询,却听卫鞅向嬴玉开口道:“王女,可识得秦公手笔?”
“二哥手笔?”嬴玉听的一愣,答道:“我与二哥一同习文,当然识得。”
申、卫二人对视一眼,便由卫鞅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铜管交予嬴玉道:“便请王女细细辨认,管中手,可是秦公亲笔。”
嬴玉闻言,这便急忙拆开铜管,取出了里面的一幅羊皮信出来辨认,哪知看了不过三行,便见嬴玉眼圈一红,竟然泪涌而出,悲泣道:“此是假……定不是真……”
“是何信?”吴狄看着情势有些诡异。便欲取来观看,哪知却是被嬴玉死死拽住,抢在怀中不让吴狄观看。
见嬴玉如此做派,吴狄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端倪,再看申不害、卫鞅二人面色,不由轻叹一声道:“日后之事,日后再议。二位殷殷之心,日月以鉴,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千万人。俱往矣。若他日嬴无敌但有所为,定不负二位先生今日厚谊!”
申不害与卫鞅听闻吴狄此番剖心之论。也知其心,当即两人便在车中正襟跪坐,以大礼拜倒:“君言若此,夫复何求。主上,请受臣下一拜!”
不用看,吴狄都能猜道嬴玉藏在怀中地信,其中定然是嬴渠梁写给齐王田因齐关于如何处置自己地东西。虽然他可以不相信真有此事,但世界上地事往往都是与人所想所愿背道而驰,而且嬴渠梁这个人,尚还有前车可鉴。
也罢!今日出得牢笼。当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未待一刻,车至临山西南方向的牛山驿外。卫鞅等人这便请吴狄二人下车换马。此时,车外只有孙膑安排地扈从十余人,健妇六人,卫鞅、申不害、邹忌及一名身着齐国贵女服饰的妙龄女子。
换了马后,刚欲起行。那妙龄女子却是急切唤道:“且慢……公子狄这便走么?”
“你是……”吴狄不识此女谁人。有些讶然。一旁地卫鞅急忙解释道:“君上有所不知,此为齐王四妹。柔公主。君上今日慨然离齐,便是拜柔公主盗得齐王兵符,鼎力相助。”
吴狄听来愕然,这才恍然想起数月前似乎收到过一封示警的香帕,上面正是有一个柔字。未曾想这个素未谋面的香帕主人,竟然愿意为他盗取兵符,当即上前来到田柔公主身边,深深一躬道:“公主大恩大德,叫嬴无敌何以为报?”
公主田柔见状,急忙伸手虚扶:“公子狄,快快请起!公子,请移步一谈。”
吴狄起身抬眼望来,只觉这田柔竟然不到二十年纪,玉颈美颜,巧笑倩兮,姿色竟比嬴玉、白雪优上分毫。此时,申不害、卫鞅、邹忌等人皆是知趣侧身不视,而嬴玉也是感念这田柔为了吴狄做出如此义举,自也没来打搅。
牛山驿旁,正是滔滔淄水,蜿蜒而去。
二人沿河漫步,皆是不语,良久之后才听田柔轻声道:“公子……心中可有疑问?”
“有!”吴狄点头停步,望向田柔道:“不知公主,为何衷情于我?”
田柔闻言一笑,似乎不知如何作答,见吴狄目光闪闪,颇为真诚,面颊一时羞红,这便答道:“公子可知,昔日王兄欲以联姻使公子留齐,便是属意田柔配之。”
吴狄听来,大惑不解:“既如此,公主缘何示警?”
田柔微微一笑,突然歌道:“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隅。岂敢惮行?畏不能趋。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侧。岂敢惮行?畏不能极。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出自《诗经…秦风…绵蛮》)
歌声秀丽,宛若山谷黄鹂,声入云霄。曲调古朴,意境悠远,便是吴狄也是听地痴了。
吴狄知道,这首《绵蛮》本是周文王被纣王放归西岐之时献与纣王,在诗中周文王自比不能展翅高飞的黄鸟,以此来取信纣王。田柔此时做此歌,其意便是暗指吴狄正是这歌中地黄鸟,日后当有遨游苍穹之期。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听了一首婉转缠绵的《绵蛮》,田柔胸中用意,吴狄便是知了。
歌毕,余音久久盘旋,田柔突然轻叹一声道:“唉……真愿化作这大河之水,伴君西去。”
听闻此语,吴狄面色凝重,知道这是田柔跟他“叫将”,若应对不当,只怕会抱憾终身。历史上和后世地电视剧中,多有如此桥段,因此吴狄当即正色答道:“这有何难!柔儿,可愿伴我归秦!”
田柔听来,一张娇嫩面容霎时红晕浮现,喜道:“当真!”
