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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部分(2 / 2)

芳菲此时无暇招呼这么多人,但是,碍于情面,也无法拒绝。


很快,米妃便率领一群妃嫔进来,行了大礼。


芳菲看去时,但见外面的宫女,络绎不绝地收着礼物,显然,米妃对于“太后”的病情,是下了心思的,都是珍贵的补品,药材以及一些昂贵的首饰。


米妃这是第一次见到受伤的太后,但见她面色淤青,形容晦暗憔悴,昔日那个婉约玲珑的冯皇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仿佛是一个疤痕遍布的老妇人。


她不知怎地,竟然觉得心里一喜,一阵轻松——仿佛替自己去掉了很大的一块威胁。声音便也真心真意起来,哽咽着:“太后的节烈,真可谓我北国妇女中的第一人……”


芳菲一听到“节烈”这个词,简直忍不住要跳下床来,她的手抬起,淡淡道:“米妃,我已经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真假节烈12


她的声音十分微小,却有种令人无法忽略的威严,米妃很是见机,很得体地说了几句后,率领一众妃嫔退下。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冯太后一眼。


但见冯太后正要躺下去,脖子上的疤痕,额头上的疤痕,是那么触目心惊。她立即收回目光,竟然不敢再看,转身就走了。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芳菲的手才在床上狠狠地捶了一下。


贞洁!


节烈!


自己几曾想替那个骗子保留什么贞洁?


自己的一生里,就从未有过什么贞洁观!


不知为什么,此时竟然十分的痛恨,也不知是痛恨罗迦,还是痛恨自己。


她冷笑一声,又躺了下去。只是声音很小,嘤嘤嗡嗡的,仿佛一只秋日的蚊子,在寒风里挣扎,蹦不了多久了。


一个月后,正式登基;又正好是来年,便改了年号为“弘兴”,后称为弘文帝。同时,弘文帝正式尊芳菲为冯太后,追先帝为显祖武帝。


受到加封的还有北武当通灵道长,正式晋升为护国大法师,本来昔日朝臣还颇有微词,但是见识了“天火沟通”后,大家便心悦诚服。


其他文武大臣,都有封赏,又遵照先皇遗旨,降低三成赋税,与民休息,朝野内外,皆大欢喜。


然后,是弘文帝的一众妃嫔,按照级别,米妃晋升为贵妃,其他几名李妃、林妃等,分别晋升为淑妃、婕妤等等;唯有皇后一位,还是空悬着。


此时,朝廷内外都在盛传,弘文帝将遵循先帝的遗嘱,迎娶李大将军的小女儿。但是,是否按照皇后的规格,一切都还在猜忌之中。


每一件事,新帝都会派人来禀报卧病在床的冯太后。


他如此无微不至地尽着“儿子”的礼仪,每天早晚还会来探视一下,每次都会送来很多美味佳肴,滋补御膳。


真假节烈13——张婕妤的结局


但是,二人极少说话,也极少交流。每一次他来的时候,冯太后总是睡着,他便也谨慎地遵守着儿子的礼仪,匆匆而退。


掖庭狱。


被关押在这里的张婕妤几乎快被人遗忘了。


她也是从狱卒的闲谈和更换的服饰里,方知道:罗迦驾崩了。


对于这个结果,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意外。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为之争夺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就这样不生不息地死了。


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得不到的,大家都得不到最好。


她被关押在这里,很久,都无人审讯。


就连大敌冯太后也几乎失踪了似的。


就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终于迎来了牢门的打开。


两名狱卒押着她上了马车。


午门菜市,午时三刻。


整整二十八辆囚车押送着张氏家族的满门老幼抵达。张婕妤在一乘神秘的轿子里,浑身哆嗦。她浑身被绑缚,一动也不能动。当听着外面的监斩官一声令下“斩”时,刽子手手起刀落,此起彼伏的惨呼……这些惨呼,全是自己的父母、兄长、姐妹、亲人发出来的。


