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道:“我们还要勤练一番,到得心应手才成。李渊和你有甚么话说?”
寇仲道:“来来去去都是废话。时日无多,我现在立即去秘访常何,昨晚他当值,现在
该在家中睡觉,跟耆还要找我们的世民兄。”
徐子陵点头道:“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否则常何会是抄家大罪。我留在这里等老跋回
来。”
寇仲得悉不死印秘法,心情转佳,笑着去了。
寇仲去后,徐子陵仍呆坐楼内,心中思潮起伏。
今天只不过是抵长安后的第二天,可是他徐子陵已是两趟遇袭,且均是发生在往会石青
璇途上,布局精妙。由此可见敌人情报准确,准备充足,谋定后动,务要不择手段,不但要
破坏他们和李渊尚未成事的结盟,还要置他和寇仲于死地。
建成、元吉与以毕玄为首的突厥人、还有盖苏文一伙共同结成联盟,动用手上一切力量
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他们和李世民的一方。而明显地他们正处于被动和劣势中,直至此刻仍
反击无力。
石之轩和婠婠的意向难测,令他们劣无可劣的形势雪上加霜,连杨公宝库也再不可凭
恃,妄然举事无疑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幸好李渊虽一心支持建成,但对该否完全投向突厥人仍是犹豫不决,否则他们一切休
提。
还有是令他们情仇两难全的师公“奕剑大师”傅采林,只能希望他异于常人,且看穿劻
助突厥人对高丽是有百害无一利,不会站在建成的一方。
这么多不利的因素和尚未明朗的情况结合起来,正是他们现在面对的局势,他们不但要
挣扎求存,还要扭转乾坤,争取最后的胜利。
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
王玄恕登楼而来,道:“董贵妃又来哩!”
徐子陵皱眉道:“董贵妃?呵!告诉她寇仲不在便成。”
王玄恕愤然道:“早告诉她!她却坚持见你也成。哼!看她气冲冲的样子,该是来大兴
问罪之师。”
徐子陵记起玲珑娇的事,苦笑道:“着她在楼下大堂等我,我稍作整理后下去见她。”
寇仲悄悄从后院离开常何的将军府,心中一片茫然。常何并不如他所料的在府内睡觉,
这小子到那里去了?
若得不到常何和长安城内几位关键将领的支持,他们绝无可能对抗建成、元吉,更遑论
手握重兵的大唐皇李渊。
只是李渊安置在西内苑那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力足可把任何形势扭转过来。
即使与建成、元吉相比,只三千长林军配合突厥、高丽诸股势力,其实力已在天策府和
少帅联军之上。他们的突然举事或可在起始时稍得优势,但最后在敌人的反扑下,必然将他
们粉碎瓦解。
时间愈越急迫,他愈没法预料建成下一轮的攻势在何时策动?幸好得石之轩传授不死印
法的窍要,令他和徐子陵在保命上多点把握,问题在他们并非凭开溜可解决问题,即使有不
死印法傍身,他们终是血r之躯,会因伤耗过重败亡。
唉!
现在该怎办才好?
应否去找李神通商议?看他联系群臣诸将的发展。还是应直接了当去见李世民,商量一
个举事日子,来他乃乃的一个孤注一掷,看老天爷是否仍站在他们的一方。
正犹豫不决间,脑际灵光一闪,想到常何可能的去处。
寇仲收拾心情,先审查会否被人跟踪,肯定没有问题后,凭记忆朝离常府不远的另一大
宅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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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卷 第 九 章 飞箭传书
黄易《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六十一卷
第九章飞箭传书
王玄恕尚未有下楼机会,董淑妮杀至,大发娇嗔道:“你和寇仲算甚么意思?我现在来
要人,给我立即把人交出来。”
可是她的手势却与她的话绝不配合,频指楼下,王玄恕看得莫明其妙,徐子陵终于会
意,回应道:“在下有密事奉禀贵妃,贵妃明白后当认为我们情有可原,不过只能让贵妃晓
得。”
接着向王玄恕打个眼色道:“不准任何人上来打扰我们,贵妃的从人可到最下层候
命。”
王玄恕一面孤疑的领董淑妮的随从下楼去也。
董淑妮还故意大声道:“好!我就听你有甚么话好说的。”一p股坐到刚才寇仲坐的位
子上。
徐子陵静心绌听好半晌,点头道:“贵妃可放心说话啦!”
