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
李世民苦笑道:“那番话入了秦兄之耳,已是不该,难道还要作公开讨论吗?”
秦川耸肩道:“李兄有大批高手随来,大可在倾吐一番后,再遣人把秦某杀掉,如
此便不虞会被第三者知晓。”
李世民和徐子陵再脸脸相觑,那有人会教别人杀了自己来灭口的道理。
不过他耸肩的动作非常好看,更使人难起杀伐之心。
“砰!”李世民拍桌叹道:“我李世民岂是这种只顾已身利益,妄伤人命的人,秦
兄说笑了!”
秦川冷然道:“你不杀人,别人就来杀你。令兄比世民兄大上十岁,当年在太原起
事时,他还在河东府,未曾参与大谋。一年之后,他却硬被立为太子。在平常时期,这
倒没有什么问题,但值此天下群雄竞逐的时刻,世民兄在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斩关
夺隘,杀敌取城,而他却留在西京坐享其成。纵使世民兄心无异念,但令兄仅以年长而
居正位,如何可令天下人心服,他难道不怕重演李密杀翟让的历史吗?”
李世民脸容一沉,缓缓道:“秦兄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对我李家的事知道得如此清
楚?”
徐子陵亦听得心中惊异。但却与李世民着眼点不同,而在于此人语调铿锵有力,说
理通透玲珑,掷地有声,教人无法辩驳。
秦川油然道:“世民兄若不想谈这方面的事,不若让我们改个话题好吗?”
徐子陵和李世民又再愕然相对。
※※※
欧阳希夷呵呵一笑,拍马而出道:“便让老夫作个开路小卒吧!”
寇仲急凑往王世充道:“硬闯乃下下之策!”
王世充正拿不定主意,闻言忙以一阵大笑拖延时间,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欧阳希
夷处回到他身上时,才故作好整以暇的道:“看来时间尚早,皇泰主该尚未离开他那张
龙床,本官待会再来进谒好了!”
一抽马鞭,掉头便走,再没瞧独孤峰半眼。
寇仲等忙紧随离开。
※※※
李世民奇道:“秦兄尚有什么话要说?”
秦川缓缓道:“我想向世民兄请教为君之道。”
徐子陵和李世民都给他耍得一头雾水。
首先李世民非是什么君主,何况现在只是处于打天下的时期,就算李世民有心取李
建成之位而代之,那这句话亦该由他向什么人请教,而不应反被别人来考较质问。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阵模糊的感觉,隐隐觉得自己该知此人的身份,偏又无法具体猜
出来。
李世民盯着他的背影,皱眉道:“秦兄若能说出问这个问题的道理,我李世民奉上
答案又何妨。”
秦川平静地道:“我做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会费神去想为何要怎么
做。刚才我正是想起世民兄设有一个‘天策府’,专掌国之征讨,有长史、司马各一人,
从事郎中二人、军谘祭酒二人,典签四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
骑、铊、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总共三十四人,俨如一个小朝廷,可见世民
兄志不只在于区区征战之事,才有感而问。”
李世民和徐子陵听他如数家珍般详列出“天策府”的组织细节,都听得目瞪口呆,
哑口无言。
秦川淡淡道:“这理由够充份吗?”
李世民苦笑道:“我服了!若秦兄肯为我所用,我必会请秦兄负责侦察敌情。所以
为君之道,首要懂得选贤任能,否则纵有最好的国策,但执行不得其人,施行时也将不
得其法,一切都是徒然。”
徐子陵心中暗赞,若换了是李密或杜伏威,见此人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不动杀机
才怪。但李世民却谨遵诺言,从实地回答,又答得洒脱漂亮,只是这种胸襟,已非其他
人能及。
秦川沉声道:“大乱之后,如何实现大治?”
李世民先向徐子陵微微一笑,才答道:“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若为君者肯以身
作则,针对前朝弊政,力行以静求治的去奢省费之道,偃革兴文,布德施惠,轻徭薄俺,
必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中土既安,远人自服。”
秦川听得默然不语、好一会后才道:“徐兄以为世民兄之论如何?”