昔日,是张家的男子。


现在,是张氏家族牵连到的人物。


这些张家的余孽,一个也不曾逃脱。


因神殿这一惨烈的战役,三皇子挑起的齐国和北国的长达一年的战争,张家用了自己的满门陪葬。


张婕妤亲眼目睹了母亲,亲族的惨死后,轿子启动,回到皇宫,等待她的,是新帝秘密的处决令。


两名老太监面上毫无表情,托盘上放着三样东西:白绫、剪刀、毒药。


张婕妤此时已经完全瘫软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嘴里只是喘气。


两名太监终于不耐烦了,拿了白绫帕子捂在她的嘴上,不一会儿,她就停止了挣扎……


昔日的琉璃殿,彻底沉寂。


真假节烈14


开春了,第一个艳阳天冲破y霾的冰雪世界,让皇宫第一次有了一点新的生气。


芳菲慢慢坐起来。


红云正走进来,见冯太后坐起来,好不开心:“太后,你起床了?”


她点点头:“我想出去走走。”


“好好好,太后,您早该起床活动活动了……”两名宫女唧唧喳喳的,张娘娘也赶紧进来,见皇后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好转,大喜:“快为太后梳洗,出去晒晒太阳……”


芳菲微微一笑,但觉这三人,这一个多月来,对自己的精心照料,真真胜过一切的灵丹妙药。


她穿一身素服,坐在梳妆台前,一面菱花镜。


她吓了一跳,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照镜子。镜中的女人,容颜干枯,额头上一道疤痕,颈子上也有一道触目的疤痕。


她不自禁地竖了竖领子,正是鲜卑女人的那种高领夹袄,昔日,她是不喜欢穿这种衣服的,但是,此时正好遮挡了那道可憎的伤疤。正在替她梳头的张娘娘分明看到镜中她的惨白的脸色,就笑起来,梳子一斜,将一缕烧焦后的短发梳成斜刘海,正好遮挡了那道疤痕。


“太后,天师道人留下了丹药,胡太医也寻了许多偏方,他们说,坚持三个月,这些疤痕都会散去的……”


芳菲并不在意疤痕是否散去,只盯着自己奇形怪状的头发,深深浅浅的,很不一致,看起来,如癞痢头一般。


张娘娘手巧,很快将头发梳理顺了,又拿了各种各样的头巾,发饰,一番装饰,居然掩饰得很好。


“太后,头发长得快,很快就会复原的……”


头发倒是长得快,人呢?


人的伤势能长得这么快么?


人的记忆能长得这么快么?


她站起来。


此时,才完全意识到——这个立正殿,今后,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真假节烈15


她默立了一会儿,才走出去。


外面,阳光如此灿烂。早开的红梅,露出鲜艳的笑脸。她信步沿着红梅的方向往前走,然后停下,看着那一圈圈落叶堆积的院子——


那是琉璃殿。


昔日张婕妤的住处。


张婕妤向来自诩清高,院子里都是梅兰竹菊,松柏常青,可是,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就连她宫里的宫女们,都被打发出宫了。


张娘娘在她耳边低声说:“陛下已经处决了张婕妤……”


她微微有些恍惚,很不习惯听到“陛下”——那让她总误会是罗迦!


以为这些命令,还是罗迦下的。


她微微捏紧拳头,这样的心情,是非常有害的——但是,难道自己去阻止新帝被人称为陛下?


这些事情,弘文帝都有对她报备,但是,她在病中,听得并不仔细,也不介意。此时,无论是张婕妤也罢,小怜也好,当初为了罗迦这个男人争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们,几乎没有一个有什么好下场。


包括自己。


太后的尊荣,二十四五岁的年龄,就要局限在这个高墙大院的冷宫里,一辈子消磨完毫无意义的生命——自己难道就算是真的胜利了?


就算胜利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继续往前,看到很多宫女在采摘梅花,一些人拿着一些饰物,络绎不绝地,那是玉堂、含香殿的方向……昔日空荡荡的宫殿热闹起来,原来是弘文帝新封号的妃嫔们,在忙着布置各自的宫殿。


