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看得心内骇然,只以这一刀而论,可达志的刀法绝不下于当日击败“铁勒飞鹰”曲
做的跋锋寒,其举重若轻处,则尤有过之。
侯希白却是无暇多想,只见对方刀势一发,刀气已先一步及体,忙把剑当扇使,往横斜
退,这才发招。顿时电光激闪,剑气弥漫,把攻来的可达志完全笼罩其中。
“呛”!
刀剑相交。
侯希白跄跟跌退两步,险险挑开可达志的狂沙刀,后者不进反退,回到原处,长笑道:
“莫兄确没有令达志失望!不过今趟若非以武会友,达志的狂沙刀法将会如狂沙滚滚般攻往
莫兄,莫兄认为可接本人多少招呢?”
侯希白惊魂甫定,暗忖若用的是这把不趁手的剑,不出二十招之数可能他便一命呜呼,
但若换过是美人扇,则胜败难料。
他为人洒脱,并不把一时得失放在心上,抱剑笑道:“可兄的狂沙刀法确是名不虚传,
鄙人甘拜下风。”
可达志心中愕然,他本想引侯希白作强硬回应,便可再展绝技务在两招之内杀得他俯首
称臣,岂之对方竟当场认输,下两招还怎能施展?李建成长笑而起道:“莫兄能挡可达志全
力一刀,足可名扬京兆,如此人材,岂可埋没,赐坐!,f寇仲亦听得心折,李建成虽然惯
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害人,但本身却是个有眼光和懂得收买人心的材料,堪为李世民的顽
敌。
侯希白还剑鞘内,正和可达志坐入位内,门外有人嚷道:“秀芳大家到!”
众人连忙起立,就算李渊驾临,其尊敬的神态亦不外如是,连可达志也露出渴望期待的
神色,可见尚秀芳足以骄人的魅力。
寇仲和侯希白交换个眼神,心有同感,就是想不到在如此情况下,与这久违了的绝世娇
烧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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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 第七章 宝踪何处
第七章宝踪何处
涂子陵加入共分十门押注的骰宝赌桌,赌七铺胜三铺,但因他赢的每铺都押下重注,庄
家须按他押的比率赔贴,所以仍然赢得七十多两通宝,加上刚才赢回来的共百多两,确是满
载而归。
他已惹起赌场方面的注意,不但有人在旁监视他,摇盅的亦换过另一个年纪较大的老
手。
这新庄家摇盅的手法别有一套,骰子在盅内不是横撞而是直上直落的弹跳,忽然三粒骰
子同时停下,教人大出料外。
庄家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盯着徐子陵道:“各位贵客请押宝。”徐子陵暗忖,要
显真功夫,就看这一铺,一股脑儿的把赢来的百多两全押在十二点那一门上。
能入得贵宾厅者皆是非富则贵,可是见到徐子陵如此脸不改容的大手笔押注豪赌,二掷
百金而不惜的模样,仍惹起一阵轻微哄动。
其他人纷纷下注,大部分人都踉风押十二点。
在万众期待下,庄家双手揭盅,眼明手快的一下子熟练地举起盅盖,露出骰子向上的三
面,分别是“四”广五”和“六’’,加起来总点数是“十五点”。
包括徐子陵在内,没有人押中宝。
一阵失望的叹息声。
徐子陵自知功夫仍差一点,被·庄家特别的摇盅手法所惑,把“六点”错听为“三
点”。
庄家做然一笑道:“这位爷儿今趟的手气差一点,还要不要再试-下赌运?”徐子陵感
到那虹夫人的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上,由第一铺起,她一直在旁别有居心的看自己下注,且不
时赌上一两铺。
徐子陵把雷九指换来分给他的筹码共=百多两从怀内掏出,放在桌面上,心想只要输掉
这笔钱,连雷九指也将不得不放他回客栈睡觉。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气氛热烈起来。
老手庄家似亦有点紧张,若给徐子陵以孤注押中,赌场须赔出千多两,可算得不是小数
目!
徐子陵当然没有十足把握去赢这一场,不过他真的毫不把这笔够一般人家过一年奢华生
活的钱财放在眼内,所出全无任何得失成败的压力,暗捏不动根本印,把灵觉提至极限,他
不但角“耳”去听,更用“心灵”去感受。
“砰”!
