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从容一笑,道:“总爷明察,我们三人到山海关去,是要与人谈一宗生意,由于事
关贸易的机密,总爷若想了解细节,可否借一步说话,傅某人必详细如实禀上,绝不敢有任
何隐瞒。”
栈铿话可说给足丘南山面子,且不亢不卑,丘南山果然脸容解冻,微一点头道:“容后
再和傅兄详谈。”
在他左后侧的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以他沉雄低沉的声音道:“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
家何派的高徒?”
任俊坦言道:“敝师是偷林“大刀”关长就。”
舒丁泰显然从未听过关长就这名字,难再出言问难,只好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丘南山终于下马,舒丁泰随之,自有驿馆的伙计来侍候马儿。
丘南山道:“许帮主临时有急事,须明早才到。”
众人一阵起哄,都是不满的怨声。只有师爷化三人下敢作声。
吕世清看看天色,黄昏的天空乌云疾走,问道:“许帮主因何事延误?”
舒丁泰代答道:“许大当家使人来传口讯,说是与案有关,明早必到。”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轰”!
闪电裂破乌云,惊雷在头顶响起,接着豆大的雨点由疏渐密的洒下来。
酝酿多时的大雨,终于君临大地。
形势登时一片混乱,众人不是走进主楼避雨,就是把马儿牵往有瓦顶遮头的回廊内,有
去意的人只好打消念头。
骡道人把爱骡安置到千里梦它们旁边时,大雨倾盆而下,天昏地暗,令黑夜提早来临。
到所有人均避进饭堂,s娘子穿花蝴蝶地殷勤招待丘南山和舒丁泰。
徐子陵人独占远离其他人僻于一角的桌子,神态悠间。
湿着半边身子的寇仲和任俊在他左右坐下,前者间道:“那怪人呢?”
徐子陵这:“外面有座石亭,他该在那里避雨,此人性情孤僻,愤世嫉俗,却非似邪恶
之徒,不知因何事对许开山生出怀疑,此来恐怕正是针对许开山。”
寇仲别头瞥一眼,众帮派人物拣另一角分二桌坐下,外联帮、东北帮诸汉子各占一桌;
仙霞d的吕世清、郎婷婷,北马帮的师爷化、东北帮少帮主贝晨分,外联帮凤堂堂主苏青、
骡道人、总巡捕丘南山、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等围坐一桌,密密商议。
师爷化的两名手下则挤到东北帮众汉的桌子去,可见北马帮和东北帮是一鼻孔出气的。
外面大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s娘子在人门处指挥 。。 第一时间更新伙计冒雨把草料等物收好,关闭窗
户,忙个不休。
徐子陵把和y显鹤的对话文待后,道:“造座石砌的山寨高据丘顶之上,无论广场巴主
楼,均只有一个入口,窗户窄细,虽有防御上的优势,但若给人封锁入口,却是谁都逃不
掉,许开山选在这里聚会,是否另有目的,心怀不轨?”
寇仲低声道:“若要里应外合,东北帮加上师爷化三人确可办到。但事后如何向人解
释?许开山还声称延迟到明早才来的原因,是因为可能找到崔望的线索。”
此时“蝶公子”y显鹤像幽灵般头顶竹笠湿漉漉的出现在后门处,木无表情地以冷漠的
眼光扫视众人,然后到一角默默坐下。
丘南山等突因他停止说话,气氛转趋凝重,透出敌对和怀疑的意味。
s娘子和九名伙计忙碌完毕,回来关上饭堂的门窗,又点燃四壁的十多盏风灯,激烈的
雨声雷响,似被隔离在另一大地里,当烧起四个壁火炉,堂内更是温暖舒适。
舒丁泰把s娘子召去,交头接耳一番后,s娘子风情万种的宣布道:“今晚由舒二当家
请客,兄弟们,还不去准备菜肴,拿酒招呼各位贵客。”
伙计们立即应命,各忙各的去了。
s娘子一p股坐到吕世清身旁的椅子,郎婷婷立时秀眉大皱,却像吕世清般拿她没法。
丘南山的声音响起道:“y兄未知因何事大驾临此?”
y显鹤丝毫不买他的账,冷冷道:“我不可以来吗?”
师爷化干笑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若让我们怀疑y兄是为崔望打听消息,而实情
y兄只是想特别到这里享受淋雨的滋味,大家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太划算哩!”
