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的忙忙碌碌中,偶尔会遇见一身华贵美丽衣裙的水沁灵。她在众人的簇拥下,略带着微笑款款前行,众侍女们围绕着她,就好像在保护一颗光彩夺目的珍贵钻石。
每逢这时,我和姑姑会像其她侍女们一样,恭恭敬敬地贴墙站着,然后低头行礼。
待她们全都走过后,姑姑悄悄对我附耳,“听说这个水沁灵虽然性格温柔,但心肠狠辣,已经打死了几个侍女。”
我简单的“嗯”了一声,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惯不怪了。难怪我从前会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仁慈的王妃”,因为我从未赐死,或打死过一个侍女或侍卫。
姑姑是个八卦,她继续着,“你相信吗,打死别人的原因不过是把茶水不小心泼到她的身上,或为她梳头时弄掉了头发之类的小事。”
“姑姑,别说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厨房拿糕点吧。”
我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分散她的思维,以杜绝她的喋喋不休。
一天又在忙碌中度过了,晚上,我和姑姑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小房间。姑姑突然问我,“你知道贝丝是谁吗?听说她以前好像是你的贴身侍女?”
“你问起她干嘛?”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只想睡觉。
“今天听到有人说起她,她住在米雷灵宫里,终年难得出门一步。最近又生了病,却不肯用药治疗,君王很担心,却又拿她没办法。”
我的心一紧,“姑姑,你是听谁说的?”
姑姑道,“厨房里的那个大妈,我还听她说起当初贝丝色诱国君……”她的话才说到一半,房门猛地被人重重敲起,门外传来了一个平日相熟的小侍女惊慌的声音,“快,艾美,艾琳,国君在过来的路上遇刺,你们快点出来帮忙。”
我从床上跳起来,脸色顿时惨白,心跳激烈,不敢置信的呆呆站在房内,姑姑赶紧打开了门,又顺手一把拖住了我,她拉住我的手,跟在小侍女的身后,一前一后迅速地朝寝间的方向急奔而去。
水沁灵的房间前充满了紧张氛围,几个御医和医女们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房门,一些小医女们拎着药箱匆匆跟在他们后面,个个吓得满头大汗。大批的侍卫兵们还将门口围得满满的,神情紧张肃穆,大气也不敢出。
几个杂物侍女们在门外心神不宁地拿着水盆和毛巾,不时互相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和姑姑喘着气,快速走到了门前,侍女主管见我们来了,便将几件干净的衣物递给我们,我和姑姑小心地接过。
姑姑的脸上闪着兴奋的神情,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走廊上的氛围十分凝重,几个侍女们的低声轻语被主管训斥以后,便不敢再出声,全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站了一会儿,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推开了,阵阵的冷风灌了进来,我不觉地缩了下脖子。
第八十九章 遭遇突袭(二)
呼啦一下,门外涌进来了大群的全副武装的卫兵,一身铁衣盔甲的达伊大步前行在最前面。他迎面而来,几年不见,他变黑了,变得更成熟了。他迅速地朝我们这边走来,表情严肃,一脸的凝重,他宽大的披风被剧烈的寒风吹起,身后的一群卫兵原本也应是千挑万选出来能干男人,但和他一相比,完全成了小小的虾兵蟹将。
站在姑姑的身后,我忽然有点恍惚,这还是当初那个在飞云族时日夜守候在我帐外的小男生吗?他已经长大了,完完全全的长大了,大得我都几乎不认识了。
片刻的功夫,他已来到了门外,等候帕斯星的通传。
不一会儿,一个小侍女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去。
随同前来的大批卫兵站在外面等候。过了十来分钟左右,达伊出来了,他的神情平静,眸光闪烁,他一言不发,径直迈向了走廊外,卫兵们紧随其后。
一下子离开了不少人,走廊上较之刚才,冷清了不少。
这时一个小医女走了出来,唤我们进去为她们打下手。
我的端着托盘的手抖动了一下,姑姑敏感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对望了一下,她的眼神示意我不要太过担心,快走进房间时,她还在我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我会保护你的。”
我们跟随着医女进入房内,我走在队伍的最后。
头,尽量抬得和其她侍女一样高,放得太低的话反而会惹人注意;脚步,尽量与其她人保持一致,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面纱,也和其她人一样,除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以外,其它部位都被蒙得严严实实。