徐子陵想不到他会忽然问起自己这旁人的意见来。哑然失笑道:“对为政小弟只是
个门外汉,那有资格来评说世民兄。不过世民兄‘静中求治’的四字真言,却非常切合
我的个性。大乱之后,只有去奢省费,与民休养生息,不违农时,才能促进生产,使民
衣食有余。”
秦川仍是面对空壁,沉声道:“昔日文帝杨坚登基,不也是厉行德政,谁料两世而
亡,世民兄对此又有何看法。”
李世民叹道:“秦兄此句正问在最关键处,只此已可知秦兄识见高明,非同等闲。
未知我两人可否移座与秦兄面对续谈呢?”
秦川笑道:“尝闻世子爱结交天下奇人异士,当然亦有容纳各种奇举异行的胸襟。
区区一向独来独往,这么交谈最合区区心意,假若世民兄坚持要换另一种形式,区区只
好告辞!”
李世民向徐子陵作了个耸肩的动作,表示出无可奈何之意,微笑道:“我只是想一
睹秦兄神采,既是如此,便依秦兄之言吧!”
秦川淡然道:“早知世民兄不会强人所难,这么就请世民兄回答刚才的问题好了。”
李世民不解道:“秦兄为何像是要考较我当皇帝的本领似的呢?”
此语一出,徐子陵心中剧震,已猜到了秦川的真正身份。
事实上秦川的身份一直呼之欲出,除了师妃暄外,谁有兴趣来问李世民这类有关治
国的问题?
她正在决定谁该是和氏璧的得主。
秦川油然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么说世民兄满意吗?”
李世民目光投到徐子陵脸上,显然从他的眼神变化中,察觉到他的异样,向他打了
个征询意见的神色。
徐子陵想起寇仲,心中暗叹一口气,点头表示李世民该坦诚回答。
李世民默想片刻后,正容道:“致安之本,惟在得人。隋室之有开皇之盛,皆因文
帝勤劳思政,每旦听朝,日夜忘倦。人间痛苦,无不亲自临问,且务行节俭,奖惩严明。
只可惜还差了一着,否则隋室将可千秋百世的传下去。”
徐子陵不待“秦川”回答,长身而起道:“两位请续谈下去,在下告辞了!”
李世民大感愕然。
“秦川”则不见任何动静。
徐子陵微一颔首,飘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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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卷) 第三章 东都闲情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13卷)
第三章东都闲情——
王世充一边策骑朝自己的官署缓驰而去,一边皱眉问寇仲道:“若他摆的是空城计,
我们这么不战而退,岂非惹天下人耻笑。”
另一边的欧阳希夷、后面的郎奉和宋蒙秋都露出同意的神色。
寇仲微笑道:“若我们真个挥军攻打宫城,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破城而入;一是
伤亡惨重,坚持不下。而无论是那个可能性,都对我们有害无益。因为我们志不在此,
只要能击溃李密,那还怕杨侗和独孤峰不乖乖屈服。刚才只要看独孤峰有恃无恐的姿态,
便知他有李密在后面撑腰,根本不怕我们强攻。”
欧阳希夷不解道:“如能控制宫城,尽除独孤一党,于我们又有何坏处?”
寇仲恭敬答道:“前辈问得好,先不论破城的难易,假若洛阳重归稳定,李密岂还
肯挥军西来。定会采观望态度,待等得另一有利形势后才来攻。那时胜败难测,那及得
上现时的有利形势?”
四周包括王世充在内的几个人都听得大为服气。
要知以往王世充与李密交手,从没有赢过半场胜仗。而王世充之所以仍能立得这么
稳,凭的就是洛阳这四面十二门,门门都是关口,内则层层设防,外则长堑围护,又有
天然屏障的坚城。
所以李密一旦晓得洛阳有事,必不肯错失良机,那他们就有乘虚机会。
王世充仍有疑虑,问道:“独孤峰势力雄厚,他又非善男信女,加此一来,岂非把
主动之势拱手让与他吗?”
寇仲胸有成竹道:“当然不可如此,现时只要我们枕重兵在端门外,独孤峰便动弹
不得,到李密来攻时,我们再把宫城所有出入口封闭,却不攻城,只截断内外的粮路、
那时便可迫杨侗交人,何须浴血攻城呢?”