此人不怛声气语调令人生厌,还一副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的态度。
y显鹤毫不动气,道:“我正是要到这里来淋雨。”
幸好此时伙计端上酒点,把紧张的气氛冲淡。
s娘子满场乱飞,亲自为各人斟酒,只不敢去惹y显鹤。
酒菜接着上场,除y显鹤不沾酒菜,各人大吃大喝起来。
螺道人来到寇仲三人一桌坐下,与三人对饮两樽,压低声音这:“三位对安乐惨案有甚
么看法?”
那边厢诸人酒酣耳热,纵谈东北武林的江湖风月,加上s娘子不时传来的浪荡笑声,气
氛热烈,令人难以联想到他们是为安乐惨案的事聚在一起。
寇仲答道:“我们猜陆当家是因掌握到可揭破崔望真正身份的人证或物证。致遭杀身大
祸,道长可晓得他遇害前曾到过甚么地方去,见过甚么人?”
骡道人点头道:“你们和贫道的想法不谋而合,因为陆老弟近月来全力追查狼盗的踪
迹。在遇难前,他曾到过山海关去,只是据陪他一道去的舒丁泰说,并没有着生甚么特别的
事,他们本要去见一批曾被崔望劫掠的胡商,却扑个空,胡商早出关去。”
除子陵道:“舒丁泰是个怎样的人?”
骡道人愕然道:“他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寇仲道:“道长不是说过不欢喜他吗?”
骡道人神色变得凝重,道:“我不喜欢他,是因陆老弟曾私底下告诉我舒丁泰和杜兴过
从甚密,屡劝不听。”
寇仲拍桌道:“找敢包保崔望是杜兴制造出来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骡道人露出震骇的神情,道:“寇兄这话有何根据,杜兴乃东北武林的泰山北斗,人人
唯他马首是瞻,且得突厥和契丹人支持,惹上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寇仲正要说话,忽然有人颤声道:“我的头很晕。”
寇仲等愕然瞧去,只见其中一个提着酒樽的伙计脚步不稳的束摇西摆,接着连人带樽倒
往地上。
“砰”!
酒樽碎裂,酒溢遍地。
s娘子和其他几个伙计接连倒下,一时堂内突然鸦雀无声,人人脸脸相觑,暗中提气,
视察体内的情况。不过仍未生出太大恐慌。凡练气之士,均有抗毒驱毒的本领,故未因此而
致过份担心。
丘南山首先色变喝道:“我中了毒。”
寇仲和徐子陵朝骡道人和任俊瞧去,发觉两人脸色均变得非常难看,心知两人亦都中
招,心中骇然,甚么毒如此厉害。
那边厢人人惊呼喝骂,显是无一幸免彼毒,形势慌乱。
丘南山长身而起。喝道:“酒菜有毒,不要慌乱。”
闭上眼睛的吕世清猛地睁开俊口,怵然道:“此毒非常y损厉害,竟令我无法提聚真气
把毒迫出来。”
任俊低声向寇仲和徐子陵道:“我也无法提聚真气。”
舒丁泰霍地起立,戟指独坐一隅的y显鹤厉喝道:“只你一个人没沾过酒菜,还不是你
弄的手脚,快把解药拿出来。”
y显鹤脸容不动,苦无其事的道:“若毒是我下的,现在会先掌你一个嘴巴,再把你们
全部碎尸万段。”
寇仲和徐子陵真的大吃一惊,堂内数y显鹤武功最是高明,若连他也无法提气把毒驱
走,此毒的厉害,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
舒丁泰忽然雄躯剧震,跌坐回椅内。
丘南山缓缓坐下,显示出较舒丁泰深厚的功力,怛坐起来亦成问题的可怕事实,却令人
更为震撼。
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帮会强徒,人人像斗败的公j般,脸如死灰。
没有人晓得接踵而来的命运。
帅爷化颤声道:“酒和菜都没有毒,我刚以银针探过。”
众人目光往寇仲等人投来,y显鹤既然同样中招,自以寇仲这三个人最有嫌疑。
寇仲和徐子陵是堂内没有受毒素影响的人,他们的长生气是百毒不侵的。当年沈落雁在
萦阳想毒害他们,结果无功而还。
他们要为任俊彬骡道人驱毒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别人将会因此晓得他们
没有中毒,而他们不出手的更重要原因,是想把下毒的人引出来,待他自动露出原形。
寇仲苦笑这:“正如y兄所言,若毒是我们下的,现在既已得手,就该动刀子杀人,免
致夜长梦多。”
y显鹤沉声道:“毒是从油灯或火炉燃放出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不过悔之已晚,暗恨刚才没有趁能起身行走时,把灯火弄熄,现在却辨
不到日常这种简单容易的事。
这名副其实的毒计榷是非常歹毒,在这密封的空间内,众人避无可避,全体中招。
贝晨分颤声色厉的喝道:“究竟是谁下的毒,给我站出来!”