骰子落下,盅子亦轻巧的安放桌面上。
徐子陵听到其中一粒骰子仍在盅内轻轻翻动,再非先前盅停骰落的格局,而是其中一粒
骰子仍在转动。暗叫好险,前一回正因听不到这微小的变化,致输了一着。这手法显然是针
对懂听骰的高手。
徐子陵含笑把筹码全押在九点上。
今趟众人各押各的,只有那虹夫人把二十两筹码跟他押在同一门上。
盅开。
正是九点。
尚声秀芳乌黑闪亮的秀发在头上结成双鬓望仙髻,身穿传自西北外族的流行淡绿回装,
高翻领,袖子窄小而衣身宽大,裙长曳地,领袖均镶有锦边,穿着一对翘头软棉鞋,在两名
俏婢陪伴下,翩然而至。其风华绝代的神采艳色,即使贵为大唐太子的李建成,亦生出自惭
形秽之感,更遑论他人。
李建成本对尚秀芳姗姗来迟颇为不满,岂知给她能摄魄勾魂的剪水双瞳扫过,立时所有
怨愤全抛诸九宵云外,忘得一于二净。
尚秀芳施礼道歉,仍是娇息喘喘的。包括寇仲和侯希白在内,无不为她的软语莺音,动
人神态色授魂与。李建成向尚秀芳介绍初次见面的寇仲和侯希白,这美女表现出一贯的客
气,却没怎么在意。
随在尚秀芳身后,两名健仆俸来方筝,安放在厅子中央处,一切妥当,尚秀芳轻移玉
步,在筝前坐下,众人重新归座,婢仆退往厅外。
在一众期待下,尚秀芳神色宁静的拨弦调音,随口轻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
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
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她以吟咏的方式,不徐不疾地把前代大诗人陶渊明的田园诗,配以调较筝弦发出来跌荡
有致、迂回即兴的清音,仿佛轻柔婉转他说出一段充满神秘触感的美丽诗篇,教人忍不住倾
神聆听,希望她迷人的声音永远不要休止。
寇仲别头瞧往窗外,大雪之后的长安一片雪白,反映着天上半阕明月的色光,忽然感到
自己给尚秀芳带有强大感染力的吟咏携至很遥远的地方,再从那里出发,孤独地在某一个无
尽无穷的天地间漫游,什么争霸天下,杨公宝藏,已是另一人世间发生跟他无关痛痒的事。
以往他每次见到尚秀芳,都有“直接参与”的感觉,今趟化身为丑男莫一心,成了“旁
观者”,反而更为投入,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何会如此。
“叮叮咚咚。”
尚秀芳吟罢,露出凝神思索、心驰物外的动人神态,纤长秀美的玉指在弦上看似漫不经
意的拨弄,全无斧凿之痕地编织出一段一段优美的音符,隐含挥之不去哀而不伤的淡淡怨
愁。音符与音符间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营造呈示出乐章的空间感和线条美,音色
更是波斓壮阔,余韵无穷。
在全无先兆下,尚秀芳飘逸自如的歌声悠然在这筝音的迷人天地间里若明月般升上晴
空,纯净无瑕的唱道:“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斗j东郊
道,走马长揪间。驰骋未及半,双免过我前……”。
在难以捉摸,又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筝音伴奏下,她以离漠、性感而诱人的嗓音唱出感人
的心声。
厅内各人无不感到此曲乃是为自己而唱。那种温存可心的感受,确是难以形容。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往还。”
筝音转急,绽露锋芒,涤炼有力,就在余情末尽、欲罢不能之际,筝音由近而远,倏然
收止。
就在众人仍在如梦初醒的状态,侯希白忘情地带头鼓掌,叹道:“白马饰金勒,连翩西
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秀芳大家一曲道尽京城众生之相,在下佩服得五体投
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包括寇仲在内,众皆愣然。这番话由李建成来说,是理所当然。
可是出自侯希白这“外人”之口,却有点喧宾夺主。
尚秀芳微微一怔,朝侯希白瞧去,柔声道:“莫公子原来文武全材,秀芳五中佩服才真
哩!”
