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前更厉害,陵少怎样?”
徐子陵活动一下左手,微笑道:“不知师仙子在我身上做过甚么手脚,内外伤痊愈至八
八九九的程度,刚才策马而来,乘机调息,现在该可应付任何场面。”
寇仲翻下千里梦的马背,大笑道:“那就让我们三兄弟硬闯龙泉,看拜紫亭敢拿我们玩
甚么花样。今早给他差点赶尽杀绝那口气憋蹙我太难受哩。”
三人并排往城门口走去,登时令守城的将领大为紧张,城墙箭楼上的守军弯弓搭箭瞄准
三人,城门拥出过百战士,领头的粟末将士大喝道:“停步!”
寇仲隔远喝道:“给我去通知拜紫亭,我要面对面和他谈一宗交易。”
守将不敢怠慢,吩咐手下回城飞报拜紫亭。
三人移往远处道旁一处草坡悠然坐下休息,养精蓄锐以应付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跋锋寒问聊道:“子陵尚未说出龙泉事了后会到那里去?”
徐子陵道:“我或到巴蜀打个转,完成尚秀芳托我把天竺箫送到石青璇手上的任务。”
寇仲向跋锋寒打个暧昧的眼色,眉开眼笑的道:“看来以后我们若要探望陵少,只有到
幽林小谷去。”
徐子陵没好气哂道:“少点胡思乱想吧!”
寇仲哈哈大笑,又问道:“你刚才说我不敢面对现实,意何所指?”
徐子陵哂然耸肩道:“没有甚么,只是指你硬要陪我去探大小姐,而不去好好训练和领
导正在彭梁的少帅军,故感到你是不敢面对现实,一副拖得一时就一时的逃避心态。”
寇仲叫冤道:“我只是不这么快和你分手,况且我此行得益良多,不但学晓看天色,更
得传人马如一之术,又领教到塞外骑s战的厉害,可说是满载而归。”
跋锋寒道:“你最大的收获,照我看并非这些东西,而是在大草原建立的人脉关系,就
以古纳台兄弟为例,他们均是桀骜不驯之辈,若非你能令他们心折,他们岂肯全力助你。”
寇仲微笑道:“是我先当他们是兄弟,又拚死为他们干掉深末桓,他们感动下当然支持
我。唉!我总觉得别勒古纳台这人颇具野心,城府深沉,不像他的弟弟不古纳台般率直坦
白。”
跋锋寒哂道:“能成一族之主,不但讲手段更讲性格修养。突利又如何?我们为他打生
打死,转个头便去和颉利讲和修好,事前有征询过我们的意见吗?我跋锋寒以后再不当他是
兄弟!”
寇仲愕然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但反应却没你老哥般强烈。我会设身处地的为他设
想,他不能只因考虑个人的问题,而置庞大族人的利益不顾,对吗!”
跋锋寒微笑道:“你是绝不会明白我真正的感受,因为你没有我的经历。况且你曾和突
利同生共死,跟他的感情比我和他深厚得多,所以会设法为他开脱。但我和你是不同的,我
和突利分属两个敌对的阶层,他有的是权,我有的只是一把想偷天的剑。兄弟!勿说我没有
警告在先,终有一天突利和颉利会联袂挥军南下,你们最好做妥准备。”
寇仲苦笑道:“陵少你怎么看?”
徐子陵叹道:“一天毕玄未死,这可能性一天存在。”
跋锋寒双目神光大盛,低声吟道:“毕玄!”
寇仲不想因辩论而加深跋锋寒对突利的不满,岔开道:“陵少不是说过须远离中土,以
免听到于我的任何消息,否则会忍不住来救我?”
徐子陵想起石之轩,苦笑不语。
密集的蹄音从城门内深处隐隐传至,寇仲朝城门瞧去,淡淡道:“伏难陀是我的,你们
不要和我争。”
跋锋寒哈哈大笑,借用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感受。”
蹄声倏止。
三人相顾愕然,只见素别从城门驰出,来到三人近处勒下马,从容道:“大王恭请三
位入城见面。”
寇仲等想不到拜紫亭有此一着,城内见和城外见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若他们不敢入城见拜紫亭,在气势上怎都矮去一截。
寇仲哈哈笑道:“大王真好客。”
向跋锋寒和徐子陵各瞥一眼,跋锋寒微一颌首,徐子陵则耸肩表示不在乎,他一拍背上
井中月长身而起道:“我还有件羊皮外袍留在城内修补,想不入城也不行。”
南城门虽是守卫森严,城楼城墙站满粟末兵,可是城内的气氛并不紧张,除了巡军增多
外,仍有疏落的行人点缀广阔的朱雀大街,部份店铺照常营业。可见直到此刻,拜紫亭仍是
信心十足,与这样心态的人交手谈判肯定非是容易的事。
假若城内千军万马的迎接他们,他们的心反会安定和更有把握些。
客素别领他们穿过深长的城门拱道,来到最接近门一食店门外,恭敬的道:“大王在里
面恭候三位大驾。”
寇仲打趣道:“大人是否忙着去领兵来把我们重重包围,所以无暇陪我们进去?”
