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明月心里对我的积怨居然是这么深厚,她怨恨与恶毒的眼神,就像尖刀一样,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明月,”我静静地道,“曾经,我把你当作妹妹。”
“我也曾把你当作姐姐,”明月的眼泪落下,眼神却依旧狠毒,“可是,你抢走了我的丈夫,让我终生都得不到他的爱。可我那么爱他,我对他的爱绝不亚于你对他的,我爱他爱得发疯发狂,却得不到他的一丝丝关注;你还又害惨了我的侄子,使他的后半辈子再也不能站立起来行走,姐姐,我和你之间的仇恨,是永远永远也抹不去的了。”
然后,她的面孔又变得狰狞,她怒火冲天,对着贝丝那边吼着,“小娼妇,你怎么还不念,还不快念,否则那个老太婆现在就要死在这里。”
我看到贝丝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了脸,我们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这是第一次,她进房来的第一次,我们的目光相遇到一起。
她的眼神在平静之外,掺杂了一些无奈和痛心。
而我则是同样无奈地看着她,眼神里透出的情绪蕴含了太多莫名的情感,因为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现在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我想到了帕斯星,想起了我和她曾经的友谊,更想到了她曾对我的表白。
我和贝丝深深地互相凝视着。
爱与恨的反反复复,已经使我混乱于人与人之间的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第八十章 归 路(六)
忽然之间,对视的过程间,我就这样原谅了贝丝,即使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样,但我还是原谅了她,原谅了她对我们友情的背叛,因为,贝丝是那么样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孩啊,我对她,就像帕斯星对我一样,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即使,我们的情谊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看到了贝丝的眼角蓦地溢出了一颗泪珠,然后,她低下了头,不一会儿,房内便响起了低声念语的喃喃声。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只有贝丝那如同神秘殿堂作祈祷的呓语,悠悠地回荡在房内。
我恐慌起来,想起了婆婆曾告诉过我的关于这个符咒的所有事,帕斯星会忘了我,而我,则会永远记得他,不要,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想着想着,慢慢地,我觉得头脑变得晕乎乎的,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了起来,浑身软软的,一个不留神,我跌坐在了地上,倒地的同时,我似乎是听到了谁的惊呼声,以及谁的冷笑声,这些声音都纠缠在一起,幻化为了我脑海里的杂音。
此刻,房内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切。
正在这时,长长的窗子突然被狂风吹开,一阵又一阵的寒冷的夜风呼呼刮了起来,还飘进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呼呼呼,狂风一阵又一阵,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呼啸声音。冷风刮在脸上疼痛难耐,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用手捂住了脸,下意识地转过了身,避开了灌冷的风口,躲开寒风的直直侵入。
贝丝的喃喃低语声仍在继续,与狂风的呼啸声结为了一体,形成了宛若某种大自然里的神秘声音一样。房内所有的烛火都被风刮灭,陷入一片可怖的黑暗中。
明月突然狂笑了起来,“姐姐,你快些走吧,快点走吧,我真的是很想你死,哈哈……”她的狂笑声中似乎还混合着哽咽,她以一种连自己几乎都听不清的声音在泣着,“你知道吗?你活着,我非常非常难受,可不知为什么你死了,走了,我却又有点伤心……”
寒风像冰刃一样切过她的脸,她紧闭眼睛,脸上的泪霎那凝结成冰。
若干年以前,曾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牵着手,一起在夜的雨里奔跑,大女孩纯真的笑靥,湿湿的手心,记忆里的温暖,仿若是一种发生在昨天的错觉。
她的耳边响起了小女孩的声音,“姐姐,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冷风刮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撒落了进来,房内的地上仿佛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冷风依旧在呼呼地灌入,每个人都不堪忍受寒冷的折磨,闭着眼,缩着身体,蜷在某处角落里一动不动。
冬夜的超低寒意将每个人的身体凝为了冰冻。
风继续地吹,吹起了每个人的头发,吹起了他们的衣角,也吹痛吹麻了他们的脸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风才终于停止。
有人用发颤的手点燃了火烛,那小小的光亮,就像鬼火一样,把这个房间照得y森恐怖。
狼藉一片,地上四落着被风吹下的各类物品,床上更是乱七八糟,床单,被子,统统都被甩得七零八落。
这时,娜么猛地冲向了房内的某处,惊惶四处扫视,却发现始终找不到那个人。她的腿蓦地发软,半跪在了地上,不可思议地摇头,嘴里喃喃着,“真的,居然是真的,那个符咒居然是真的。”
霎时,她像发疯一般冲向了贝丝,撕扯着她的头发,还狠狠往她脸上扇了几巴掌,“你这个贱货,居然去念真的符咒,告诉过你随便糊弄一下那个女疯子就行了,然后再推说是符咒无效。”
贝丝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目光呆滞,傻傻笑着,“念假的,婆婆必然不能活。”
第八十章 归 路(七)
“婆婆?”娜么闻言想起了什么,她迅速又奔向了另一处,只见墙角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孱弱身子,“婆婆,婆婆,”娜么边扶起她边恐慌大哭,“婆婆,婆婆,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泪水涟涟,不断地摇晃呼唤着婆婆,半晌,婆婆的身子才蓦地动了一下,她缓缓地睁开了眼,嘴里嗫嚅着,“天意,天意,这都是天意啊……”
“婆婆,你在说什么,你别吓我啊……”娜么已经泣不成声。
婆婆的双眼无神,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天意……为什么?”
