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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1 / 2)

不是只有人事制度的改革问题最多也最不彻底嘛!上次省里刚改革后,有顺口溜就说:厅长们是门口转,处长是院子里站,大家就看省长怎么办!而路山在用人机制上,早把过去传统的也比较隐蔽的任人唯亲,改变成公开的任人唯钱了。在这样的态势面前究竟该怎么扭转?想起这些事情,郝智感到头疼得很。


问题诚然很多,但工作仍然要搞,更不能停滞不前。郝智想,干部人事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来个曲线救国方针,用舆论监督推动一下各方面工作。平时,他经常拿两份报纸对比着看,一份是地委的机关报《路山日报》,而另外一份是毗邻省一个股份制的《华夏报》。到任几个月来,除过第一次到禾塔的报道以外,他在《路山日报》上总共才正式露过五次面,都是头版头条,而且占了很大篇幅,其中四次是会议报道,还有三次配发了自己的大幅照片。像搞舆论监督总要找到由头那样,他等待着《路山日报》上出现的时机。


这天早晨一上班,郝智也和路山的干部一样,把《路山日报》这份另类的“早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后,终于看出了大问题,并且这问题叫他再也忍不住了。看来还是廖菁说的对,这个报纸要不是蠢人办报,就是报社里面大有文章。他马上打电话叫来宣传部长黄劲,指着《华夏报》和《路山日报》上登的同一条消息请他阅读。黄劲读过后连说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一副生气的样子,但话语云来雾去的没有所指。郝智也不想费神琢磨他的话,只是沉着脸说:“报纸不能是这样办的吧,新闻理念应该切实改改了。我们党的新闻思想也不是要求党报办成简单的说教工具嘛,也应该是活生生的、鲜灵灵的、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我看把《路山日报》社和电视台的领导找来,共同商量一下。”听他这样一说,黄劲表情极不自然,有些尴尬,问道:是马上叫吗?得到肯定后马上叫秘书通知他们了。


郝智是第一次见《路山日报》社社长兼总编辑温彩屏,看到她时还真的很吃惊,一种男人的本能指使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这位女社长几眼。没想到这个温彩屏蛮漂亮的,气质也还不错,特别是皮肤如此细腻白嫩,真是到了极致,她的形象别说在路山街头亮丽,就是走在省城的街头也会令男人们怦然心动的。敏感的温彩屏自然感到郝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多停留的那一两秒,也就不由得浮上了红云,表情更是矜持,举止也多了几分谨慎。大家坐定后,郝智说:“我到路山已经几个月了,但对宣传工作关心不够,今天先向大家检讨。”这样一说,听者都立起身子马上惶恐不安,不知道郝智是什么意思。他一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继续说道,“我不懂得新闻,但我知道我们党的新闻思想和原则,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要服务于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这个大局。同时,也知道舆论监督是新闻的灵魂和媒体的生命,舆论监督应该推动我们的工作。总的原则就是这样,具体说嘛,这样,我对你们媒体提点建议,或者说是算表态吧!”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说,“在指导思想上应该是群众靠前,领导靠后;市场靠前,官场靠后;多报道基层一线,少报道会议活动;多说关注国计民生和老百姓的实话,少说假大空的废话。也就是说,去反映群众的呼声,把版面和镜头让给基层,还给人民。对于我个人的报道,”他停顿了会儿,看着他们几个人都在认真做记录,继续说,“关于我的活动一般不报道,需要报道一般不上头版,重要活动一般不占头条,当然,地区重要的会议,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还要建议你们,应该开辟专门的监督专栏,留足版面继续舆论监督。我们是共产党人,我们所干的事情都是为人民的,为人民的事情我们还有什么顾虑和害怕的吗?”