客素别乾咳一声,尴尬道:“少师真爱说笑。”接着压低声音道:“受君之禄,担君之
忧,希望少帅明白下官的处境。”
徐子陵心中一动,问道:“客大人官居何职?”
客素别微一错愕,答道:“下官的职位是右丞相。”
寇仲动容道:“那是很大的官儿。”
三人均知不宜与客素别多说下去,举步入。
食店内堂宽敝,摆下近二十张大圆桌,拜紫亭居于正中的一张,神色平静的瞧着三人进
来。
“天竺狂僧”伏难陀坐在他右方,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态;宫奇居左,恰是三个人对
三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桌上摆放六个酒和一响水稻米酒。
拜紫亭倏地起立,呵呵笑道:“少帅艺高胆大。果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请坐!”
边说边亲自为六只空气斟酒。
寇仲三昂然坐下,到香气四溢的美酒注满六只子,拜紫亭坐下举敬酒道:“与跋兄
尚是初次碰面,这一就为跋兄将来击败毕玄而喝的。”
六人举对饮,若有不明白真相的人看到这情景,会以为是老朋友叙旧喝酒。
寇仲拭去棱角酒渍,目光先落到宫奇脸上,微微一笑后转往伏难陀,欣然道:“国师的
‘梵我不二’确令小弟大开眼界,可惜昨晚本人身体状况久佳,未能尽兴,哈!”
伏难陀从容一笑道:“难得少帅这么有兴致,希望本人不会令少帅失望。”
拜紫亭放下酒,淡淡道:“少帅请开出条件。”
寇仲仰天笑道:“好!大王终有谈交易兴趣。不过我可先要问大王一句话,大王对突厥
狼军之战,现在尚有多少把握?”
拜紫亭神态自若的道:“未到两军交锋,谁能逆料胜败,我们早知小龙泉无险可守,故
小龙泉的得失并不放在我们心上。至于损失的补给,只是不能锦上添花,并不能对我们做成
关系成败的打击。自三年前本王矢志立国,我们一直为今仗作出准备,否则我拜紫亭今天只
能千方百计把五采石讨来,跪献颉利的牙帐前。”
这番话说得豪气冲天,一副不怕任何威胁的模样,确是谈判高手的气魄风度。
宫奇c入道:“少帅手上有货,我们手上有人,以货易人,乾脆俐落,大家可免去不必
要麻烦。”
寇仲像听不到宫奇的话般,向拜紫亭微笑道:“大王的所谓三年备战,是否包括纵容狼
盗抢掠敛财,对各地商旅巧取豪夺,勒索敲诈?”
拜紫亭双目杀机大盛,次然道:“少帅要知口舌招尤之忌。我拜紫亭既敢不把突厥放在
眼内,早存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心。”
“砰”!
跋锋寒一掌拍在台上,六只子同时似被狂摔地面般破裂粉碎,酒瓶却神奇地完好无
事,仰天长笑道:“好豪气,我跋锋寒最欢喜的就是像你老哥般的硬汉子。大王对小龙泉失
守不放在心上,只不知对卧龙别院若亦不保有何感受?”
拜紫亭三人同时瞳孔收窄,脸色微变。
寇仲等心中叫好,跋锋寒突如其来的一着,先显示经“换日大法”改造后更上一层楼的
精纯内功,震慑对方,再揭破对方致命的弱点,命中对方要害。
寇仲微笑道:“小弟有个很有趣的提议。”
拜紫亭愕然往他望来,沉声道:“说吧!”