寇仲为谋补救,忙c口道:“小人刚才首次得闻秀芳大家的动人仙曲,忍不住也想大声
喝采,却给莫兄抢先一步。”
李建成想起自己初聆尚秀芳色艺双全的表演时那顿然忘我的情景,亦立时释然,长身而
起道:“秀芳大家请入座。”
侯希白这才知自己失态,更知不宜久留,乘机告辞。
寇仲也趁势藉口疲累离去,常何无奈下只好陪他一道走。
李建成亦不挽留,只是心中讶异为何绝色当前,两人仍是那么的说走便走。
尚秀芳虽没有为此说话,但心中对两人却留下深刻的印象。
徐子陵和雷九指离开明堂窝,来到街上,到北里趁热闹的人仍是有增无减,两人漫步朝
客栈走回去,寒风呼呼下,另外有一番滋味。
雷九指提着重甸甸一袋开元通宝,道:“这笔赌本,足够让你成为长安的赌王,照我看
你的听骰绝技,已比为师我青出于蓝,即是已臻天下第一。”
徐子陵笑道:“这种天下第一不要也罢。你有没有打听过那虹夫人是何方神圣?”
雷九指道:“虹夫人在关中赌场是无人不识的名人,皆因她有个很硬的靠山,你猜是
谁?”
徐子陵道:“听你的口气,应该是熟人,究竟是谁?”
雷九指压低嗓音道:“就是京兆联的杨文千,虹夫人本是上林苑的红妓,给杨文干收作
小妾,最爱在赌场留连,却少有听说勾引男人,因为谁都不敢碰杨文千的女人,真不明白她
为何找上你。”
徐子陵淡淡道:“该是看上我的赌术,奇怪是其后再没找我说话,不过我们亦不应和杨
文千的女人缠上,对我们有害无利。”
雷九指拉着他转进横巷,讶道:“我还以为有人会跟踪我们,看我们在什么地方落脚,
好摸清我们的底细。”
徐子陵道:“此正是我们的一个难题。若给有心人看到我们两大赌徒走进东来客栈,而
客栈内其实又没这两个住客,不引起人疑心才怪。”
雷九指搭着他肩头,走出里巷,横过光明大道,沿望仙街南端走去,得意道:“`这么
简单的事,老哥当然已安排妥当。在西市东南方永安渠旁的崇贤里我有座小院落,就当是我
们往来经商落脚的地方。你的身份我亦安排妥当,保证就算有人调查都不会出岔子。”
徐子陵大讶道:“这并非可在数日内弄妥的事,是谁在背后支持你?”
雷九指领着他左转朝朱雀大街走去,放缓脚步,道:“当然是弘农帮的人,老哥我千方
百计的去摧毁香贵的贩卖人口集团,有一半也是为我这个拜把兄弟。皆因他的亲妹在旧朝时
被香家的人掳走献人隋宫,当时有杨广撑腰,谁都奈何不了他巴陵帮,现在该是跟他们算账
的时候了。”
徐子陵忆起素素的音容,点头道:“好吧!我会依你的计划去进行的。”
雷九指遣:“回住处后,我会把全盘计划向你交待清楚,好让你能灵活执行。任他香家
父子如何狞狡,势想不到有我们在暗中图谋他香家的覆亡。尚有一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小
仲着我为他张罗两副水靠,今晚他若能抽身,会来与你会合去探宝藏。鲁师的构想确是与众
不同,竟把宝藏埋在河床下,难怪没有人能找得到。”
徐子陵苦笑道:“我已三晚末合过眼,希望他今夜脱身不得吧!”
常何把寇仲送回在跃马桥东北光德里的沙家华宅,千叮嘱万叮嘱明天会在卯时初来接他
入宫对张婕妤进行第二轮的疗治,才告别离开。
沙福把他迎进大厅,寇仲见厅内仍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骇然止步道:“什么人来
了?”
沙福兴奋的道:“数都数不清那么多人,老爷从皇宫回来后,来访的宾客没有停过,你
看看外院停了多少辆马车。”
又凑到他耳旁道:“莫爷妙手回春,令娘娘霍然而愈的事已传遍长安,来访的人没有不
问起莫爷的。老爷吩咐,莫爷回来后,立即请莫爷到大堂去和客人打个照面。”
寇仲听得心中唤娘,心想自己千不扮万不扮,为何蠢得要扮神医,这么下去,自己恐怕
连睡觉的时间也要腾出来去行医治人。人谓言多必失,自己则该是医多必失。一把扯着正要
起步的沙福,避往暗处。肃容道:“明天大清早姑爷会来接我到宫内为娘娘治病,事关重
大,我现在立即上床休息。我睡觉时更千万不能被人惊扰。嘿!