吴狄面露微笑,伸手一环,便将田柔抱入怀中,深情道:“上邪!我欲与卿相守,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六墨子攻略 第117章 献图纵狄
临山之巅,人胜祭天。
今日戳破了秦国公子狄的装疯计谋,田因齐心情大佳,本是在午宴时饮了几杯酒水,祭祀完毕之后,便有些醉意涌来。刚要卧榻稍事歇息,便有禁卫将军请见,欲讨要今夜营禁的行令兵符。
田因齐困意上涌,便道:“寡人倦怠,将军可自行取用。”
“不敢!”禁卫将军急忙拜倒,拱手道:“我王,兵符印信,事关重大!”
“哼!”田因齐有些恼怒,可想想也知其中规矩,这便起身命内侍取来了装着兵符的印箱,从中取了一枚背刻铭文,豹型的青铜兵符交予禁卫将军,并收回了禁卫将军手持的背上雕刻着另外一种铭文的豹型兵符。
当内侍正要合箱的时候,田因齐的眼角余光却是突然一闪,急忙举手制止,喝问道:“内侍长何在?”
一名年老的男性内侍急忙抢出跪地道:“臣在!”
田因齐起身厉声喝问道:“何人曾入寡人帐幕?”
内侍长颤声答道:“回禀我王:午时末,只有四公主送玉姬归返回!”
内侍长口中的玉姬自然不是嬴玉,而是用来诈骗吴狄那个孩子的亲娘,四公主便是田柔。
齐国通用夏历,礼法上用的却是周礼,按照周朝礼制,公爵之女皆称为王女。便如现在秦国的国君正是“公”这个爵位,因此秦公之女称王女。而此时的田因齐已经称王,举国以周礼论之,因此齐王与周王是平起平坐的地位,所以齐王之女便要称为公主,意味着天子之女与“公”爵同级。
当即田因齐便要人即刻把玉姬和四公主田柔唤来。他如此急切的原因是因为印盒之内有半片虎形兵符不见了。
半刻之后内侍来报,四公主不知所踪。
田因齐大惊失色,急忙抛出一块虎符给禁卫将军道:“速速去追,一定给寡人将公子狄抓回来。”
待禁卫将军急急离去之后,田因齐面色y霾命人把慎到、田忌等大臣召来商议对策。作为始作俑者,田忌和孙膑自然是唱作俱佳的主动请缨,愿意亲自率部前往追击公子狄,但听到田因齐已经让禁卫将军率一千铁骑去追之后便不再做声。
田因齐很纳闷。便向慎到问曰:“慎到先生,若公子狄归秦,齐国若何?”
言下之意,田因齐很是担心一旦吴狄归秦后只怕会生出种种祸事来。慎到本是和邹忌一路,慎到入齐而仕时,多得邹氏周济,因此在邹氏几番说和之下,便也允了放吴狄归秦之事。哪知今日吴狄装疯被破,慎到还道此事将要功亏一篑。未曾想却是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当即慎到略略思索之后。这便答道:“秦齐联盟,尚无约。至多,秦人弃盟而已。”
田忌却是大咧咧道:“我王何必忧心!刻下魏国攻秦势强,西秦自顾不暇,便是弃盟,何虑之有?我大齐五万铁骑枕戈待旦,只待我王一声令下,便可挥军而上,先分了魏国!”
当下众臣也是纷纷劝道,时下公子狄不过才逃了两个时辰。说不定过不了半日便能追回,何必忧虑此事,更有武将却是热议起出兵征魏的事来。眼下魏国举全国之兵力猛攻秦国,国内防守空虚,若是此时出兵。定可一举拿下魏东齐西,魏齐两国交界之上归属素有争议地大片土地。
由于田忌有意引导话题,一时间群臣都将注意力从公子狄逃齐之事上转移到了击魏拓土上,便也在这时,有禁卫来报:“禀我王。营前有人自称墨者。持此物求见我王!”
见禁卫呈上之物,却是一方黑玉。黑玉之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墨”字。
田因齐看罢黑玉,忙道:“快请!”
春秋之末,墨家政侠活跃于世,除暴安良,天下各国皆是孰爱孰恨。爱者固然是为黎民百姓之计,恨者也是多有切肤之痛,其中楚魏两国都下了通缉墨者的檄令。而齐国则国风尚论,开稷下学宫,广邀天下士子辩论强国之策,若是独独少了墨家,不就成了千古遗憾?
未及半刻,一名身着一名身着黑色布衣,束发却赤足的中年男子却是从帐外行来,拱手笑道:“墨者邓陵子,参见齐
邓陵子此人乃是翟墨亲传子弟,天下皆知,因此田因齐自然起身率领群臣相迎,一番寒暄落座之后,上将军田忌首先发问道:“墨者莅临,不知所谓何事?”
邓陵子笑道:“邓陵子此来,只为与齐王做一个博易!”
田因齐听来好,问道:“怎般博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