“郝书记,你指示得非常正确,我们立即照办。在几年前,我们有过一个专栏,叫‘钟楼下’,后来因为稿子少,逐渐就停办了。” 温彩屏的声音绵软得真好听。


“‘钟楼下’?很小气的名字嘛,也太低,不像一个监督类的栏目嘛!现在全国公安系统创办的‘110’热线就很不错,我看你们也搞一个类似‘110’的新闻栏目。像公安干警那样,有新闻就采访,有问题就曝光。当然,新闻内部也有她的纪律,好像那些涉及国家政治、经济秘密的,或者引起不安定因素的,还有涉及民族宗教什么的,就不能公开报道了。但重大的新闻事件,我们也可以采取发内参的办法,总之,要让发生的新闻事件该是哪一级知道就叫哪一级知道,不要让好的新闻事件沤烂在自己手里。写重大新闻也是你们新闻工作者追求的境界嘛。”


“郝书记说的对,的确内部有这几方面的规定。”温彩屏佩服地说着,内心深处也说毕竟是省里下来的,就是有水平。


“至于稿源问题,我看这不难解决,拉起监督大旗,自有‘吃粮人’嘛!起码说我现在手头收到的问题反映,就足够你们发一阵子的。当然你们还要再调查核实。你看河湾县出现的这个怪事:有一个做生意的农民赚了钱后,想做点好事,当他看到村里的娃娃们上学要翻越一条50多米的深沟,就动了修桥的念头。为了省点钱,他找了一个退休工程师搞的设计,施工时自己做了工程监理,几个月后花了10来万把桥终于修好了,通行三个月后,县里有关部门发现这是座无设计、无资质、无验收的‘三无’桥,为了群众的安全,这些部门就把桥做了封闭处理,要求那位农民什么时候拿来国家有鉴定资质的单位的安全鉴定,什么时候才能通行。农民找到县里和地区有关部门,都告知他地县都没有技术能力和设备来做鉴定。无奈,他又到了省里,找到了一个权威鉴定单位,专家说要拉设备派技术人员过去,一算计竟然需要15万费用。大家听听,修座桥才花费10万,做安全鉴定却要花15万。现在桥已封了三年,这期间,好心的农民为了使桥尽早得到使用,不仅耽误了自己的生意,而且还睡不上安稳觉。为什么?因为每天都有些胆大的学生翻越桥栏。面对几十米的深沟,他害怕出事,只好自己成了看桥人。哪天要是有谁掉下去的话,那他这个建桥人怎么能脱离了干系?据这位农民在信中讲,三年里,他给你们报社、电视台写了好几份材料,但都是石沉大海。古往今来,修桥铺路属于善举,可这样的新闻你们为什么不做呢?是害怕得罪县里的和有关单位的领导吗?本来我们的媒体应该从中挖到更多的东西,可大家放弃了。再看这个,路山在街头安置磁卡电话,刚挖好了坑,就有水保监督站的执法人员前来执法,说是挖坑已经使水土发生了移位,根据《水土保持法》,电信局要依法交纳水土流失防治费,每坑要一千元。这不是天下奇闻吗?街头安装ic卡电话,既方便了群众,又美化了城市,多好的事情啊,可我们的一些人员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但破坏了投资环境,还竟然冠冕堂皇地亵渎法律!同志们,对于那些把群众利益当作耳旁风的人,难道我们不该鞭挞吗?像这样的材料我那里多得很,回头你们找刘秘书要。”


郝智说话的间隙,为了稳定一下情绪,便起身去给大家倒水,电视台台长果东连忙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倒了。见这样了,郝智也不说话,沉吟着看着大家。过了一会,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报纸说:“不知道你们看不看这份报,今天的《华夏报》上报道三天前发生在路山的一个事件:‘路山派出所非法拘禁一女客商’。这位南方来的女客商带着80万美元的订单,来我区定购传统手工艺品。半夜里她遇到警察查房,听着激烈的敲门声,作为一个单身女士不敢贸然开门是正常的事情。在她提出要求出示警官证件后,惹恼了我们的警察先生,他们不容分说破门而入,将只穿内衣的女士强行带走,非法拘禁了十三个小时,最后在合作单位的担保下,以妨碍公务的名义被罚款1000元方才获释。结果是大家都可以预料的,受到伤害的女客商带着美元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路山,并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来了。”