寒风又刮了进来,雪花飘飘,冰冷的空气在游荡。
明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从未有过的痛快涌遍了全身,这种报复后的酥麻与畅快之感,让她朝天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她低低地,“好了,好了,太好了,那个女人终于永远地走了,莱斯雷,我最亲爱的侄子……”
她缓缓地提步走到门前,对那几个侍从命令道,“收场子,麻利点,要把这里整得和之前一模一样。”
“是,王妃。”
怦的一声响,门在明月的身后关上了。
寒风在呼啸着,狂傲着,雪下得更大了,漫天都是狂飞乱舞的雪花,它们迅速坠落着,张牙舞爪着,狰狞地笑着,在黑夜里,落到地上积成一片又一片的雪白。这个冬天,仿佛永远都过不完。
第19卷
番外——赤鹰宫女篇(一)
那一天,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一天,国君率着大队人马回到了特雷亚斯。跟许多蜂涌着冲出去迎接的人们不同,阿梅济躲在房里瑟瑟发抖,怎么办,国君回来了,可王妃却不见了,她该怎么交待回话?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天同往常一样,她端着早餐进入王妃的房里,却没见到王妃。她放下托盘,四处寻找,跑到花园里,回廊上,甚至厚着脸皮去敲君王情人们的门,却始终打探不到王妃的踪影。
她急得快哭,死命地跺着脚,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一方面为王妃担心,另一方面又忧心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王妃房里端坐了一会儿,她硬着头皮去找侍女主管,报告王妃失踪了。侍女主管大惊失色,再也不看她一眼,迅速出了门,向米雷灵宫的一级侍卫总管禀报此事。
阿梅济躲在房内,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完了,这下完了,小命快丢了。
虽然王妃现在地位和往日不同,连名份都没有,只能耽在米雷灵宫做君王的“情人”。但谁知道,这种冷遇只是一时的,等君王的气消了,必然会接王妃回到侧妃们居住的寝宫。
但是现在王妃不见了,国君一定会大怒,完了,她的小命恐怕真的要保不住了。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一介小小侍女,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侍女主管告诉她,一级侍卫总管已经将此事报告给了洪都斯大人,洪都斯大人发动了几个卫兵团队在城堡内外四处寻找,可搜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丝毫的头绪。洪都斯大人已将此事迅速报给了正在边境视察的国君。阿梅济听得心一跳一跳的,冷汗涔涔。
下午,米雷灵宫里又传来了国君即将提前回特雷亚斯的消息。阿梅济慌了,双手合十,跪倒在房内的中央,祈求老天保偌她这次能平安度过这个险关。
二天后,国君终于回来了,听说他马上就要驾临米雷灵宫了。
一个随行的相熟小卫兵偷偷告诉阿梅济,国君闻知王妃失踪后暴跳如雷,以为王妃又在玩失踪的游戏,可匆忙回城后,听到了洪都斯的详细报告,脸色即变得凝重与y沉起来,他立即召集了最精英卫队中的一支,要求他们在城内城外全力搜索,一个角落也不放过,同时还派出了最精明的密探潜入其它各国域内,秘密打探王妃的下落,只要发现有陌生女子曾进入该国就要立刻回报。
阿梅济将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穿戴得整整齐齐,额头满是汗水,心跳得厉害,只等着国君的召见,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好像在慢慢地分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阿梅济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等到国君的召见。阿梅济在惶恐之余,整个人又稀里糊涂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天黑以后,她偷偷溜进侍女主管的房间,塞给了她三十个伦币,悄声询问国君来这里的始末。
侍女主管睨笑着看向她,收了她的钱财,告知她,她已经安全了,国君不会找她的麻烦,因为该问的事国君已经问过她了。
阿梅济恍然,自己还真是糊涂了,国君高高在上,真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他当然不会纡尊降贵的来问她,肯定是先问一下她的头儿了。
主管告诉她,由于王妃失踪的那个晚上和自己同睡一间侍女房的侍女们都能证明自己确实整晚都在睡觉,所以,她谋害主人的嫌疑已经完全消除。
听到了主管的话,阿梅济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早说嘛,害她还真是虚惊一场。
一个月后,阿梅济被调到了君王的身边作侍女。
对于这个类似升级的调动,阿梅济是受宠若惊,她心知肚明自己是托了王妃的鸿福。因为也许,国君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王妃,想起与王妃有关的所有一切,所以,作为一种缅怀,他把她留在了身边。
阿梅济到岗后,一直尽心尽力地工作,并且牢记着皇室里的生存法则。看见的,当作没看见,听见的,当作没听见,没事不要八卦,否则麻烦自会来找你,更不能拉帮结派,否则倒霉的没准还是你。
留在君王的身边,阿梅济看见了从前许多她根本看不到的事情。
番外——赤鹰宫女篇(二)
在阿梅济的眼里,君王可真被王妃弄惨了。
她注意到,君王经常没日没夜地耽在议事殿里忙碌,既不召寝任何王妃,也不与任何情人寻欢作乐,这可真是一件怪事。阿梅济认为,男人们酷爱男女欢爱之事,追逐放纵的情欲沦陷,是天经地义的事,否则这世上为何只有男人与女人两种人,不就是为了两性结合及繁衍吗?