欧阳希夷欣然笑道:“难怪小兄弟把南方闹得天翻地覆,果然非是只逞勇力之徒。
不过我们定要小心对方高手的暗袭,若尤婆子亲自出手,恐怕不容易应付。”
王世充冷笑道:“我王世充若是这么容易被杀,早死了十多遍。”
寇仲嘻嘻笑道:“这个当然,嘿!我也要去找些人来助拳呢!”
※※※
徐子陵来到新中桥,跋锋寒早恭候多时,欣然迎上,笑道:“我刚才在数泊在桥东
码头的船有多小艘,刚数到第三百八十三艘你就来了。这里的水道陆路交通真繁密,似
乎天下的舟车都到了这里来填塞河道和街道。加上中外客商来推销他们的香料珍玩,锦
绢丝绸,又或粮食茶叶等货品,使洛阳成了中外货物的集散中心,非其他城市所能媲美。”
徐子陵环目一看,桥上桥下确是挤得水泄不通,万人云集,旅店、酒食店鳞次栉比,
将洛水南北的市集连成一片,热闹非常,微笑道:“我还以为会比锋寒兄早到呢!”
跋锋寒和他随着人潮步下新中桥,过市不入,沿街而行道:“琬晶想见你一面,不
知子陵意下如何?”
徐子陵吓了一跳,皱眉道:“她为何要见我?”
跋锋寒微笑道:“她竟通过我来传话,为的当然不会是儿女私情,子陵放心好了。
至于是什么事,她倒没说出来。”
徐子陵欲言又止,跋锋寒笑道:“你是否奇怪我和琬晶的关系?要怎么说你才会明
白?或者可以这样说,在某一段时间内,我们很有机会发展为情侣,不过我们都任由这
机会溜掉,我是心有所属…”
大力一拍背上的斩玄剑,续道:“她却是身有所属。”
徐子陵洒然笑道:“说不定有一天你两人回想起来时,会深感可惜!”
跋锋寒摇头道:“我是不会为这种事后悔的,你说我无情也好,什么都好。总言之
男女间事缺乏了一种永恒的价值。对我来说,男女亦是可作知己朋友般相处。”
这时一群体形彪悍的武装大汉迎面而来,狠狠盯着两人,可是给跋锋寒锐目一扫,
全都不敌地避开目光。
徐子陵微笑道:“锋寒兄和公主似乎不止知已朋友那么简单吧?”
跋锋寒耸肩道:“有些东溟派不方便做的事,便由我去做,例如收账、又或找人算
账,否则我何以为生,陵少满意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少有见你这么随和风趣的,可见锋寒兄见过佳人后,心情大
佳呢!”
跋锋寒讶道:“此事真奇怪,人说君子好逑,世上像公主那种美女肯定罕有之极,
连我见了都为之心动。偏是你徐子陵半点都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随着跋锋寒转入通往东门的大街,那是他们约定寇仲留下标记的地方。
由于两人各具独特形相,这般并肩而行,自是惹得行人瞩目,女孩子则频抛媚眼。
徐子陵却对别人的注意和美女的青睐视若无睹,淡然自若道:“自古以来,多少男
女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锋寒兄可否告诉我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跋锋寒伸手按着徐子陵的肩头,苦笑道:“恐怕我、你及寇仲都是最没有资格谈这
个问题的人。或者人生在世,会自然而然去追求某些事物,例如功名富贵、娇妻美妾,
只有通过这追求的过程,人生才有意义。”
徐子陵想起寇仲,点头道:“说得好!最有趣的只是追求的过程和成功的刹那,接
着便要开始另一个追求。”
跋锋寒有感而发的叹道:“所以没有结果的爱情反是最完美的。这说法似乎很悲观
灰暗,却是千古不移的真理。唉!任何爱上我们的女子,都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想想也
教人神伤。”
又道:“你尚未答我肯不肯去见琬晶一面呢?”
徐子陵苦笑道:“饶了我好吗?别忘了她曾刺我一剑,当时我已立下决定,以后都
不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
跋锋寒默然片晌,走了十多步后,才点头道:“这该是明智之举!以后我不再在你
面前提起琬晶的事好了!”