皆因我练的是睡功,哈!该称为卧功才对,明白吗?”
沙福不迭点头道:“当然是为娘娘治病要紧,小人送莫爷回房后,立即去禀知老爷。”
寇仲这才放心,但心神早飞到院外不远处的跃马桥去。
二更的鼓声从西市传来,一队巡军从跃马桥走过,沿永安渠南行,在寂静无人的大街逐
渐远去,带走照明风灯的光芒,月色又重新柔弱地斜照着寒夜下的跃马桥。
徐子陵无声无息的从桥底的水面冒出头来,游往桥拱的支柱,两手攀附柱身,调息回
气。好一会后轮到寇仲浮出水面,来到他旁,急促的喘了好一阵于后,苦笑道:“娘临终前
只说跃马桥,余下未说的可能是桥东一千步又或桥西二千步,总之绝不在这桥下,”长安可
能是当今中原管理最妥善的城市,大渠底应在最近才清理过,积在渠底的瘀泥,已给滤清得
乾乾净净的。两人花了近半个时辰,逐尺逐寸的敲打搜寻,仍找不到任何宝藏人口的痕迹。
徐子陵环目扫视拱桥四周黑压压的豪门巨宅,叹道:“我们总不能逐屋逐户的去搜索
吧?这些华宅都有护院恶犬,而我们更是见不得光的人。唉!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寇仲不悦道:“陵少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怎么在寻宝一事上却偏会例外?”
徐子陵怔了半响,歉然道:“是我不对!好吧!由此刻开始,我会尽全力为你找出宝
藏,无论成败,也由你来主持决定。”
寇仲探手搭着他肩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暂时不要想宝藏,先说说你那`换人大
法’的事,看大家以后如何配合。好小子,真有你的,竟懂得找侯小子扮你,否则只李小子
一关你已过不了。”
徐子陵扼要的说出自己自下的处境,寇仲奇道:“听李靖说封德彝该是李建成的谋臣,
为何却像与李建成作对的模样呢?”
徐子陵遣:“照我看他和李建成的关系颇为微妙,见李渊前他曾吩咐我不要提及李建成
的任何事 。。 第一时间更新。如果真和李建成作对,就该通过我去揭发长林军的恶行。”
寇仲道:“迟早你会弄清楚他们的关系。不过你扮岳山去见李渊,却有一个极大的风
险,不知你有否想及。”
徐子陵茫然道:“什么风险?”
寇仲讶道:“你少有这么善忘的,可能因我刚才曾见过尚秀芳,印象仍是非常深刻,所
以才省起此事。”
徐子陵恍然道:“我真的没把这事放到心上。不过只要我未弄清楚尚秀芳和岳山的关系
前,对她避而不见,该可没有问题。’’寇仲同意道:“幸好你扮的是性情孤僻高做的岳山
做出什么事来别人都只当作是理该如此。哈!真想不到你有晃公错这么老的一个情敌。”
徐子陵的心神却用在另外的事情上,问道:“你对雷九指和侯希白有什么看法,应否让
他们加入我们的寻宝行动?”
寇仲皱眉沉吟道:“你对他两人比我熟悉些,你又怎么看呢?”
徐子陵肯定的道:“他们该都是信得过的朋友,只是侯希白与石之轩恩怨难分,杨公宝
藏更牵涉到邪帝舍利,我们不得不小心点。”
寇仲点头道:“这就叫亲疏有别。雷九指怎都可算是自己人,侯希白则是半个外人,就
以此界定他们参加的方式吧!”
徐子陵道:“不是我要横生枝节,雷九指要对付香家的行动我们在公在私均是义不容
辞。而侯希白他要从杨虔彦手上夺回印卷,我们亦势难袖手旁观,这……”寇仲笑着打断他
道:“大家兄弟,说话为何还要见外,陵少的决定就是我寇仲的决定,多余话再不用说。”
徐子陵仰望天色,道:“趁尚有两个许时辰才天亮,不若早点回去睡觉,明天醒来再想
如何去寻宝。”
寇仲追:“且慢!鲁大师赠你有关建筑学的遗卷内,有没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