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合新的话说完,我就绝决地挂断了电话。
合新的电话一下子把我拉得了现实当中,我认清了我所处的位置,我也认清了我自己。我不可控制地大哭起来,我的哭声中包含了委屈、包含了惊喜、包含了气愤、包含了无奈……
与合新见面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还是找到了淑百,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淑百,当着淑百的面,我又号啕大哭起来,这一次就仅仅是委屈,是委屈,是无穷无尽的委屈。
淑百把我搂住,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用她的手在我的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手抚过的地方热乎乎的,我冰冷的身体和冰冷的心,也在一点一点暖和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我从淑百的怀里抬起头来,我说:“天一有救了!”我知道不论是委屈,不论是惊讶,或是别的什么我无法说清的情绪,我都不能在乎了,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不能经风见雨的娇女孩了,我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可以为了女儿克服一切困难、可以忍受一切委屈的母亲了。
淑百点着头,说:“是啊。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淑百说完,用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
接下来的首要的事,就是合新接受检查,看合新的肾能否成为天一的肾源。这之前,我一直不愿意见合新,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始终难以把“佐罗”和合新等同起来,我难以相信“佐罗”就是合新。“佐罗”的再现让天一的生命亮起了希望的灯光,但是,我却没有该有的欣喜和感恩的念头。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佐罗”更多的时候是以一种气息或是影子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我从来没有办法把“佐罗”聚像成一个人,尽管他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在我的身上留下了永远的痕迹,但是,在我的记忆里,那一股令我迷醉的气息更真实一些。
淑百问我:“还在为他的不辞而别生气吗?”
“不,不是。”
我说的是实话,经过了那么多的风和雨,我对合新的当年突然离开的理由不再追究了,或者说已经没有探究的欲望了,当年的一切其实就只是留下了一个事实: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激情的驱使之下,创造了一个新的生命。
而关于这个事实的起源、过程等等,都已经不重要了。在我流浪的日子里,我渴望那股曾经令我迷醉的气息会突然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想象,这个幻想曾经成为我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当幻想突然成为一个事实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种大相径庭的效果。
不管怎么说,“佐罗”也就是合新的出现,毕竟是为天一的生命带来了新的曙光,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是最值得珍藏的记忆。
合新又给我打过电话,我还是拒绝了和他见面。我说:“你现在应该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他当然知道我说话的意思,他的身体健康与否,直接影响着天一身体的健康。想到这,对于合新我还有了几分妒意,他不仅在一夜间获得了自己的女儿,他还能为女儿做一件最重要的事。
合新只有给我发e-mail。玉香: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但是,我还是要对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让我一个人去承担。因为,你已经承受得太多了。你为了我,为了天一,你已经尽了你的全能。现在,一切都由我来承担。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请不要阻止我个人的选择。