郝智真的气愤了,大声咳嗽起来,吓得几个人也大气不喘。良久,他又拿起一份报纸说:“大家再请看我们今天出版的报纸,标题是:路山警方严处一起妨碍执行公务事件。我给大家念几段,本报讯:路山警方在近日一次扫黄行动中,对住在路山宾馆的一身份不明的女士进行例行检查时,遭到拒绝并妨碍警方执行公务,为了树立警察的尊严,警方将其带走并进行了罚款处理。同志们!听听,这是为了树立警察的尊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把无辜的人非法拘禁了,还要获得舆论的支持,这还有没有道义!”他翻到二版,继续说道,“再请看我们报纸的这篇报道:河湾县掀起冬季植树高c——规模、质量、效果超过往年。而《华夏报》的报道却是:树坑浅、苗子枯,河湾县是植树造林还是搞形式主义?我真是糊涂了,即使是报道的角度不一样,但怎么同一个事件能出现南辕北辙、黑白颠倒、截然不同的报道?!关于这两篇报道的事情,我已经批示请纪检委派人去调查落实。”


温彩屏的脸色变得绯红,坐立不安,很不自在,她心里暗暗叫苦,知道最后调查的结果肯定是自己的报纸在胡说八道。因为长期以来,在路山设立的几家报社记者站里,只有《华夏报》的机制最先进,记者待遇高,而且他们没有广告和报纸发行任务,因此他们轻装上阵,他们什么事情都敢写,写了报纸就敢发。但这样一来,那些被批评的单位和个人就几乎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只要是《华夏报》批评过的对象,大多都来在路山报上恢复自己的名誉。而报社为了增加收入,只要交纳比平时多几倍的广告费,换个角度,什么好话都敢说,甚至可以把坏事说成好事,死人说成活人。但这些能告诉地委书记吗?


多年了,郝智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批评过人,特别是批评一位漂亮的女同志。他停顿了一会儿,觉得不应该再这样激动地说下去了,就咽了口唾沫,问黄劲:《华夏报》在路山设有记者站、常年住有记者?


黄劲解释说,《华夏报》驻路山记者站省新闻出版管理局倒是早批复了,但我们还没有给她发证登记,部里也在想着其它办法,看怎么能对他们的采访给予限制。


“发不发证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到处讲的是人口的流动,比如任何人都可以在路山买房,可以做生意,那为什么就不容许记者在路山采访呢?我认为哪怕就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他也有了解新闻事件的权利,也有写稿发稿的权利。”郝智不赞同黄劲的说法,“其实,《华夏报》我在省里就经常看,也为此思考过,为什么毗邻省的一个具有民办性质的报纸,竟然能成为全国的大报,特别是西部报业界的老大?据说中央还专门有人每天进行监控,成为领导关注的报纸。我想,就是这份报纸敢为民说实话,真正起到了新闻舆论的监督作用。话反过来说,那就是我们好多的报纸说了官话、套话和假话,和老百姓越走越远。也就是这样的环境,给她创造了鹤立j群、独树一帜的机会。假如我们的媒体都成为老百姓的娘家、贴心人,那她《华夏报》的市场也会退回她们那里去。这段时间以来,我从《华夏报》的成功,想到我们当领导干部的该如何赢得民心的问题。”郝智喝了口水,接着说,“在舆论监督问题上我的态度是开明的,舆论监督绝不能放空炮,要让舆论监督促进和推动我们的各项工作。其实在当今信息时代,特别是随着网络的迅速发展,只要发生了大的新闻事件,我们不监督,自然有人监督,我们不发新闻,也封杀不了新闻。这一点上大家应该清醒,现在的时代是高信息、快节奏时代,信息资源共享是时代潮流。所以,我的观点是,路山发生的事件最好由我们首发,当别人知道后,我们不仅曝光了,说不定问题还得到解决了。新闻监督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吗?这样的话,对于其它媒体来说就是炒冷饭了,炒冷饭总没有意思吧。温总编,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温彩屏惶恐不安地点着头,连连说:“那是,那是,郝书记理论水平就是高,说得很实在很透彻,不仅是路山地区人民的领导,在新闻上也是我们的老师。”


