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寇仲和徐子陵仍抱著看热闹的轻松心情,心忖必要时才出手,保证可杀得黄
河帮的人夹著尾巴走。
长相粗豪的奚介叫一声“好”后,道:“此事实难一言尽述,二当家若真当我们是朋
友,就请把敝帮死敌美艳夫人的手下段褚交山来,兄弟掉头就走。”
冯跋下意识地回头,瞥了寇仲和徐子陵各一眼,才向奚介道:“我们船上并没有姓段名
褚的人,不知他长得是何模样。”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晓得冯跋怀疑他们其中之一是段褚。不过美艳夫
人的名字还是首次听到,充满香艳诱人的味儿,不禁大感兴趣。
奚介道:“我们也是只闻其名而未见过其人,消息来自敝帮一个可绝对信任的线眼,肯
定此人会混进贵杜的镖队内,y谋不轨,如能把此人拔掉。对贵杜实有利无害。”
冯跋哈哈笑道:“谁是美艳夫人的手下我不晓得,但疑人却有两个,奚兄可否移驾到船
上来分辨。拦住他们!”
后一句却是向众手下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叫不好时,早给团团围著,他们本可不顾而去,甚至带走管平,但
蔚盛长一举开罪两大帮社,后果却是严重至极点,船上托连的五百疋绸缎是另一个头痛的问
题。
冯跋更可肆无忌惮地进行他的“j谋”。
最大问题是两人确心中有鬼,冒充管平的远房表侄,一旦对质下必然无所遁形。这可不
是以武力能解决的事。
风声响起,奚介由五名手下陪伴,跃登货船,来到冯跋身旁。
假公济私的冯跋戟指而人暴喝道:“就是这两个自称傅雄傅杰来历不明的人,硬要在中
途加入,嫌疑最大。”
奚介双目精光门闪,用神打量两人。
寇仲迎上他的眼神苦笑道:“奚老儿找的那个段褚是甚么年纪,假若误把冯京作马凉,
只会白便宜奚老哥的仇家。”
奚介冷笑道:“休要卖口乖,我黄河帮一向恩怨分明,绝不会错怪好人。”转向冯跋
道:“他们既是来历不明,二当家怎会容他们在船上。”
冯跋道:“他们是这趟镖队其中一个客人临时招搅口来的,还说是甚么远房亲戚。哼!
我才不信。”
奚介皱眉道:“可否把贵客请出来说话。”
冯跋点头答应,自有手下应命入舱找管平。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一时想不到甚么应付办法。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最坏的情况就是动武,这只会令误会加深,害惨管平,尽量后的努
力友善的道:“奚兄究竟何时得到消息,晓得镖团有奚兄的仇家混进来,因为我们是昨晚才
登船的,此事二当家和船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作证。”
奚介冷然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收到的消息乃我帮一位兄弟临死前说的,只有一句
话,就是段褚混在大道杜这个镖团内。”
寇仲愕然道:“谁人下毒手害死奚兄的帮中兄弟?是在甚么地方发生的呢?”
奚介声色俱厉的喝道:“不要和我称兄这弟,任你们舌灿莲花,今天亦休想善罢。”
此时脸色青白的管平给押送到船山来,颤声道:“发生甚么事?”
寇仲忙提醒他道:“表叔莫要慌张,只要把我们的关系照实……”
冯跋厉喝打断道:“住口!”
奚介双目凶芒剧盛,瞪著管平道:“本人黄河帮奚介,管先生若有一字谎言,我奚介绝
不会放过你。现在你从实招来,这两个人究竟是否你的亲戚?”
管平吓得差点软倒地上,结结巴巴的这:“大爷饶命,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瞠目结舌,他们一心一意来助管平,而管平竟在这关键时刻把他们出
卖。而他表现出来的窝囊相,亦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与早前认识的管下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似
的,心中暗叫不妥。
冯跋大为得意,脸含冷笑。
奚介双日更明亮了,叱道:“甚么不知道,给我说清楚些。”
管平颤声道:“我是在城外碰上他们的,他们说要赚些盘川,唉!我见他们好眉好貌,
又身强力壮,似乎会两下子,于是……”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甚么?”
管平躲到奚介身后,大嚷道:“你两人骗得我好苦,想累死我这正经的生意人吗?”