我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尽管在别人的眼里我做过冲动的事,我是说在别人的眼里,但是,发生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幸福,并不是单纯的冲动的结果。我爱你,在我拥住你的身体之前,你已经存在我的心里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了。你相信吗?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离开丽江的前夕,我们俩坐在玉花江边的时候,我向你说过,住在我家隔壁的老房对我的影响,还有他所描述过的那个女人对少年时代的我的震撼。当事隔多年,我有一天在校园里见到你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那个存在于我心里的女人,突然和眼前的女人重叠了,那一年我二十岁。那时,你独自一人走在校园里那一条通往南琴房的路上,那是我经常走的一条路,路的两侧是高大的香樟树,很古老,树的间距很密很密,因此,树中间的路看起来像一条古代的驿道,幽暗却又飞满了诗意。我对那一条路一直是这样的感觉。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接到一个单子,正准备到南琴房去,当我就要走进那条被高大的香樟树笼罩的驿道(小路)时,我眼前出现了你。那一天,阳光特别亮,但是,密密的香樟树,几乎挡完了阳光,因此,透进到驿道上的阳光,极像是一些飞舞的蝴蝶,飘飞在驿道的路面和空间,而整个驿道上就只走着你一个人。最先看到的是你的背影,那是一个修长而阿娜的身姿,伴着脚步的移动,身体像被风吹动的一片丝绸飘带一样,轻轻地摆动着。那些阳光变成的蝴蝶也移动在你轻轻摇曳的身姿上和头发上,带着亮晶晶的光芒,我当时就禁不住在心里叹道:真美。我没有想到,你像是听到了我心里的话似的,突然一下转过身来,你站在驿道的中间,大半个身子和整张脸转了过来,我只感到脑袋里闪过一道电流,我的脚步僵住了。你转过身子看看,忽然婉尔一笑,深邃的驿道突然像镶上了金边,那些细碎的树叶在金色的前面颤抖着,你就像站在一幅画中间,你婉尔一笑,又转过身子走了。
我被击中了。
爱就在那一刻发生了。在后来的日日夜夜里,你都是我的爱人,是我唯一的爱人存在我的心里。
我跟随你,只要是可能的时候,直到一天晚上在南琴房后面的草地上我拥住了你。我对你说,你有太阳一样的脸庞,你有月光一样的目光,你有花朵一样的嘴唇,你有水滴一样的鼻子。你还有音符一样流畅的血y。
玉香,十六年过去了,我还要对你说,当年的一切不是冲动,是爱的积蓄,是感情的必然迸发。
我还要说一遍,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请别阻止我个人的选择。
求你了,玉香。
关上了电脑,我久久深陷在合新来信的内容里,那一股无比熟悉的令我迷醉的气息,又奇迹般地飞扬在我的房间里,让我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检查合新的身体时,李南意外地发现合新只有一个肾。这个消息又把我们掀到了期待的谷底。合新一再请求李南不要把这个事实告诉我和淑百,但是,李南做不到。这意味着做肾移植手术,就是谋杀。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又像是遭遇了一场梦。这种从希望的峰顶落入失望的谷底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觉难受。
这一次,合新坚决要见我,他在电话里的语气,也像是裹上了铁皮一样,每一字每一句都打得我的耳膜生疼。
我只好同意了。
这一天都是y沉沉的,天空也显得很低矮,一些水雾在空气中飞来撞去,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变革。
好像要下雪了。
我们走进常去的那一家酒吧,屋子里生起了炉子,炉子上坐了一个茶壶,从茶壶的边缘能看到炭火红红的,屋子里比起外面暖和多了,但是,我依然是手脚冰凉。那个把我带进谷底的消息,让我又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我只想找到能够救天一的肾源,而对于合新的解释我没有很大的兴趣。
这是我知道了合新的真实身份后的第一次见面,合新还是原来的合新,但是,我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既不是“佐罗”,也不是合新,而是另外的一个陌生人。
“你想说什么呢?”一坐下来我就问道。
合新犹豫了一下,是有些吃惊,的确,他应该能从我的语气中感觉到对这个见面的冷漠来。
但是,仅仅是犹豫了一秒钟,合新说:“我一定要救天一,一定要用我的肾。玉香,请你帮我。”
“帮你?我怎么帮你?”
“帮我说服李南。”
“不可能啊。这不是说服不说服的事,你这是要李南杀人啊。李南不可能这样做,换了任何一个医生都不可能这样做。可是……可是,每个人都有两个肾,你怎么会只有一个呢?”这话一说出来我就觉得不妥,我急忙低垂着头,不敢看合新。
“是啊。”合新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要是有三个肾,或者更多的肾该有多好啊。”
“对不起,合新,我不该这样说。其实,我已经问过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单肾。你也没有办法。”
“是啊,不过,我是天生两个肾的人。”
“两个?”
“两个。我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时候是两个肾,一点差错都没有。”
“后来……?”
