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y体蠕动的地面。那片被半凝固物质覆盖的位置下面,应该有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那头强悍的变异活尸。
一具,则是肥胖怯懦的商人林钟。
复活的,肯定是其二者之一……但是,会是谁呢?
强压下心头的惊异。雷震慢慢走近黏y,正要从身后缓缓抽出锋利的军刀。突然,异态骤生。
他那已经举在半空,想要摸到肩背抓出战刀的右手。从肘部赫然冒出一枚昂长坚韧的异物。眨眼间,已经急剧生长达及腕部。
“这,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那是一枚闪耀着晶莹梁亮白的坚硬骨刺。前端,尖锐无比。面朝肘下的薄刃部分,锋利得足以吹毛断发。
“骨刀?竟然是从我体内生长而出的骨刀?”
这一刻,雷震猛然想起:被自己杀死的变异活尸肘下,也同样生有形状相同的锋利骨刃……它有,我也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y化、包裹、吞噬、再生……等等!吞噬————再生————苦苦回忆着曾经过程每一个细节的雷震,脑子里忽然精光一闪:“难道,那些黏动的黄y,吸收了活尸的生物特征。并且,将其转载、储存在我的体内。使之为我所用?”
仿佛是想要证实他心中猜测一般。就在这一刹那,数根锐利昂长的骨刺,“刷”的一声,从雷震背部骤然伸出。笔直地瞄向y沉的天幕。
果然,事实与猜测,并无二异。
“怪……怪物!我是一只怪物————”
雷震丝毫不觉得惊喜。他只觉得恐惧,无比的恐惧。
任何人突遭此变,都会觉得惊骇无比。这也是人类面对突发事件的本能举动。
他隐隐觉得:突生的骨刺,应该能够增加自己的战斗力。但是,以这副尊容出现在正常人类面前。肯定会被抓到研究所当作怪物解剖。
也许是感受到他内心的拒绝吧!可怕的骨刺也在缓缓回缩。它们的尖端不再锐利,而是变的钝秃。肘腕部分的骨刀,也在朝着生长原点位置渐渐退回。几分钟后,它们的痕迹,从雷震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摸了摸骨刀原本存在的地方。只觉得一片光滑。连肌r破裂的伤口也踪觅难寻。似乎,曾经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脑袋里存在的幻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雷震只觉得瞠目结舌。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种幻觉?”
正当他反复摸索曾经出现异状的身体部位,脑子里满是回想刚才奇怪场景的时候。只听“噗————”的一声,巨大的骨刀,从手肘的关节处,再次出现。同样,就在雷震惊异莫名,极力想要洗去这般念头之际。恐怖的骨刀,竟然如同溶化在空气中一般,悄然匿踪。
这绝对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切无比的实际存在。因为,突然出现的骨刀,已经在雷震抚摸肘部的左手指端。划出了一条细小昂长的切口。一丝显而易见的醒目红y,正从其中缓缓蔓延出来。
第二十四节 … 异生(下)
艰难地咽下喉间的唾y。雷震不再怀疑曾经的真实。他很欣喜,也很彷徨。内心深处,更充满了对于未来的茫然。
他记得:y化的自己,曾经无比饥饿地“吞噬”了强悍的生化兽。也许,这种只能为细胞拥有的特殊技能,能够吸收并且拟化对方的所有战斗记忆和特征。进而,转为自己所用……
这个时候,矗立的黄色y体,已经凝聚出一个完整的人形。从大概外观轮廓看,正是已经“死亡”的商人林钟。
“我,我还活着?”这是林钟从y化状态中脱离之后,第一句开口所说的话。
和雷震一样,身体死亡而意识存在,并且从黄y中重新复生的他。对于经历过的一切,同样觉得骇然、惊讶、恐惧。
“你……活了?”望着手足无措的林钟,雷震脑子里,忽然涌起一种非常微妙的想法。
“是……是的。”林钟反复扭看着自己的双手,结结巴巴地答道:“可是,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似乎……似乎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又活了?”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舔了舔发干的下唇,雷震眼中,闪现出一丝意义晦暗的冷笑:“别傻站在那里发呆。走吧!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死寂沉闷的城市里,看不到一丝生命存在痕迹。从楼宇间横掠而过的气流,总会将那些没有紧密关合且已经破烂不堪的窗户带起。发出阵阵古怪的“吱嘎”声。而后,它们迅速从高空直贯而下,紧贴地面疾驰而过。狂暴地将四周散落的废旧纸片胡乱吹开。甚至,远远裹上高高的天际。乍一看,仿佛一只只翅膀已经被撕烂的濒死蝴蝶。正可怜且无奈地拼命扑扇着,想要尽力逃离这块可怕的死亡之所。
两个男人,一胖一瘦,一前一后,正小心地穿梭在零乱的楼道间。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近四天的时间。然而,直到现在为止,雷震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明白:昆明,这座有着“春城”美誉的城市。已经彻底变成生者的地狱,死者的乐园。
街道口,停满了排成长龙的各型车辆。它们簇拥在一起,仿佛一条钢铁汇聚的长河。驾驶座前的车门,或开或闭。除了挤在其中,死状惨烈的人类尸r。剩下的,只有淌满车身,遍布道路且已经完全凝固的发黑血块。
破碎的砖石、玻璃随处可见。被巨力撕扯裂开的死者尸首、衣物散布在绿化带及人行道上。将原本整洁的地面,粘染成为一块块肮脏不堪,满是腐烂恶臭的秽祟之所。
橡胶制造的鞋底,走在粘湿的路上,总有种极不舒服的拖蹋感。抬脚看时,雷震却发现:刚刚换上的军鞋底部,赫然粘连有一团棉烂的腐r。从旁边被力量挤压出来的鼓圆形物体来看,这应该一只不幸被自己踩爆的人类眼珠。