董淑妮探手过来,扯着他衣袖,以急得想哭的样子和语调道:“你们要立即走,皇上已
在建成、元吉、尹祖文、裴寂等人怂恿下,接受毕玄的条件,要你们不能活着离开长安。”
徐子陵直觉感到她字字出于肺俯,非是假装,大讶道:“这般机密的事,怎会让你知
道?”
董淑妮放开他的衣袖,凄然道:“你们怎都要信我一趟。昨晚皇上召我去伴寝,接着韦
公公来报,说你们要到宏义宫去见秦王,皇上大为震怒,后来和韦公公一番细语后,才勉强
按下怒火。接着他招来建成、元吉、裴寂和尹祖文四人,谈了近整个时辰才返回寝宫休息,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且不时目露凶光,任人家怎样讨好他,他仍是那副神气。最后更召来
韦公公,我偷听到他是要去见毕玄和赵德言。若非关乎到你们的生死,他怎会在三更半夜去
惊动毕玄?”
徐子陵感到整条背脊骨凉飕飕的,沉声道:“你这样冒险来警告我们,不怕启人疑窦
吗?”
董淑妮嘴角露出不屑神色笑道:“他们只是把我视为没有脑袋的玩物,我定要他们后
悔。”
徐子陵皱眉道:“你就为这个原因背叛他们?”
两人虽没有明言“他们”是所指何人,但心中均明白说的是李渊和杨虚彦。
董淑妮双目s出深刻的仇恨,低声道:“玄恕表兄是王家现在仅存一点血脉,我董淑妮
绝不容人把他害死。子陵啊!信任奴家吧!你们在长安是全无机会的,还要立即溜走。毕玄
是个很可怕的人,是突厥人里的魔王,我很怕他哩!”
徐子陵一颗心直沉下去,董淑妮说得对,他们在长安再没有成功的机会,因为李渊已完
全靠拢建成和毕玄的一方,如非董淑妮冒死来告,他们仍对李渊存有一丝侥幸的希望。
李渊今早肯按捺怒火,亲到宏义宫宽恕李世民,只是为骗他们回城。至于中断毕玄和寇
仲的决斗,大有可能因刺杀他徐子陵的行动失败,觉得尚未是适当时机,又或是另外的原
因,因而毕玄才表现得那么轻松。
董淑妮的低语续传进他其内道:“我恨李渊,更恨杨虚彦,寇仲说得对,是他们害死我
大舅全家。”
徐子陵道:“你不是不肯相信寇仲的话吗?”
董淑妮的热泪终夺眶而出,满脸泪滴的悲声道:“我是回去后找玲珑娇吐苦水,得她提
醒你们是怎样的人,就像从个糊涂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想通以前所想不通的事。你们快走
吧!”
徐子陵记起梅珣在福聚楼试采他们和宋缺情况的话,李渊之所以忽然改变态度,令事情
急转直下,极可能是误以为宋缺因与岳山决战受了重伤,无法过问北方发生的事,所以现在
若能杀死寇仲和他徐子陵,又能暂解塞外联军的入侵,将是他乘势一统天下千载一时的良
机,以他如此恋栈权力的人,怎肯轻易错过。
董淑妮举袖拭泪,道:“玲珑娇在那里呢?”
徐子陵道:“我们派人护送她回塞外去。淑妮你现在立即装作愤然回宫,再不要理我们
的事,我们自有打算。”
寇仲避过下人和府卫耳目,潜至府第内刘政会书斋旁的园林,功聚双耳,果然皇天不负
有心人,刘政会与常何在密语,说的正是他寇仲。
只听常何道:“此事真教人左右为难,你来告诉我吧!现在我该怎办好?”
刘政会沉吟片刻,道:“寇仲不论少帅或莫一心的身份,均是义薄云天,我看他该不会
泄露与你的关系。只要你和我当作不知情,应可免祸。”
常何叹道:“若我是这么想,便不会来找你,徒把你牵涉在内。令我为难处是昨夜太子
尽起长林精锐,埋伏在兴庆宫门外,务要把少帅四人一举击杀,幸好少帅及时对我表露莫一
心的身份,否则后果不堪想像。”
刘政会骇然道:“竟有此事,太子不怕皇上降罚吗?”