赤鹰国的君王又是一个何等优秀的男人,他身边美女如云也应是理所当然。说点题外话,阿梅济觉得君王身边最漂亮的女人应当属雅蜜儿皇后,一张绝顶美丽的脸,让人看后过目不忘,也只有这样一位绝色美女,才能与同样是养眼美男的国君相匹配。相比之下,自己王妃的外形要逊色很多,平心而论,阿梅济认为王妃只属中人之姿。
于是,就像所有人都有的那个疑惑,阿梅济心里也有。那就是,为什么外形中姿的王妃能牢牢地吸引住国君?也有不少小姐妹私底下问她王妃的魅力是什么,但她吱唔着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说王妃温柔呢,好像不是,她对国君发起脾气来厉害得很,说她有勇有谋?那更差离得远,王妃素来心思单纯,一看即透,连她阿梅济有时都能揣摩得到王妃的心里所想,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不光是小侍女姐妹们,也有不少王妃或情人们的侍女受她们的主人之托向她打听王妃的特点到底在哪里,她们的主子们好模仿,以此赢得国君的喜爱。不是阿梅济不肯说啊,而是她根本也弄不清原因在哪儿。这些人只得悻悻而去。
阿梅济一个头变两个大,又得罪人了。
夜幕降临,阿梅济和几个侍女端着晚餐进入议事殿的侧间。国君正端坐在正位,与达伊和洪都斯两位大人低声说着什么。
阿梅济小心翼翼地将餐点放在桌上,低着头就要退出去,国君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分明看见,国君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在极力压抑的痛苦。
“全拿出去,”国君指着桌上的餐点,“达伊,洪都斯,你们出去把这些吃完。”
“王,”洪都斯大人焦急地道,“您不能再这样子了,王妃一定会回来的。”
“拿出去。”国君的声音低沉而严厉。
阿梅济和几个侍女慌忙收拾了下桌子,匆匆地退出了房门。
小侍女们在小声地议论。
“王又不吃晚饭了,可他就算什么都不吃,王妃也不会回来啊。”
“去,要你胡说,王妃一定会回来了,让王听到了这话,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阵静默后,又有人说道,“昨天雅蜜儿皇后还来过了,可王推说事忙拒绝见她,皇后很生气。”
“她生气又如何,”一小侍女偷偷道,“大家都在私底下说,第二宰相的家族已经今非昔比了,王在一年以前就已开始逐渐分散他们的家族势力,当初立雅蜜儿王妃为后,只是为了给第二宰相做个障眼法而已,表示仍然注重他们的家族,实际上那时君王的行动就已展开了。”
另一小侍女道,“第二宰相可不是普通人,他们的家族势力庞大,哪里会甘心任王削弱。”
小侍女们说着说着,都觉得自己犹如坠入了迷雾中,谁也不知王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拿不准第二宰相究竟会怎么应对,大家都是一头的雾水。
当天晚上,阿梅济值夜班,她捧着一个点心托盘走向了议事殿。快到殿口时,忽然看见了三十二王妃。她正站在殿口,一身黑衣,长长的披肩从头到脚流泻而下,她的近身侍女正附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抬脸之即,三十二王妃看见了阿梅济,她向她微笑了一下,阿梅济惶恐不已。走过她身边时,三十二王妃拦住了她,接过了托盘,“让我来吧。”
“是。”
番外——赤鹰宫女篇(三)
阿梅济低首站在殿门的侧面,她的近身侍女则主动走下了台阶等候。
不到一会儿,她就看到三十二王妃走了出来,那双动人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失望。她连看也不再看阿梅济一眼,就独自走下了台阶,与她的近身侍女一起走向了回寝宫的路。
“阿梅济。”君王在叫她的名字。
“是,国君。”阿梅济匆匆奔进了殿内,然后,又端着一个满是点心的托盘走了出来,她的心里在摇头叹气,国君又是什么都不吃,忙碌到那么晚,真难以想像他是怎么撑住的。
过了几天,阿梅济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三十二王妃,暗月国极品贵族之女妮妮安将正式晋升为第二王妃。而原来的第二王妃,多罗列国的第三公主希思美如在回国后因受到其他皇室子女的排挤,不到两年就死于了宫廷内部的争斗中。有人说她是死有余辜,因为害死了多罗列国的小皇子,也有人说她是清白的,只是遭到了陷害而已。还有一个比较公允的看法,认为皇室内部的血腥是难以避免的,谁对谁错,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只有看谁的手腕高,谁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了,谁才能笑到最后。而那失败的人,只能最后被人们遗忘。
皇室的残酷,也正在于此。没有谁是无辜的,也没有谁是真的有罪,成者王,败者寇,大家不过各凭本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