“铿锵”之声不绝加缕,包括奚介和冯跋在内,人人掣出兵器。
奚介一摆红樱枪,大喝道:“你们还有甚么话好说。”
寇仲反而平静下来,摇头苦笑道:“还有某么话好说的。请了!后会有期。”
就在众人一拥而上之际,两人拔身冲天直上,不理他们叱喝震天,凌空换气,往西岸投
去。
两人颓然在远离永济渠的一座雪林内坐下,四目交投,同时捧腹大笑。
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喘著气道:“枉我们一向自负聪明才智,竟给个骗g累得我们j毛鸭血,差些儿永
不超生。”
徐子陵挨后靠著结霜的松树树身,叹道:“好家伙,说得七情上面,感动了我们这两个
傻子来给他背黑锅。他娘的,我敢说甚么大道社要杀人吞货,是由他生编白造出来的。除非
大道社打算以后退出江湖,否则那会蠢得自己去打烂自己的饭钵,镖行讲的就是信用,为何
我们偏深信不疑。”
寇仲思索道:“可是冯跋确像心中有鬼的样子。”
徐子陵大力一拍他膝头,微笑道:“管平肯定是我们所遇过的骗子中最高明的,骗得我
们晕头转向,连他究竟是蔚盛民的老板还是受雇的这度一个问题,都忘记去问。事实上我们
对他真是一无所知。这是否叫轻敌呢?”
寇仲苦笑道:“我们从没将他当过敌人,何来轻敌?唉!偏偏这正是最棋差一著的轻
敌。他娘的!这口气我定不肯咽下去硬忍的。照你看,管平会否正是奚介找的甚么美艳夫人
的手下那个段褚呢?美艳夫人,好一个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名字,听听巳引死人。”
徐子陵大笑道:“穷心未尽,色心又起,别忘诅我们的财政并没有半个子儿的改善,仍
是不名一文,幸好总算填饱肚子,可多捱几天。到乐寿后我们再去找管平算账,那是大小姐
的地头,我们做起事来亦轻松方便点。”
寇仲开怀笑道:“我们今趟真是y沟里翻船,被人家窥见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行侠仗
义的性格。”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不要说笑了,起程如何?”
寇仲打出要说话的手势,沉吟道:“镖货本身会否有问题?我是指杜兴订货的事,货根
本不是杜兴订的。”
徐子陵点头道:“这是个巧妙布置的骗局,团内有个骗了随行,不知如何地这秘密给黄
河帮晓得,而骗于亦知走漏风声,于是找来两个傻小子作替死鬼,管平啊!你厉害得教人难
以相信。”
寇仲道:“他会否知道我和你是寇仲和徐子陵呢?今早在舱房内说话时,他可能只在装
睡。唉!愈想愈不服气,我们就以骗对骗,和美艳大人玩一铺。”
两人两手相握,齐声喝道:“以骗对骗。”
他们英雄了得,不屑凭武力对付段褚,故想出这别出心栽而公平的报复方法。
在江湖上,最受憎厌鄙视的正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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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卷 第十三章 命中有数
第十三章命中有数
乐寿位于沱水和漳水两河之间,乃北疆著名山城,控制著广大地区与两河及永济渠上游
的交通,地理位置颇为重要,紧扼通往渔阳和山海关的陆路官道。城墙四周连环,坚固雄
伟,以砖石严实包砌,再以箭楼瓮城加强防卫的能力,又把溪水引进,内则为河道,外则成
护河,附近山峦起伏,其气势确非一般筑在平原上的城廓可比。虽只有洛阳、长安那种大都
会一半的规模,却白有其恢宏壮大的气势,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乱山环绕,山川夹流,崎
呕险阻,实乃边方用武之地。
城中更是廛里繁盛,房舍鳞次栉比,楼合相望。雨人抵达乐寿,刚好是二月初二,天气
解寒,雪溶后城里城外树木葱笼,一片大地春回的美景。
随著夏国的声势日强,乐寿商业发达,成为北疆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宝建德又于
两河一渠建造子城和堡垒,以道路与乐寿相连,自成一个贯通河渠的交通体系,益增其战略
和经济上的重要性。
城内最主要的是贯通四道城门的南北大街和东西大街,核心处就是夏宫所在的内城,其
他较次街道依这十字轴心井然分布。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一批农民队伍的货物中里,避过缴税,偷进城内。再依刘黑阖的指
示,来到城北一所巨宅前,只见门卫森严,不时有江湖人物出入,门庭热闹,显见翟娇在乐
寿非常吃得开。
两人怀著兴奋的心情,来到外院门处,把门的其中一名大汉,见到他们大喜欲呼,寇仲
晓得对方见过他们,慌忙制止他唤出他们名字,道:“我们今趟行踪保密,大小姐在吗?”