常何沉声道:“照我猜皇上应是默许此事,否则太子岂敢如此大胆?听说颉利向皇上开
出条件,只要献上少帅人头,保证三年内不会进犯中原。”
刘政会颤声道:“颉利狼子之心,他的话岂能轻信。且若少帅遇害,定触怒宋缺,更令
天下群情汹涌,皇上怎可如此甘冒天下的大不讳?”
常何道:“江湖上盛传宋缺决斗岳山身负重伤,短期内难以领兵上战场,这个传言影响
皇上对结盟的心意。”
外面的寇仲听得心中一震,心忖原来如此,难怪李渊竟容毕玄对付他。
刘政会道:“如少帅遇害,长安还有秦王容身之所吗?”
常何叹道:“所以你现在应明白,为何我要来找你商量。”
“笃!”
寇仲弹出指风,击中窗门。
窗门张开,露出常何和刘政会震骇的面容。
化身为丑神医莫一心的寇仲现身窗外,微笑道:“两位老哥大人好,让我进来说几句话
好吗?”
董淑妮去后,徐子陵失去呆候的心情,匆匆下楼,正思忖该否去找寇仲,告知他这关乎
生死成败的重大消息。跋锋寒神态悠闲的回来,微笑道:“子陵欲外出吗?须否跋某人送你
一程?”
徐子陵暂把心事撇开,讶然审视跋锋寒神情,道:“你究竟溜到那里去,因何心情竟似
大佳?”
跋锋寒耸肩笑道:“我刚去向毕玄发出挑战书,跨过可达志这讨厌的障碍迫他决战,当
然心情大佳。”
徐子陵一呆道:“你如何向毕玄发挑战书。”
跋锋寒一拍外袍内暗藏的s月弓,欣然道:“当然是以神弓送书,我在皇宫旁的修德坊
一所寺院拣得最高的佛塔,一箭s越掖庭宫,直抵陶池,以突厥文写明毕玄亲敞,保证挑战
书可落在他手上。若他有点羞耻心,只好准时赴会。”
徐子陵色变道:“决战定于何时何地?”
跋锋寒若无其事道:“就在明天日出前,地点任他选择,我正静候他的佳音。”
徐子陵大感头痛,心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如脱疆野马,再不受控制。
常何和刘政会把老朋友“莫一心”从窗门迎入书斋,都有百感交集、心情矛盾为难,不
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寇仲以莫一心的招牌和难听的声音反客为主道:“两位大人坐下再说,我今趟来是念在
兄弟之情,为你们和全城军民的身家性命财产着想,提供唯一可行之法。你们万勿犹豫,因
为活路只有一条。”
常何和刘政会忧心忡忡的在他左右坐下,前者叹道:“我们早因你犯下欺君之罪。唉!
你叫我们怎办才好。”
刘政会道:“在现今的情势下,莫兄……噢!不!少帅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作为。”
寇仲淡淡道:“假设我立即拉队离开,两位以为长安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
常何和刘政会欲言又止,终说不出话来。
寇仲肃容道:“你们不敢说的话,由小弟代你们说出来,那时我唯一选择,是赶返梁
都,全力备战,待塞外联军南来攻打长安,即挥军洛阳。而李渊在那时只好褫夺秦王兵权,
甚或以叛国罪处死秦王,大树既去,长城已倒,军心涣散,大唐国不但无力抗拒塞外联军入
侵,更没有能与我撷抗之人,我可保证秦王辖下诸将领会逐一向我寇仲投诚,因为那是最明
智的选择,那时中土的安危将是我和颉利之争,大唐国只余待宰的份儿。”
他的样子是丑神医莫一心,声音神态却是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对常刘两人生出诡异的
震慑力。
常何道:“这对少帅有百利无一害,为何仍要留在这里冒险?”
寇仲撕下面具,纳入怀内,双目闪着光辉,正容道:“我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中土的老
百姓,他们已苦透了,再不堪大规模连年累月的战火摧残。你们或已猜到,我不是要自己做
皇帝,而是希望在统一天下后,让有德有能者居之,此君正是李世民。我寇仲若有一字虚
言,教我不得好死。我晓得两位是忠君爱国的人,不过民为重,若为次,际此动辄国破家亡
的时刻,有志为民生着想者均应作出正确的取舍,否则错很难返,更要为可怕的后果负上责
任。”
常何苦笑道:“我们绝对相信少帅的诚意,但问题是即使我们肯投向少帅,于此皇上、
太子、齐王全力防备的时刻,我们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寇仲喜道:“有常大人这番话,我已感不虚此行。首先我想问你们,像你们般看不过皇
上厚建成薄世民者有多少人?大唐臣将里又有多少人认同建成不顾羞耻地讨好和勾结对我们
怀有狼子野心的突厥人的所作所为?”