瞥了他一眼后续道:“你知否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等若向我们所有的
敌人宣战和挑引。”
徐子陵笑道:“我倒没想过这问题,不过现在洛阳各路人马齐集,互相牵制下,反
便宜了我们。我才不相信谁敢肆无忌惮的聚众围攻我们。”
跋锋寒嘴角逸出一丝森寒的笑意,若无其事道:“所以现在正是我们趁机反击的好
机会,今晚我们就去收一笔烂账,看看对方肯否欠债还钱。”
听他这么说,徐子陵立知跋锋寒从单琬晶处得到了情报,微笑道:“这个欠我们债
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跋锋寒淡淡道:“此人乃y癸派内长老级的人物,只要能抓住他,便不愁不清楚你
瑜姨的情况。”
徐子陵愕然道:“y癸派的人出名行藏隐秘,但听你的口气却像可轻易找上他的样
子!”
跋锋寒解释道:“此人表面上另有身份,谁都不知他实是y癸派的重要人物,且是
y癸派在北方主理情报消息的最高负责人。你该知是谁告诉我这重要的消息吧!因为我
答应了你不再在你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耍我!说便说吧!我也想找个人来问问玉成他们的行踪,只
是苦于投问无门吧!”
跋锋寒在离东城中门数百步许处停下脚步,指着对街的一间面食馆道:“这就是我
们和寇仲约定留下标记的地方,这食馆最出色是川面,你若像我般无辣不欢,定会大快
朵颐。”
徐子陵欣然道:“那就试试他们的担担面吧!今趟由我请客。”
两人正要横过街道,忽然一辆马车在两人前面停下,刚好拦着他们的去路。
他们愕然止步,定神瞧去。
车窗布廉低垂,透出一股神秘的味儿。
驾车者是个脸目陌生的壮汉,此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沉声道:
“两位爷儿要到那里去,让小人送两位一程!你们的仇家这么多,随处闲逛怕不太妥当
吧!”
他一开腔,两人立即认出他是寇仲,笑骂声中,欣然登车,分别挤坐到寇仲两旁去。
寇仲夸张地一声叱喝,c控着拉车的两匹健马往南拐了一个弯,转入另一条与城墙
平衡的大街去。又一手扯下面具,塞入怀内哈哈笑道:“终于来到洛阳了!我们的敌人
有难矣!”
※※※
徐子陵和跋锋寒今趟在马车御位处居高临下瞧着阔敞无尽的长街,街上往来频繁的
车马,两边道上熙攘的行人、又是另一番感受。
寇仲兴致极高,蹄起蹄落间,一口气把先后与王世充和独孤峰“交手”的经过如盘
奉上,显然对跋锋寒的信任大大增多。
跋锋寒听罢微笑道:“那我们现在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尤婆子或仍不屑出手,但
独孤凤却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女人干起刺客,会比男人更不择手段的。”
寇仲信心十足道:“我们的山中十日岂是白练的,而且来此途上的一番历练,令我
们三人都不断作出突破,正不知该到那处找些真正高手来试刀,他们肯送上门来,就最
好不过。嘿!不过我们由现在起最好不要分开。”
两人听他最后一句终露出了尾巴,差点为之喷饭。
寇仲大感尴尬,忙岔开话题道:“你们两个家伙又斡过什么来呢?”
跋锋寒耸肩道:“我与单琬晶碰过头,收集了一些有关y癸派的消息,就是这么多
了。”
寇仲失声道:“什么?你两人一起去见过东溟公主?”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未和跋锋寒相处前,总觉得他冷酷无情,但其实他也有感情充沛的一面。
跋锋寒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更何况琬晶名份已定,一起见她又有什
么问题?不过事实上陵少临阵退缩,自己逛街去了。”
寇仲向徐子陵道:“有到约定处找过玉成他们吗?”
徐子陵摇头表示没有,然后轻描淡写道:“我只见过四个人,依次序是李靖、刘黑
闼、李世民和师妃暄。”
两人齐齐失声叫道:“什么?”
惹得街上的人都朝他们沿道缓驰的车子瞧来。
※※※
天津御柳碧遥遥,轩骑相从半下朝。
寇仲策着马车,转入贯通皇城南端门和定鼎门的天街,槐柳成荫的大街两旁万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