人人你眼望我眼,疑神疑鬼,情势诡异至极点。
炉内的木柴像催命符般“啪啪”燃烧着,每过一刻,众人体内的毒加重一分,这想法像
万斤重担般紧压众人心坎。
堂内一阵令人颓丧难堪的沉默,就像施行极刑前的肃静。
娇笑声响起,本是风s惹荡的声音在这时刻却变得无比刺耳。
众人骇然望去,本倒在吕世清脚下的s娘子盈盈俏立,还伸手摸吕世清脸顿一把,得意
洋洋的这:“奴家站出来啦!少帮主打算怎样处置奴家?”
包括寇仲和徐子陵在内,人人目瞪口呆,怎都想不到下毒的是s娘子,她肯定不是会家
子,所以没有人对她生出防范的心,因此着她道儿。
其他伙计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舒丁泰反吁出一口气,道:“s娘了你真俸,还不拿解药来。”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
s娘子来到他身后,笑道:“解药来哩!”
人人眼睁睁瞧着s娘子从袖内取出一把锋尖蓝汪汪的淬毒匕首,只是舒丁奉看不到。
由于相隔太远,以寇仲和徐子陵之能亦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
骡道人姜是老的辣,大叫道:“舒丁泰,谁是崔望?快说出来!”
舒丁泰愕然不解时,背心剧痛,发出一下震汤全堂的临死惨呼,未有机会回答,已毒素
攻心,仆倒桌面,弄翻酒樽菜肴,当场毙命。
s娘子脸色如常,若无其事的收起匕首,笑道:“道长大小觑奴家的用毒本领啦。”
师爷化颤声道:“明早我们大当家来时,s娘子你如何向他解释?”
s娘子把娇躯移到师爷化身后,搂着他脖子凑在他耳旁道:“奴家昏迷不醒,那晓得发
生甚么事?最妙是多了y公子和傅公子他们,奴家大概会安排你们来一场激烈的火拼,几败
俱死,想想都觉有趣。”
丘南山沉声道:“谁在背后指使你?”
s娘子放开吓得差点shī_jìn 的师爷化,移到旁边的空桌悠然坐下,俏目盯着闭目运功、不
发一言的y显鹤,没有回答丘南山的质询,柔声道:“蝶公子少费气力,若现在把四个璧炉
弄熄,你没有半个时辰,亦休想把奴家的十绝毒迫出来。”
苏青打个眼色,两名手下应命勉力起立,怒喝道:“我们和这臭婆娘拚了。”
话犹未已,一步未迈,东歪西倒跌往地上,把椅子撞翻,狼狈至极点,再爬不起来。
s娘子花枝乱颤的笑道:“这是妄动真气的后果。”
郎婷婷投往吕世清怀内,吕世清露出心如刀割的绝望神色,紧拥怀内自己护花无力的玉
人。
谁都猜到堂内将无一人能幸免于难。
寇仲终忍下住,哈哈大笑,状极欢畅。
包括s娘子在内,众人讶然往他望去。
徐子陵则摇头哑然失笑。
s娘子奇道:“傅公子何事如此开怀。”
她变成无人敢惹的煞星瘟神,没人敢引她的注意,更不敢逗她生气。寇仲反其道而行,
教人既佩服,更为他担心。
寇仲耸肩道:“若本人所料无误,杜兴利用过你大姐后,会把你灭口,就家大姐杀死舒
丁泰那样,因为你晓得些不应晓得的东西。在安乐惨案后再来个饮马惨案,一切会被烧成碎
烬残灰,崔望从此消失,两案永成悬案。”
徐子陵接口道:“为何大姐的老板杜兴尚未临门?”
s娘子敛去笑容,长身而起,朝他们走过去,冷冷道:“你们在胡说甚么?”