郝智说:“哪里是什么老师,我只是说一点办报纸的指导思想,一些个人的观点和看法。至于报纸如何办,新闻如何搞,还是你们这些行家里手的事情。只是有一点,我希望尽快看到我们自己举起舆论监督的大旗。”


听着郝智的批评,一直没有说话的果东暗自高兴。首先,虽然郝智把自己也叫来了,但关于电视台的工作只字不提,在这样的场合,说明对自己的工作比较满意。事实上,做事谨慎的果东在新闻把关上很严格,每天的节目哪怕自己生病了,也要台里拿到医院或者家里来审查。在电视台几个后期制作室的墙上,都贴着地区领导排列顺序的名单,还有具体画面的剪接方案,比如说这次会议有五个地区级领导出席,那这五个人依照职位决定画面的时间,如果地委书记是四秒时间的话,那行署专员就是三秒半时间,反正现在的设备可以精确到几帧上。这样做起来是很辛苦,但他坐在风口浪尖上不依靠任何人却仍然能岿然不动。不像温彩屏,依着梁怀念这一棵大树准备靠到底,如果梁怀念不倒,这个女人说不定还能当上宣传部长,那样的话把自己压得更是喘不过来气。现在好了,有郝书记刚才的这番话,温彩屏的政治生命看来是完了。其实她早该完了。


二十六


等待深圳法院审理的这几天,王大佑、杨卫和厂纪检委派来接他们的副书记老姜和小李整天蹲在宾馆里。为了监视方便,老姜按照检察院领导提出的要求,跟王大佑建议说,咱们经费挺紧张的,不如大家四人住在一个标准间里,天反正不凉,他们两个可以打地铺。王大佑说,你不这样提议我也准备这样安排,深圳这地方消费这么高,别说我们厂现在的情况不好,就是那些好的企业住在酒店里时间长了也受不了。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好在王大佑随身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其他人看电视的时候他自己就上网玩耍。当大家都有兴趣时,几个人不是用扑克牌“挖坑”,就是买只烧j、搬箱啤酒放在房间里喝。虽然是在等待法庭的审理,他们仍然喝得昏天黑地,看起来王大佑的心情好得惊人,甚至比厂里风光的那几年,他p股后面跟着一群批条的人的时候还好。老姜打趣说,王厂长这一趟深圳一不小心成名人了。放平时听到这话,他保准大发雷霆,现在却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恼怒,还告诉大家小姐是万万不能搞的,小姐们是惹是生非的代名词,自己没有沾都弄得这个样子,要是谁沾上了,都跑不掉的。老姜说,那你的意思是良家妇女就能去搞?王大佑说,那更不能去搞。古人曾经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其实呀,最妙的就是看着你钟情的,却搞不到手,这样既不惹麻烦,又叫心里老是痒痒的挠着,这才是最有乐子的境界。


王大佑这边的一举一动,都是老姜用发手机短信的形式,给住同一宾馆的地区检察官汇报。检察官的指示,也都是用短信发过来。为了不引起王大佑的怀疑,他们多半是夜里发,老姜把手机调在震动档上,躲在毛巾被里看指示信息。多少天来,检察官发的都是“继续监视,特别提醒你们注意不允许喝酒”的信息。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在平淡的无聊中大家都麻痹起来,甚至无聊地开始玩物丧志,警惕性自然随着放松。老姜叫王大佑每天打电话催促法院,王大佑也很听话地打电话过去,但他说的是粤语,听起来挺顺溜的,大家都不懂。这一口的粤语是他过去经常跑广东学会的,老姜说他的“鸟”语听起来十分的滑稽和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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