寇仲双目精芒大盛,凝望伏难陀,语调却是平和冷静,柔声道:“不若我们豪赌一,
请大王赐准小弟与贵国国师作一场生死决战,若死的是我寇仲,我的兄弟绝不会纠缠下去,
立即以货易人,且额外加送小龙泉。败的若是国师,除以货换人外,还要赔出平遥商那笔欠
账,大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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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卷 第七章 决战魔僧
大唐44
第七章决战魔僧——
跋锋寒心中叫绝,若要杀死伏难陀,确没有比这着更精采。早先寇仲虽有把伏难陀诱往
卧龙别院之策,一来完全被动,二来纵使对方中计,以伏难陀天竺魔功的变化无穷,在旷野
之地,只要一个不好,让他逃进树林,谁有把握拦截他。
但目下只要拜紫亭点头,伏难陀将不得不起而应战,至死方休,当然比任何其他计策更
高明、更稳妥。
徐子陵却是大吃一惊,除寇仲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伏难陀可怕的实力,虽说经一晚半
天的调息,他和寇仲在长生气神迹般的功效下内伤外伤已告复原,但失去的血却仍需一段时
间补充。际此重伤初愈之时,与伏难陀进行决战,这个险冒得太大。
寇仲从小时开始就是个爱冒险的人,自昨晨受伤后的种种挫折,令他憋下满肚冤屈不忿
之气,现在见到拜紫亭和伏难陀,再忍不住爆发出来。加上时间无多,只有杀死伏难陀,才
可令拜紫亭和龙泉军失去信心,使他踏出完成对尚秀芳所许诺言的最关键性的一步,更可让
越克蓬快意地回国交差。
他不是不晓得伏难陀的厉害,但这个险却不能不冒。
伏难陀闻言仰天长笑,接着肃容道:“大王请赐准此战。”
拜紫亭目光闪闪的打量寇仲,显是龙心大动,点头道:“少帅确是胆色过人,不把生死
放在眼内。好吧!此战就在外面大街进行,不过何用分出生死,只要胜败分明,我们依约定
交易。少帅请!”
在拜紫亭指示下,城兵把这一截的朱雀大街两端封锁,在禁止进入的范围内所有店铺立
即关门。
守南门的士兵哄动起来,城上城下挤得水不通,争看这场有关龙泉存亡的大战。
一方是粟末人的精神导师,来自天竺精通瑜伽术的玄门大师,人称“天竺狂僧”的伏难
陀。
一边是来自中土,名慑中外,连颉利和毕玄亦不放在眼内的“少帅”寇仲。
寇仲立在街心,神态轻松的向仍伴在左右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道:“不用担心,照我看他
仍未从昨晚一战回复过来。”
徐子陵苦笑道:“我的大爷,别忘记‘换日大法’正是从天竺来的,人家疗伤的方法会
比你差吗?”
跋锋寒冷哼道:“子陵说得虽然对,因为瑜伽追求的正是超越人体的极限,所以这狂僧
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既不易受伤,纵受伤又比人快复原。不过管他内伤是否痊愈,昨晚他
在十拿九稳下仍奈何不了你们,而寇仲这么快敢向他单挑独斗,对他的信心肯定会有重大打
击,少帅只要把握此点,将可把他的魔心制住,大有机会胜此一仗。”
寇仲凝望正陪伏难陀步往对面街心的拜紫亭,微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要杀伏难
陀,此实千载一时之机。”
忽然念颂道:“精者身之本,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谓之魂,并精出入谓之魄,心
之所倚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道。天人交感,y阳应象。”
两人听得动容。
寇仲微笑道:“这是宁道奇那趟出手教训小弟临走时说的,小弟一直一知半解,似明非
明。到昨晚伏难陀击倒陵少,想取他性命时,我忽然明白了,来个他娘的天人交感,y阳应
象,成功使出井中八法最后一式‘方圆’,刀法至此真臻大成之境。因而昨晚才能有负伤斩
杀深末桓的壮举。他乃乃的态,想起小陵差点给他宰掉,老子就绝不肯放过他。”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少时寇仲比他长得粗壮,每逢徐子陵被人欺负,寇仲必挺身出
头,就算明知敌不过对方,亦绝不退缩。现在只不过是历史重演。
宗湘花此时和一群将领飞驰而至,显是闻风赶来观战,益发令人感到此战的重要。
拜紫亭踏前三步,朗声道:“少帅是否准备妥当?”
寇仲哈哈笑道:“随时可以动手。”
又低声向徐子陵和跋锋寒道:“我绝不会比伏难陀先死的,放心!”