丘南山是老江湖,知道s娘子要动手杀人,为分她的心,没办法下想出办法,喝道:
“傅兄有何凭据,可肯定杜兴在背后指使此事?”
s娘子在离寇、徐两人十五步许外停步,显然想听寇仲的答案。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定,终把这恶毒女人诱至受控制的范围内。
寇仲笑道:“道理很简单,在北疆除燕王外,就只社兴有包庇大批狼盗的能力,大师爷
不要怪我冒犯,贵当家因是今次聚会的发起人,又故意延迟赴会,亦难避嫌疑,何况他更是
杜兴的拜把兄弟,看来大师爷成其替死鬼,你们的遇害,令贵当家完全置身嫌疑之外,而所
有知情者均命丧y曹。”
苏青尖叫道:“杜兴为何要害我们?”
徐子陵忽然问道:“y兄为何晓得饮马驿有这么一个聚会?”
y显鹤睁开眼睛,沉声道:“是舒丁泰通知我的。”
众人哗然。
s娘子声寒如水的道:“说够了吗?”
寇仲微笑道:“还未说够,尚有两个字的证物,大姐想听吗。”
各人虽自叹必死,仍给寇仲引起兴趣,有甚么指证是两个字可尽道其祥的?
s娘子回复风s冶荡的神态,道:“死冤家说吧!”
寇仲长身而起,拉开羊皮外袍,仰天长笑道:“就凭寇仲这两个字,够吗?”
s娘子加受雷殛,往后跌退,最后咕咚一声坐倒地上,脸上血色褪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由深藏变成外露的井中月处,耳中被“寇仲”两字轰鸣震动,一时
反未完全把握到他没有中毒的事实。
蹄声于此时自远传来,狼盗终于来临。
雷雨下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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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卷 第八章 饮马之盟
第八章饮马之盟——
寇仲往s娘子扑去时,已迟一步,只见她脸色转黑,与舒丁泰中的剧毒如出一辙,知她
在衣袖内暗以那把淬毒匕首自尽。
寇仲抓着她双肩,喝道:“指使你的是杜兴吗?”
s娘子目露奇光,念道:“汝等当知,即此世界未立以前,净风、善母二光明使入于暗
黑无明境界,拔擢骁健常胜大智甲五分明身……”声音低沉下去,至不可闻,头侧,黑血从
七孔流出,毒发身亡。
寇仲听得心中发毛,她临死前念的显是经文一类的东西,秘异诡奇,令他感到事情更不
简单。
此时徐子陵把四个壁炉硬以掌风扑减,蹄声愈是接近,听来有不下过百之众,寇仲放好
s娘子的尸身,跳将起来,往大门冲去道:“陵少负责救人,小弟能挡多久就多久。”
拉开大门,忽然这密封的世界又与外面风雨交加的天地连系在一起。
寇仲消失于门外雷电风雨中,徐子陵刚把所有门窗以拳劲震开。
堂内诸人无不在闭目行功,希望能尽早把毒素迫出,以应付狼盗,形势紧张。
徐子陵朝y显鹤掠去,堂内以他武功最高,若能先让他回复过来,会更有克敌制胜的把
握。
蹄声在墙外入口处倏然而止,接替是撞击坚门的声响,一下一下的传进来。
徐子陵的长生气从y显鹤背心输入,际此生死开头,这孤傲的人再不客气自持,迎进徐
子陵的真气,一点一滴把侵入脏腑的毒素迫出。
“轰”!
门关断裂,外门终被破开。
寇仲背挂箭筒,手持灭日弓,卓立台阶之上,严阵以待,任由雨点洒在身上,两旁尚各
有两袋后备的箭。
箭矢为东北帮徒众所有,他对铁弹的应用还未有把握,仍是用箭较为稳妥。
他另一手挟着四枝箭,对他来说,利用灵巧的手指连续发s四箭,不用费吹灰之力。
雨水无孔不入的朝衣领内钻进去,他就像在狂风雷暴中屹立不倒的雕像,完全不受任何
影响,双目s出慑人的桔光,借主楼透出的灯火,凝视被猛烈撞击的大门。
他立下决心,宁死亦要阻止敌人杀进上楼去,否则必有人在无力反抗下遭劫。
“砰”!
门闩断折。
三骑从暗黑中幽灵般闯进来,挟着风雨,人人以黑头罩掩去脸目,只露出眼耳、口鼻,
状如妖魔,正是肆虐东北,横行无忌的狼盗。
寇仲发出震天长笑,“嗤嗤”声中,四枝劲箭连珠s出。
任何人骤从黑暗走到光明,视力多少受到影响,何况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