大汉吩咐其他人几句,立即领他们进入宅院,边行边道:“大小姐行动不便,小人顿两
位爷儿直接到内堂儿她,唉!两位大爷能在这时候来真好。我们所有兄弟都非常景仰两位大
爷。”
徐子陵和寇仲吃了一惊,前者关心问道:“大小姐为何行动不便?发生甚么事?”
大汉完全把他们当作自己人,压低声音沉痛的道:“大小姐在边塞遇伏受了腿伤,又折
损大批兄弟,所以心情极坏,唉!幸好两位大爷驾到,可以为我们讨回公道。”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谁人如此斗瞻?屠爷呢?”
大汉惨然道:“屠爷为救小姐,受伤更重,其他的就由大小姐亲自告诉两位大爷。”
寇仲和徐子陵大为檩然,要知屠叔方乃当年翟让麾下的首席高手,武功高强,两人的点
x截脉手法就是从他处学来,令两人受用无穷。若他也落得身负重伤,那敌人的实力碓是不
可轻海。且翟娇的手下全是瓦岗军旧部的精锐亲兵,非一般乌聚的帮会可比,这么惨吃大
亏,敌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寇仲忽然有点尴尬的问道:“楚楚姑娘没事吧?”
徐于陵这才记起翟娇的贴身美婢楚楚,当年在萦阳大龙头府内与楚楚等年青婢女掷雪球
为乐的情景,登时重现脑海。
大汉答道:“楚大姐幸好因要照顾凌仲少爷,没有随行。”
三人此时来到内堂的石阶前,翟娇愤怒的声音从堂内传出叱道:“没用的家伙,这么一
点小事也办得一塌糊涂,给我滚。”
寇仲和徐子陵听她无论中气、火气仍是那么盛,反放下心来,涌起久别重遇的欢悦,忙
加快步伐,登上入门的长阶。
五名汉子垂头丧气的走出大门,与三人撞个正著,见到寇仲和徐子陵,五人中有三人认
出他们,无不露出惊喜神色,其中一人高呼道:“大小姐!是寇爷和徐爷来哩!”
翟娇的声音暴喝出来道:“甚么寇爷徐爷,是否那两个小子来了。”
众汉见翟娇对这两位名震天下的高手如此不客气,又尴尬又兴奋。
两人那还按捺得下关心思念之情,同时抢进堂内,众汉急急追随,闹哄哄一片,气氛热
烈。
翟娇半躺在一张卧椅上,右脚包得似猪蹄,堂内充满药酒的气味,而翟娇脸上更有种失
血后的苍白,人仍算精神,背后立著四名壮汉,不失其派头气势。
见到真是两人来访,大喝道:“你两个家伙滚到那里去,到今天才懂得来见我,信否我
著人打断你们的狗腿。”
寇仲一揖到地,恭敬的道:“大小姐骂得对,我这两个家伙探望来迟,请大小姐恕
罪。”
徐子陵趋前道:“大小姐的脚伤……”
翟娇长眼一瞪,打断他道:“放心吧!我翟娇岂是那么容易死得去的。”
寇仲问道:“屠公伤势如何?”
翟娇道:“他当然也死不去。你两个小子来得正好,我要你们去为我杀三个人。”
接著目光扫过在两人身后赔笑的大汉,怒道:“你们站在那里嬉皮笑脸的想讨打吗?给
我滚出去,以为他们来了你们便可白吃饭吗?没这么便宜的事,滚。”
众人慌忙退出堂外。
翟娇又对身后四卫喝道:“你们也滚,有我这两个兄弟在,谁还敢来行刺我。”
到内堂只剩下三人时,翟娇开恩赐两人在她左右坐下。
寇仲问道:“大小姐要我们为你杀那三个人?”
翟娇沉吟片晌,语气转柔,道:“听说你们丢失了杨公宝藏,为甚么这般没用?”