尽管先帝宾天,宫里禁绝一切大兴土木,但是,女人嘛,总是希望把自己的居处,尽量弄得更加美轮美奂一点。


尽管她们还不敢穿得太过鲜艳,但是,一些精明的美人儿,已经开始在头饰,手镯或者发型上下功夫。甚至在自己的居处,多下小巧功夫,为的便是吸引新帝的注意。


真假节烈16


一场争奇斗艳的后宫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芳菲回首自己来时的路,不胜唏嘘。


然后,再也无心看下去,便转了方向往回走。


一众捧花的宫女,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妃从慈宁宫的方向而来,正是米妃,见了她,仿佛觉得意外,急忙行礼:“参见太后,太后身子大好了?臣妾刚去慈宁宫替太后祈福来着……列祖列宗会保佑太后玉体安康……臣妾还把太后的义举,全部告诉了先祖们……”


芳菲看着自己的“儿媳”——儿媳妇,这是在替“婆婆”扬名。


本是一个极大的马p——但是,芳菲想起她去把自己的“贞洁烈行”一五一十地禀报北国的先妣们,但觉自己如生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米妃一边说,一边着意打量着这难得露面的新晋太后,但见她的面容虽不如当初火烧时那么恐怖,伤痕也被梳发宫女们巧妙地遮掩了,但是,终究憔悴不堪,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明媚鲜艳。


“太后,慈宁宫的梅花开得正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芳菲但见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心里一震:慈宁宫!


太后的居所本该在慈宁宫。


自己竟然忘了。


病了这么久,一直住在立正殿。


立正殿是历代皇帝才能居住的正殿。本来,陛下一驾崩,自己就该马上搬离,但是,她完全没想起来,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醒她。


所谓的人走茶凉,天下只有永远的皇帝,没有永远的皇后——昔日的太子,从未说错。


自己这么长时间,一直霸占着立正殿,弘文帝自然不好意思开口,就连其他内臣,也在冯太后“节烈”的光环之下,不好出声提醒。现在,米妃是在巧妙地提醒自己:你是太后,就该住在太后的地方。


她想,这也许是弘文帝暗示的。让米妃出马,再是恰当不过了。


这无可厚非,是自己鸠占鹊巢。


她微微地不安,又有些惭愧,而且向来跟米妃也不亲近,只淡淡地应酬了几句就走了。


————ps:今日到此。


爱人和敌人1


沿途的红梅那么鲜艳,给这个御书房的周围镶嵌了一种春意盎然的颜色,可是她却再也无心欣赏,加快了脚步就往回走。


转角处,就是御书房。


她放慢脚步,稍稍停留。昔日,自己多次出入这里,跟罗迦一起批阅奏章。眼前有些恍惚,她的脚步无意识地往前——罗迦,他就曾躲在这里,多次鬼鬼祟祟的,自己曾多次的猜心,疑惑,原来,他只是发病了。


罗迦,他曾躲在这里,发病,撕咬。


她加快脚步就走进去,也许,他还躲在这里?


“太后……太后……”


她恍惚地,停下脚步。


张娘娘等微微紧张地看着她。


她醒悟过来,太厚了——太后跑去御书房干什么呢?现在,那里是新帝的天下。名义上是自己的“儿子”——其实,什么都不是了。


今后,她想,终其一生,自己也不会再踏进去半步了。


就跟立正殿一般,从此,会跟自己彻底永别了。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便并不闪避。


来人,正是弘文帝。


他身后跟着几名亲信太监。


他已经换了皇帝的朝服,虽然面容还是清攫,但是,整个人却无比地生气勃勃。眉眼之间,焕发了一种芳菲从未曾见过的生气。仿佛自从日全食之后,带来的y影,不祥,病弱,恐惧……统统被登基后的忙碌所取缔。


芳菲完全看出,弘文帝,他很享受新生活——这种崭新的忙碌的日子。


他是个兢兢业业的人,登基后,马上着手处理一切积压的事务,从不疏忽,从不懈怠,并不以此为辛苦,反而更是充满了活力。


他对他的本职工作,如此满意。


这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开始,他渴望像他的祖辈父辈们一样,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


爱人和敌人2


芳菲心里竟然是喜悦的————那是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陛下总说,太子也许不能胜任他的新工作。天知道,弘文帝对自己的新工作干得有多好。而且,深深地乐在其中。


弘文帝也很是意外,他惊奇地发现,昨日还病怏怏的冯太后已经在太阳下踱步。御书房前面都是梅花,但是,偏偏到了这个转角的地方,光秃秃的一片,几棵古柏也显得零丁起来,此时,万物肃杀,寒冷刺骨,根本没有什么花草可以欣赏,但是,这是冯太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完好地露面,就这一点,也足以让人惊喜了。


他的目光随着往前,隐隐地是梅花,心里很是喜悦,他便问:“朕还没注意到,梅花都开了,太后,朕再陪你去看看新开的梅花?”