我像从前一样,此时万分感谢王妃们寝宫的规矩,低中等侍女一定得全身穿得密不透风,包裹得像粽子一样才行,远远看去,我们全像是清一色的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似的,分不清谁是谁。
进入了房内,我一眼就瞥见了帕斯星。
他正面无表情的半靠在床边,冷冷地听着御医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作汇报,还有几个医女站在他身边,手中拿着纱布,正在全神贯注地为他包扎手臂和肩上的伤口,一阵忙乱下来,已是满头的冷汗。
我的眼神飘向帕斯星身上的伤口,吓了一大跳,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涌入了心底,传遍了我身体的每一部位,尽管我并不愿承认。我从未见过哪个人的手臂或肩膀受伤能流这么多的血,一片触目的红色,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也染红了床上的被单。
我微微闭上了眼,隔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
两个小医女已从我的托盘中拿走了干净毛巾,递给了资深医女们。
医女们全力为他包扎着伤口,手忙脚乱之中难免会出错,从她们偶尔慌乱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那个受伤的人并不是他,她们或重或轻的动作完全不会引起他身体或情绪的任何波动。
他平静的坐着,y冷的一张脸,沉沉得吓人。
我发觉姑姑的身体就像其她侍女们一样开始发抖起来,那种胆小鬼似的姿态,完全不像是平日的她。看着她发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我只暗自觉得好笑。她后来对我解释,“那个男人的眼神真可怕,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酝藏着危险的狂风暴雨,我当然害怕了,生怕一个不留神会惹了他。”
他半靠在床边,身边依偎着王妃水沁灵。水沁灵穿着一袭华美性感的睡衣,眼泪盈盈。她整个人半跪在床上,长长的头发从肩头上滑落,像小鸟依人一般紧紧靠着他,澄净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动人的睫毛忽闪之间,一颗又一颗地落下,落在君王的宽厚的手背上。
他察觉到了,温柔地看向了她,握住她柔软白皙的纤手。
在他们深情的对望的片刻,室内紧张的气氛由此而舒缓。
我也松了一口气。他过得好就好,至少,我不再欠他的,他的身边没有缺少知心人,我也应该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世界。十年了,物是人非,我们早就应该各有各的生活领域,我们之间,已不是从前的我们。
第八十九章 遭遇突袭(三)
正在这时,房门又开了,一个医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热气直往上涌,苦苦的味道霎时蔓延了这个奢华的房间。
苦涩感直冲向人的鼻子,我皱起了眉头,还好不是给我喝的。
医女小心地将药递给了杂物侍女姑姑,然后再由姑姑交给水沁灵的贴身侍女。
姑姑刚将热腾腾的药接过来,长长的窗子猛地被撞开,呼啸的寒风随着雪花一起冲入了室内,风呼呼直响,强灌而入,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裙摆就被吹起,面纱也差点被吹掉,我眼明手快,立即又拉过面纱,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强风将我的衣裙完全吹起,我的腿部l露在外,顿时冷得直打哆嗦。
在这一瞬间,每个人甚至都还来不及眨一下眼,十来个高个黑衣人就从窗外飞速跳跃了进来,寒光一闪,他们手中的长剑直直刺向床边的帕斯星。
帕斯星轻巧地闪开,对方扑了空,他冷冷笑着,临危不惧,顺手拿起了身旁长剑,推开了水沁灵,与黑衣刺客陷入了激战中。
剑光迷了人眼,侍女们惊恐地尖叫起来,四作鸟散,飞奔门外。
蜡烛几乎全被吹灭,房内顿时一片黯淡的昏黄。
侍女们的尖叫声几乎穿破了房顶。侍卫兵们破门而入,一时之间,兵刃相接声,清脆入耳。
场面乱作一锅粥,慌乱之中,没有防备之下,我被一个奔走逃命的侍女绊了一下,重重跌落在地,痛呼出声,“姑姑……”
几个小侍女从我身旁边恐惧嘶叫边跑,踩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痛得掉出了眼泪,妈的,怎么这么倒霉,我强忍住痛,连忙挣扎着起身,挪移着身体,坐靠在了一个墙角里。
房内已开始了一场恶战,侍卫兵与黑衣刺客的激烈对战,银剑闪闪,就着昏暗的烛光,发出冷冽的寒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开着的窗子迅猛地飞了进来,就着狂野的夜风,室内仿佛在演绎一场暴风雪。
雪花急急飘进来,狂风猛烈吹着,我躲缩在角落里,风吹得我眯起了眼,吹得身上的皮肤就像被刀割过一般。
激战仍在继续,刀剑声音不断传来,昏暗中,人影晃动,我分不清哪方占了上了风,更看不到帕斯星,但我不担心他。我扶着墙角慢慢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寻找着姑姑。