“玉香,这正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也许现在再来做什么解释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是,老天既然给了我这个解释的机会,或者说是说话的机会,那我就说出来。
“那一年,也就是我们在南琴房的后面见面的那一个晚上,我回到宿舍,你可能想象不出我当时的兴奋,更主要的是幸福,我根本就无法睡觉。半夜的时候,我的房门就传来了敲门声。我很奇怪,把门打开,一看,是值班室的王大爷,他让我快去接电话,说是有急事。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说母亲住院报病危了,想最后见见我。我坐凌晨的火车离开了北京。我直接到了医院,母亲当时情况很不好,但是,一见到我母亲又奇迹般的有了好转。母亲患的病是n毒症晚期,人整个浮肿,让人不忍 看。想到我总是让母亲c心,高中毕业违背母亲的愿望,拒绝上大学,并且许多年都没有回家,我心里非常愧疚。我姐姐那时身体就不好,两个哥哥都在国外,因为还没有取得绿卡,也就不敢轻易回国。在母亲的眼里我就是她所有孩子的总和。所以,我日夜守候在母亲的身边。母亲也真的恢复了许多。这时,一个外国肾病专家到中国来会诊,恰巧也是哥哥的一个朋友的导师。这个专家给母亲会诊以后,提出了肾移植的方案,经过艰苦的寻找肾源,最后,我被选中。
“半年以后,等我做完手术,回到学校,一直寻你不见,才知道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从此,我开始了寻找你的漫漫征程。我到过很多地方,像用篦子梳头一样,凡是有你蛛丝马迹的地方我都去过。在寻找的过程中,我又因为一次误会,被当地的警察抓进监狱,在里面待了八个月以后,无罪释放。当我辗转反侧,来到丽江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年的冬天了,我在丽江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后来,一个男孩传话给我,让我在一个约定的时间到玉花江边去,我如约去了,在那里我见到了阿明。阿明对我说,请你不要再寻找玉香了,丽江是一个最后可以给她幸福的地方了……
“就这样,我离开了丽江,来到了昆明,又意外地与淑百一家认识,因此而留在了昆明。
“我说完了。
“玉香,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最主要的是要你帮我,我的肾一定是天一唯一的肾源,我一定要救天一,一定!。”
“什么?你说什么?”半晌,我才像从一场梦里醒来了一样,我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事。
“我一定要救天一!玉香,只有这样我才会感到对你、对天一心安一些。”
“不,不能!合新,不能这样。”我已经完全清楚了,合新为了自己的母亲已经献出了一个肾了,他现在又要为女儿捐肾,这无疑是在献出他自己的生命啊。
“玉香,帮帮我,一定要救天一啊。”
“不,不……对,要救天一,救天一……。”我一下子乱了阵脚,突然觉得自己又忽地被抛得远远的,没着没落。
我一把抓住了合新的手,我紧紧地把他的手捏在手心里,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我死命地把合新的手向我的身体这边拉过来,我像是要拉住合新,也像是要拉住我自己。
后来,我抱住合新的手痛哭起来……
过了许久。
第十章
接下来的日子我感到自己就在煎熬之中,我像漂泊在大海里的一片树叶,我不知道我将面临的是什么,等待我的又是什么。
阿明无疑很快就知道这一切了,他没有提出来要到昆明来陪我,他只是每天给我电话,询问寻找肾源的进展。
淑百和李南每天都在做着具体的事,当他们知道了合新只有一个肾的缘由以后,李南安慰我说:“合新并不是唯一的肾源,我们已经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寻找肾源了,一定会有结果的。就是退一万步说,即便还是做血透,生命也是可以延续的。”我知道李南的内心一定更急,因为,他最能看清疾病的真相,他与病魔是面对面的。
我很担心天一。淑百告诉我,天一因为从小登台演奏,她的心理素质比一般的孩子好得多,她一开始就要求淑百和李南对她的病情进展尽量透明一些,淑百和李南也在一定的范围内让她了解自己的病情,她一直都在积极的配合治疗,她已经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更加感到难过、着急,像这样一个出色的孩子,她更应该享有生命啊。
我知道,淑百和李南的心情,跟我和合新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共同爱着这个孩子,我们都愿意为天一付出一切。
合新没有再和我见过面,他每天都给我发来e-mail,他不再提捐肾的事,他像记流水帐一样,记录他每天的行踪。从他发来的邮件里,我知道他除了每天的工作以外,他都泡在体育馆内,他在拼命的锻炼身体,只有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他依然没有放弃为天一捐肾的想法,他要给天一一个最健康、最完美的肾。
看着他发来的邮件,我仿佛感到他就在我的面前,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我一定要救天一!一定要救天一!
时间在流逝,一天又一天。新年过去了,我对于新年的来到已经完全麻木,是阿明的电话提醒了我,当然,他知道我是不可能回丽江过新年的。他只是把母亲和继父的嘱咐告诉了我,继父还特别强调,要把合新和孙萍都邀到丽江去过节。我知道阿明会找一个比较贴切的理由,转告母亲和继父我们不能去丽江过节了。接着,春节临近,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整个空气里都迷漫着一股节日的气息,那是一股兴奋的、喧嚣的气息,而我的内心却是痛楚、焦虑和酸涩的。
淑百比我更难过,她不仅全力照顾天一,她还要上班,我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做还是为了天一。因为,淑百和李南同为医院的职工,医院已经为他们免去了治疗费和床位费,但是,药费还必须自己承担。他们已经把多年的积蓄用完了,如果天一还要血透下去,这笔开销将会继续;如果手术,也要花费很多。尽管我一再告诉淑百,费用我会尽力的,但是,她还是很自尊地去努力赚钱。
淑百一再告诉我,最令人欣慰,也是最令人心疼的是,天一的乐观,她对生命热爱,以及她面对死亡的从容。淑百还告诉我,有一天,天一对她说,妈妈,如果我死了以后,就把我的角膜捐给需要的人。淑百说着,又泣不成声,我也止不住泪流满面。淑百说:“这样的孩子最有权力生啊,一定要救她,必须救她!”