刘政会道:“少帅是否准备行弑……嘿……”
寇仲摇头道:“我要杀的是建成与元吉,但李渊必须退位让贤。”
常何颓然道:“这是没有可能办到的。”
寇仲从容道:“你们仍未答我,若秦王与建成、元吉公然冲突,有多少人会站在秦王的
一方?”
刘政会坦然道:“长安城的军民,大部份是支持秦王的。”
寇仲一抬手道:“这就成哩!我有批能以一挡百的精锐部队,正枕戈城外,随时可开进
城内助阵,配合秦王的玄甲精兵,力足以把长安变天。在民族大义的前题下,你们必须作出
抉择,否则我立即离城远去,再不管长安的事。”
“砰!”
常何一掌拍在身旁几上,道:“好!我常何相信少帅和秦王,就这么决定,政会你怎么
看?”
刘政会道:“只看少帅不杀我们灭口而只选择离开,可清楚少帅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刘
政会一向自诩饱读圣贤之书,当知择善而从的道理。好吧!请少帅赐示。”
徐子陵呆坐双辉楼大门石阶顶尽处,苦候寇仲回来。
跋锋寒返回卧室闭门静修,作好应战的准备。
侯希白此时步履潇洒的回来,纵使在如此沉重的心情中,徐子陵仍因他天生优雅悠闲的
神态感到绷紧的神经得到舒缓,侯希白不但文武双全,且是个乐天知命的妙人。
侯希白在他旁坐下,笑道:“这叫近朱者赤,我从没想过会坐石阶的,竟是这么清凉舒
服。”
旋又神秘兮兮的道:“你猜我带了些甚么东西回来。”
在午后温柔的春阳下,置身于兴庆宫园林内,令人没法想像宫外繁嚣的城市街道情况,
更很难联想到兵凶战危的紧迫气氛。
徐子陵微笑道:“不若你来猜猜,我脑袋内准备好甚么东西招呼你。”
侯希白一呆道:“我怎知道?”
徐子陵道:“你正说出我的答案。”
两人对视一眼,相与大笑,充满知己兄弟的情意。
侯希白喘着气道:“好!我说吧!我在福荣爷的府第见过麻常,这人确是能担当重任的
人材,早看穿我们形势不妙,放在过去两天透过黄河帮把部份兄弟和兵器运进城来,他们主
要藏身于泊在码头的船上秘舱里,除非敌人有确切情报,否则不虞会被人察觉。”
徐子陵点头道:“他做得很好,非常好!”
侯希白道:“听到我的传话后,他决定放弃杨公宝库的秘道,改为加速潜入城内,只要
我们的少帅大爷发出讯号,他可凭信号呼应。哈!你终猜到我怀内的救命宝贝哩!”
徐子陵皱眉道:“是否发信号的烟花火箭?”
侯希白大力一拍他肩头,另一手掏出以腊纸包裹的烟花火箭,道:“烟花火箭分红、
绿、黄三色,每式四箭,如见红色,麻常会领人朝火箭升空处杀去,绿色则以太极宫后大门
玄武门为进攻目标,黄色则攻占永安渠出城的关闸,接应我们从水路逃生。”
徐子陵赞叹道:“麻常想得很周到。”
侯希白道:“麻常说最好让他们与天策府取得直接联系,那起事时可与玄甲兵互相配
合。现在他倚赖黄河帮广布城内的眼线耳目,对城内兵力分布了如指掌,可是皇宫内的情
况,特别是驻于西内苑由唐俭指挥 。。 第一时间更新的部队,却所知不多。”
徐子陵道:“待寇仲回来,他会与麻常碰头,作出指示和安排,这方面他比我在行。”
侯希白担心道:“老跋呢?”
徐子陵道:“他回房睡觉。”
侯希白大喜,继而打个呵欠,笑道:“回来就好哩!我也想倒头睡一个大觉,今晚还要
去见师公。嘿!你脑袋内有甚么想告诉我的东西?”
徐子陵淡淡道:“不死印法。”
侯希白愕然以对。
徐子陵凝望他好半晌,道:“令师已传我不死印法,现在我转传予你,到你感到有把握
时,杨虚彦就交由你去负责清理门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