“姑姑……”我用极轻的声音叫着,顺着墙边小小地移着步子,避过刀剑以及人影的闪动,眼神四扫之下,终于看到了姑姑。
她正撩起裙角,灵巧地闪过几个正在激斗的黑衣和侍卫,朝门口奔去。我心中暗喜,连忙也向她的方向溜去,想与她会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黑衣刺客在被侍卫得节节后退时,猛地向后转身,卫兵追了上来,他慌忙躲避之余,正好撞到了姑姑身上,姑姑顿时尖叫,她急退后几步,脚步错乱,踉跄之下,整个人撞在了一个装饰架上,架上的一个花瓶在剧烈的撞击下就要落下。
姑姑呆呆,突然就变成了木头人,也不知道往边上躲,我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姑姑……”我扑在了她的身上,以身为她挡住坠落的花瓶。姑姑是我最亲的人,从小到大,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我的还算是幸福的童年,更不会有我的平安健康的长大。
我紧闭着双眼,紧紧抱住了姑姑,咬紧了牙关,但是,我只听到了花瓶击中重物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得背部的剧痛。
同时,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拥住了我,一种熟悉的气息环绕住了我的身体。
我蓦地僵住。
“真的是你,青依,我是不是在做梦?”他在我的耳旁低语着,温热的呼吸徐徐传来。
我抱住姑姑,身体动弹不得,呆呆地道,“不,我不是。”
他的脸贴在了我的脸上,“宝贝,你的脸真凉,是不是很冷?”
我清醒了过来,放开了姑姑,手肘向后用力,奋力地要推开他,尖叫着,“你放手,我不是,我不是。”
他仍紧紧地抱住我,温热的脸紧贴在我的脸上,一种温润湿滑的感觉刹那被感受,那是,他的眼泪?
第八十九章 遭遇突袭(四)
冷静,冷静,再冷静,我的眼泪同样不自觉地滑落,不敢回头,不敢软弱,不敢让自己接受他温暖的胸膛,接受他的温言软语,接受他的毒药一般的温柔。
我绝不是一个为爱可以彻底沉沦的女子,我不会爱一个人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我认为那是懦弱的,残缺的,是对待自己的一种残忍,所以,我不可以,不可以任意地让自己放纵,让自己沉迷于深深的情感沼泽中。
纵然我知道,或许一个为爱而沉溺的女人更容易获得男人的怜爱。
“你放手。”我尽量使自己平静地道。
“不可能。”他回答我,然后,我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腾空而起,我已被他打横抱在怀中,他的手臂紧紧的拥住我,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的烛光不知何时已亮了,打斗也停止了,房内一片明亮,我呆若木j。
所有的黑衣刺客一个不留,全倒地上,无一活口。
几个医女和御医也横倒在地上,死状惨烈,余留的几个躲在角落里,跪在地上,面色如土,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不停地瑟瑟发抖。
剩下的侍卫们站成一排,等候君王发令。他们个个表情严肃,眼睛瞪瞪地看向前方,但对于眼前的人与景,却似乎视而不见。
我还看到水沁灵正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她的手捂着肩头,那里正不断有殷红的血涌出。
“国君……”她柔柔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动听迷人。
她楚楚可怜地坐在一角,泪光闪闪的看着帕斯星,就像一只含泪的小鹿。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放开我。”
他吻了一下我的脸庞,凝视了我半晌,什么也没说,抱着我,直直走出了房门。
寝宫外,是狂风暴雪。在廊下,左右侍卫为他递上一件长长的披风,“三件。”他说道,然后,将重新递上的三件披风全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转过了脸。
我们在深夜的暴风雪中前行,他把我拥得紧紧的,将我一直拥在他的胸前,试图用他的体温来温暖我,我想抗拒他的靠近,却始终无法动弹。
寒风呼啸,雪花不断的扑袭而来,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拥住我的手因此而微微颤抖。
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议事殿,殿内暖暖的气息迎面扑来,熏得我一时之间有点不适应。
一群侍卫和侍女纷纷跪拜在地,迎接君王的到来。
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阿梅济,她跪在那大群侍女的最前端,看到了我,眼里一闪而过无法掩饰的惊讶与喜悦。
她比从前成熟了,眉眼之间流露出沉稳之色,透出一股睿智与聪慧,她再也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女孩了,是时间让她改变了,还是其它?