寇仲不敢骗她,压低声音解释清楚。
翟娇显是为他们高兴,点头道:“这就算了吧!小仲你最紧要争争气气的,勿要让旧隋
的贪官得到天下。”
两人在翟娇前只有点头的份儿,由于素素和小凌仲的关系,他们早视翟娇为亲人。
翟娇忽然两眼微红,咬牙切齿的狠狠道:“我今趟输得真惨,死去十五个多年来追随我
的兄弟,又失去一批货,还要赔钱。”
今次连徐子陵亦动火,沉声道:“究竟是谁干的?我们定会替大小姐讨回公道。”
翟娇再发脾气,怒道:“这世上有何公道可言!谁的拳头硬谁就可横行作恶,第一个要
杀的就是‘霸王’杜兴,我要你们把北霸帮连根拔掉,否则怎出得我这口乌气。”接著骂出
大串说惯粗话的他们仍听得会脸红的粗话。
他们从翟娇口中,始证实杜兴确有其人,非是管平胡诌出来的。
寇仲道:“是否杜兴的人伏击大小姐?”
翟娇不悦这:“草原上那么黑,我怎晓得突袭我们的是甚么人?不过若非杜兴,就是契
丹的马贼头呼延金,还有是来白高丽的韩朝安,不出这三者之一,我要你们拿这三个狼狈为
j的人的首级回来见我。”
寇仲虽晓得事情不易办,仍拍胸道:“此事包在你两个好兄弟我们身上,大小姐失去的
那批货,我们定迫他们呕出来。”
翟娇毫不客气的道:“那就要快点上路,那批上等羊皮我是从回纥购回来的,至少可为
我赚几千两黄金。现在不但没有货交给人,更要赔钱,气死我哩!”
徐子陵道:“我们明早立即起程,今晚尚有机会从长计议,我们想先去看看屠公和小陵
仲。”翟娇点头道:“我也要为你们安排北上的事宜,晚膳时冉坐到一起说屠叔方身上多处
负伤,但差点要他命的是扣在肩胛的一掌,重创他的五脏六腑,害得他要长卧榻上休息。见
到两人于此时刻驾临,自是老怀安慰,放下心事。他最清楚翟娇的性格,若非腿伤不良于
行,早领人重返边塞寻找敌人算账。”
事有缓急轻重之分,寇仲和徐子陵虽急于见小陵仲这个他们的心肝宝贝,仍得先为屠叔
方疗伤,当下寇仲取出“神针”,在徐子陵辅助下,用大半个时辰为屠叔方疗治受伤的经
脉,打通淤塞的气窍。
他们的长生真气确是非同小可,治效神速,一番工大,屠叔方立大见起色,著两人把他
扶得挨坐床头,道:“今次遇袭,我们实是损失惨重,大伤元气,且对我们的生意影响深
远,最惨是不敢让人知道,但纸终包不住火,到瞒无可瞒时,我们义胜隆辛苦建立起来的声
誉,将大受打击。”
寇仲安慰道:“屠公放心,我们怎都会设法把那批羊皮夺回来,唉!希望那些贼子尚未
把货卖掉。”
屠筲方讶道:“大小姐没告诉你们,社兴向我们开出价钱,要我们拿五千两黄金去把八
万张羊皮赎回来吗?坦白说,纵使过程平安顺利,我们顶多只能赚二千丙黄金上下,现在若
再付赎金,前前后后至少要白赔近万两黄金,实非我们所能负担。”
这等若杨公宝库内藏金十分一之数,确是笔大数目。
徐子陵愤然道:“这是欺人大甚。”
寇仲道:“羊皮既在杜兴手上,当然是他派人劫走的。现在更来敲诈赎金,还有天理
吗?”
屠叔方道:“是否杜兴所劫,仍是难下定论。表面上杜兴和我们义胜隆一向关系不错,
而每逢遇上贼劫失货,杜兴都充当中间人和事老的角色,从中抽佣取利,不过五千两确是狮
子大张口,大小姐为此有两天气得睡不著。”
寇仲道:“杜兴知否大小姐和我们的关系?”
屠叔方沉吟道:“这个很难说。”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神,隐隐感到事情非想像中般简单,极有可能是针对他两人的一
个行动。
徐子陵道:“杜兴背后是否有突厥人在撑腰?”
屠叔方点头道:“突厥人和契丹人都在背后撑杜兴的腰。不过杜兴和契丹的呼延金关系
较为密切,在山海关一带,亦以契丹人的力量因较集中而比突厥更强大,尤其突利和颉利正
内争不休,契丹人遂恃势横行,任何想做塞外生意的人都要看他们的面色行事。”
寇仲想起被自己打得弃甲拽兵,狼狈逃返契丹的窟哥王子,心中大感不安,翟娇极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