“谢谢陛下,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他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几乎痊愈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消除了当初的那股子死气沉沉。


尤其是她额头上隐隐的疤痕,也被头发遮掩,领子上罩了大裘,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再一段时间疗养,她就会彻底痊愈了。


弘文帝大喜,几步就迎上去:“太后……你身子大好了?”


芳菲每每听到这一声“太后”,就总是心惊胆战。这一生中最好的青葱年华——便被这个寡妇的代名词所取代了。


“多谢陛下惦记,我已经痊愈了。”


此时,一阵风来,吹起她的大裘,仿佛大裘之下,那单薄的身子随时要随风飘走。弘文帝忽然觉得有点冷,“太后,你还需要休养,外面还是太冷,先回去歇着吧。”


芳菲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立正殿,这才淡淡地摇摇头:“陛下,对不起,我该搬去慈宁宫了……”


弘文帝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敌人和爱人3


他急急忙忙的:“不用……太后……真的不用,你就住在立正殿吧……”下意识里,竟然是不希望她搬走的,至于原因,自己也不知道。


他天天在御书房办公,有时,推开窗户,便能看到旁边的立正殿,尽管宫门紧闭,什么都看不到,却依旧觉得心安。


因为,她就在里面。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踏实的感觉。


“你就住在那里,不用搬走。”


“哪有太后住立正殿的?陛下,我今日就搬走,这些日子,是僭越了。”


就算新帝不以为意,但是,规矩是不能坏了的,臣下日后也会进言的。


弘文帝无言以答,眼睁睁地看着冯太后一声令下,张娘娘等已经先行回去吩咐,马上搬迁了。


他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唉,要搬就搬走吧……”


芳菲想起罗迦临终时对自己的嘱托,帮着太子?怎么帮?唯一能帮的,就是帮他娶妻生子?


“太后,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她点点头,二人来到了立正殿外的暖厅。


弘文帝屏退左右,“我现在十分苦恼,你知道,皇后这个位置……太多人虎视眈眈了……”


芳菲的声音十分温和:“陛下……你该迎娶李银屏了……”


后位长期虚悬,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叹息一声,本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说:“谨尊太后意旨……朕过几日便择黄道吉日迎娶……”


芳菲松一口气,毕竟,名义上,她这个“庶母”,要尽快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看着他生下皇子,后继有人,如此,自己才算是功德圆满。


而且,这样的日子,最好越快越好。


弘文帝看出她眼里的急促和期待,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乙浑这厮,前日托了几位王爷做说客,要朕迎娶他的小女儿……”


敌人和爱人4


芳菲一怔。


乙浑,这厮竟然在这时来这么一手?


要知道,弘文帝对他恨之入骨,乙浑不可能毫无察觉,现在,献上小女儿,是要巩固家族地位了。


新帝,该如何面对这场美人计呢?


她微微皱眉,弘文帝的眉头也紧锁。


不止乙浑,好几位权臣,都虎视眈眈盯着这个皇后的宝座。芳菲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倾轧?迎娶宗室,权臣之女,本来就是巩固皇位的最好办法之一。


但是,冯太后现在只能主理后宫,其他外面的事情,一件也不能c手。而且,她也不想c手,甚至不能c手。


身边,并没有足以相信之人;


和弘文帝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冰层。


这才明白,自己昔日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那是罗迦给予的权利。现在,罗迦不在了,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了。


后宫女人,是严禁干政的,这也是弘文帝之前,口口声声提醒过自己的。


但是,弘文帝现在的态度,显然是把婚姻大事当成了后宫的事情之一,毫无隐瞒地地向她合盘托出,而且合情合理。


这是内事,不是外事——自己要不要管呢?这在太后的责任范围之内么?她微微咬着唇。


“太后,你说该怎么办?”


她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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