我们有共同的愿望,一定要救天一!
春节前夕,天一的病情得到一定的控制,进入平稳阶段,暂时出院回家了。淑百来电话说,天一一回到家就兴奋不已,她终于又摸到了想念已久的钢琴。现在家里又有了琴声,仿佛回到了从前那种幸福宁静的日子。
这个消息自然也告诉了合新,我们都很高兴,这样的幸福是需要共享的,所以,我和合新又见了一次面。
这一次见面因为是为了庆祝,心情和前两次不一样,但是,还是无法恢复到真相之前那样的感觉中。不过,我们都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天一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必须为天一而一起努力。
在预想之中,合新对我说得最多的还是捐肾的事情,他说他已经想出了一个周全的办法,他的肾一定要健康地长在天一的身上。
我问他是什么办法。合新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合新的话让我有了新的担忧,难道他为了天一,不惜做可能违法的事吗?
我说:“合新,你……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合新笑笑,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我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他要用的办法。就是走遍全世界,也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为他手术啊。正因为这样,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凭着我对合新的了解,他是会为了天一做出任何一种选择的。我看着合新,我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近距离看他,我看他的身上,看他的肩膀,看他的脖子,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睛,他的脑门和头发……我在认真、仔细地看这个改变了我的生命轨迹的男人,我忽然看得心里潮潮的、酸酸的,我曾经那么那么的思念他,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和他的意外重逢,可是,我依然没有办法把他与我心中的那个影子重叠。
但是,我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充满担忧的,他的安危是牵扯着我的心的,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合新,你……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合新怔了一下,他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他的眼圈突然红了,他一把握住了握的手,说:“玉香,你给了她一次生命。我也要……我要保住她的生命,我是他的父亲啊!”
合新说完,眼泪大点大点地砸在铺了桌布的桌面上,我只看到那些泪水落在桌布上后,立即开成一朵美丽的小花,一直在开放……
这个城市在继续兴奋,走出房门,看到的是小区迫不及待高挂的灯笼,拿起报纸,看到的是每一个角落在迎接春节的种种举动,打开电视,看到的还是那些喜庆的场面。
节日铺天盖地的向我扑来。
阿明问我是否回丽江过节,我固执地说,不回。
我不知道我就是待在昆明又能怎么样?我的内心一直在拒绝节日,其实我内心是充满了害怕,我知道我无法拒绝节日,相反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节日的存在。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不看报纸,也不看电视,我更不能作画,我在看高更的传记,英国作家毛姆的作品《月亮与六便士》。我想在书中走出现实,在喧嚣的空气中与上个世纪的天才共同呼吸。
为此,我的内心有片刻的宁静。
大年三十的早晨,我接到了淑百打来的电话,她约我到家里过年。我知道天一在家,就推脱着,淑百坚定地说:“你一定要来!”
放下电话,我激动不已,我是多么多么想和淑百他们一起过节啊,这就是我多年的梦想。想到就能见到天一了,我就觉得幸福把我呛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好像游荡在一场梦里,又仿佛明明知道是现实,是大白天。但是,我还是混淆不清,如果是梦,但是我的腿在走来走去的时候,撞到了茶几的角上,疼得钻心;如果不是梦,我的脑袋又是混沌一片,总也集中不起精力来。
是合新的电话把我彻底拉到了现实中,他说,淑百嘱咐他带我一起去。我才突然想起,当然要人带我去,我根本就找不到淑百家的位置。
我说:“万一见到天一怎么办呢?”
合新笑了,他说:“当然要见天一,见了天一你就说,乖女儿,妈妈想你啦。”
我说:“哎呀,你不要开玩笑了。我真的,真的很紧张。”
合新说:“我也是。”
我说:“是真的吗?我们要和天一一起过年吗?”
合新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