我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算是打了下招呼。
帕斯星又吻了一下我耳畔的发际,温柔的神情使我微闭上了眼,我刚不是在对他笑。
第九十章 热 战(一)
温暖如春的浴室里,白雾般的蒸汽徐徐地从热水池里往上飘荡。
我已在里面泡了半个多小时了,迟迟不肯出来。阿梅济在池边无奈地看着在水中沉默的我,她应明白我是在逃避君王。
帕斯星刚把我抱入浴室中时,本想留下,是我露出了坚决不愿的神情,他才不得不离开。
浴室的门开了,我警觉了起来,沉入水中,将自己藏里面。
一个小侍女怯怯地走了进来,走到水池边,对我行了个礼,“王妃,国君说您如果再不出来,他就会立刻进来把您接出去。”
又是这一招,我心中愤恨,可也无奈。
我冒出了水面,盯了小侍女一眼,然后随手拿起了池边的蚕丝睡衣,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让他去死。”
小侍女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我从水中起身,阿梅济忙过来为我穿好衣服,我推开她,自己穿上。
阿梅济怔在一旁,不明所以。
看也没看她一眼,我径直向浴室外走去。不是我多疑,一个能留在君王身边多年的女人,必然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手段和心思,否则不可能在这座充满y谋与鲜血的城堡里生存下去。
对这种类型的女人,我算是怕了。
所以,我也不想招惹帕斯星,必竟,他太受女人们的欢迎。他管不住他的那群女人,我也管不住她们,但我至少可以保护我自己。
我穿着白色的长长睡衣,头发随意地披散着,一走出浴室,就看到了他,他看到我,露出了微笑,我向后退,警觉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含笑问我。
“我姑姑呢?”我问他。
“那个你舍身去救的女人?”
“是。”
“很好,”他眼眸里的笑意不减,“你放心,我刚把她安置好了,她会过得很好。”
“我要见她。”
“现在还不可以。”
“为什么?”
他向我走近了两步,我们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声仿佛都可以听到,我想向后退,他却马上揽住了我的腰,让我动也不能动,他低头在我的耳边道,“你说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冷冷地道。
“你这么紧张她,而我却紧张你,我想留你在我的身边,这就是原因。”
我抬眸看他,“帕斯星,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应该四十好几了,老男人了,还在这里花言巧语什么,我告诉你,我早看上别人了,你这样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我才看不上眼呢,不要缠着我,你这种货色,我根本懒得理。”
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某种奇特的东西,让我不自在起来,全身犹如针扎,非常难受。
“你放手。”我一字一句地道。
他淡淡地道,“如果我说不呢?”
下一秒,我就使用了全身力气,狠狠重重地踩了他一脚,可他连哼一声都没有,仍然稳稳地站立在我面前,仿佛刚才那个被踩的人不是他,我却因使力过度而身体摇晃不稳,他还要稍稍用下力才能扶稳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扶住他的肩,才能站好,松开手后,我说道“我同你早就分手,我们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你是指我把你贬入米雷灵宫这件事?”他的大手抚过我的脸,我扭过头,“我早就后悔,十年了,你的气还没有消吗?你用消失了快十年的时间来惩罚我,我的刑期也该满了吧?”
我盯着他,“我刚刚告诉你了,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怎么会,”他笑了起来,趁我一个不留神,猛地把我打横抱起,“你将会是我的继承人的母亲,怎么会和我毫无关系?”
“你胡说什么,”我恼羞成怒,“混蛋,快放下我。”
我简直差点儿被他气哭,这个男人,我恨透了,可又拿他毫无办法,“你能不能放我走,帕斯星,”我欲哭无泪,“你把我折磨得还不够吗,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算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我真的不想和你再在一起了。”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又道,“原青依,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你这辈子是摆脱不掉我了。”
“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