两人退往一方。
拜紫亭再走前五步,来到两人对峙中间的位置,稍作横移,到可同时看到双方的位置,
环目一扫,大喝道:“开始!”再往后退,至行人道才止。与另一边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遥遥
相对。
决战的大街一端是挤满南门城楼上下以百计的粟末兵,一端是宗湘花、宫奇等十多名将
领,决战者左右两边行人道上分别是拜紫亭和徐跋两人,人人默不作声,气氛沉凝紧张。
伏难陀仍是那袭招牌式的橙黄色宽袍,两手隐藏袖内,神色从容自然,傲立如山如岳,
虽没有摆出任何迎战的架式势子,可是不露丝毫破绽,就像与天地浑成一体,超越人天的限
制。
跋锋寒尚是初次感受到“梵我如一”的境界,首次担心起来、低声道:“这家伙的信心
似乎没受影响。”
徐子陵叹道:“此仗将是寇仲出道以来最艰苦的一战。”
寇仲先把双目睁得滚圆,神光电s的凝望对手,接着把眼睛眯成只剩一线隙缝,就像天
上浮云忽然遮去阳光,变化神奇之极,也令目睹此景的宗湘花等一众将领生出震撼的感觉。
同一时间寇仲脊挺肩张,上身微往前俯,登时生出一股凛冽的气势,越过近三丈的空
间,朝神秘莫测的伏难陀迫涌过去,伏难陀的橙色长袍立即应劲拂动,使人晓得他正在承担
寇仲气劲惊人的压力。
高手相争,不用刀来剑往,足使人看得透不过气来,更猜不到下着如何,谁会先出手。
场中最了解寇仲的徐子陵和跋锋寒均有点意料不到寇仲的武功进步到如斯境界。因为他
发出的气劲并非只是一股真气,而是如有实质的一堵气墙,处处平均,可令对手难以避重就
轻的化解进击。比之以前的他当然更为高明。
天人交感,y阳应象。
寇仲先是脸罩寒霜,接着颜容放松,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大师可以开始说法
哩!”
“锵”!
井中月离背而出,遥指对手。
一柱圆浑的刀气,从刀尖以螺旋的奇异方式江河暴涨地狂涌而出,往伏难陀攻去。
气墙为方,刀劲为圆,竟是隔三丈的距离发出井中八法中最后一式“方圆”。刀法至
此,确已臻天人合人的至境。
方为阳,圆为y;y为方,阳为圆。y阳应象,天人合人,再不可分。
跋锋寒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里的惊异。
寇仲摆明是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务于数刀内与伏难陀分出胜负,免去应付伏难陀
出人意表,层出不穷的天竺瑜伽奇术。
伏难陀再难保持他与天地浑成一体的梵我不二,左右袍袖环抱拱起,抵挡寇仲的方圆奇
招。
“蓬”!
两气相交,响彻全场。
伏难陀再非无懈可击。
拜紫亭那想得到寇仲厉害至此,脸容立即y沉下去。
寇仲被伏难陀的反击震得上身往后微晃,大笑道:“生死之道非是沉迷,而是超越和忘
记,我有说错吗?请国师指点。”
伏难陀冷哼一声,往前踏步,左袍袖看似随意的画出一个方整的圆,枯黑的右手从袍袖
探出,朝寇仲遥抓过去,道:“没有沉迷何来超脱?少帅勿要思路不清。”
寇仲心神晋入井中月的通明境界,感到伏难陀看似随意的挥圈子,事实上却把自己的气
墙卸往一旁,还带得他生出横跌的倾向,厉害非常。而遥施攻来的一抓,五指分别发出劲
气,将自己紧裹其中,只要他一个应付不好,对方的会接踵而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至死
方休。
寇仲却是不惊反喜,他和徐子陵昨天的负伤迎敌,死里求生,实是修行上无比珍贵的经
历,在生死的威胁下,迫得他们穷智竭力,把潜能释放出来,与敌周旋。例如在察敌一项
上,以前他寇仲虽非粗心大意,但总不及负伤时专心细意。
因为既没有筹码犯错,更没有补救的能力。故每一着进攻退守,必须达至百分百的精
准。现在伤势大致痊愈,但这些从负伤迎敌时身体力行领悟回来的妙谛,已成为他的一部
份。
寇仲长啸一声,身子旋转起来,井中月与他合而为一,再分不清人在那里,刀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