进入城市,回到学院地下避难所。找到那里的幸存者后,再想办法离开。这就是雷震的计划。
学院距离营地的位置并不远。能够获得十余个活人帮手,总比两个人在城市里瞎转好得多。况且,必要的时候,让别人死,掩护自己活下来。未必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最初,林钟对于这个计划极力反对。按照他的想法,应该全力向城外突围。不过,雷震的一席话,使他彻底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这个城市,实在太安静了。以那种活尸的变异传播速度,上千万的居民,很可能已经全被感染。你也看到了,它们唯一的食物,就是活人的鲜r。在所有人都被杀死,尸体全部啃光,再也找不到任何吃食的情况下。换了是你,会怎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离开城市,转向临近的州、县、地市。寻找新的、更大的食物来源。
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城市反而更加危险。
也许,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还隐藏着几头颇有耐心的活尸狩猎者。它们正忍饥挨饿默默地搜寻着被遗落的幸存居民。但是不管怎么样,与离开城市的千万活尸相比,它们的数量,绝对要少得多。
这只是雷震自己的猜测。也是在目前情况下,所能做出最合理、最贴近于事实的理论模拟。
外面的人,绝对不会放弃陷落的都市。后继援军肯定还有。只要依托城市地形坚持下去,自己就一定能够获救。这也是为什么雷震想要回到避难所,聚集那些可怜幸存者的原因之一。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复活”的可怕程度。但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特征并不熟悉。他还没有完全习惯运用自己的力量。这需要磨合,需要时间。偶尔能有几头实力弱小的活尸作为练习对象,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同时,他也发现一个极为古怪的现象————从黄y中复活的林钟,似乎也继承了变异活尸的基因。而且,他对于自己的命令,总能毫不犹豫地遵从。
当巨大的骨刺,从身体内部骤然穿出的时候。可怜的林钟几乎被吓了半死。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与雷震之前的感觉一样,他同样觉得:自己是一头人形的怪物。
“如果你能在这座城市里活下去,一直待到援军赶来。那么,我会帮你杀了那个狗娘养的市委书记。用他的脑袋来祭你儿子的亡魂。”
“环境能够改变人”。这的确是一句非常奇妙且真实的格言。
换在几天前,林钟肯定不可能接受如此可怕的建议。庞大的家产、豪华的住宅、有钱人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滞绊着他大脑中的习惯思维。
民不与官斗。不,应该是良民不与恶官斗。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老婆没了可以再找。有钱,什么不能买到?这应该是许许多多诸如林钟这类“平民企业家”的惯性思维。
当自己手中的一切变为乌有。所有金钱一朝俱无的时候,良民也会变成土匪。这就是所谓的“官民反”。
此时的林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胆小鬼。虽然他的身躯同样肥胖,相貌与之前并无二异。但是,他已经从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嗜血凶贼。
“老婆,儿子。我会给你们报仇!一定————”
第二十五节 … 电击
端着一挺k50p制式轻机枪,从空旷无人,满是血污的大道进入学院。那种独有自己一人的感觉,很令雷震感到奇妙、振奋。
他很希望道路的尽头,能够出现一群让自己练手的活尸。然而,从营地一路至此,他连根活尸骨头也没见着。
学院里,仍旧那么死寂。遮挡住夏日艳阳强烈紫外线的树荫下,总能看到几具被啃食得异常干净的光亮尸骨。尤其是在缝隙略大的骨节间,甚至还会留有几处清晰可辨的牙印。
人r,是活尸唯一的食物来源。在吃的方面,它们显然没有人类那么挑剔。无论活人还是死尸,在它们看来,应该都是难得的果腹之物。
路边仓库的大门,依然敞开着。空旷沉寂的旧屋,除了先前在尘土中留下的脚印,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基因同化的关系吧!身材肥胖的林钟看上去,丝毫不感觉臃肿。在其腾越房屋障碍的灵活身手间,反到有种与之不甚相称的敏捷。
沉重的气压锁,仍旧死死地关合在一起。依靠一台从营地里带出小型电子解码器的帮助,雷震顺利地开启了这扇已经从内部锁死的大门。
“胖子!吴胖子!我回来了!”
空旷沉闷的地下室里,除了湿冷的空气,便只有寥寥几下莫名的响动。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回答。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古怪,那么的诡异。
雷震皱紧了眉头。避难所里的气氛,与自己离开时截然不同。自己发出的呼喊声分贝已经足够。加之地下室内特殊的构造,可以带起相当程度的回响。他相信:即便是有轻度耳疾的人,也绝对能够听清。
然而……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有任何的回答。
林钟平端着枪口,小心翼翼地蹑步走下甬道。随着距离道口的接近,视线也逐渐变得开阔起来。正当他想要对四周细细搜索一番时,眼际的余光,忽然瞟到从侧面墙壁死角间,一缕反s冷色光源的惨色亮白。
“呼————”
反应极快的林钟,灵活地闪身避迎面一击。旋既返身将腿侧踢而出。就在坚硬鞋底与皮r交h,发出清脆撞击声的同时。从被踢飞的对象口中,也随之发出一阵痛楚的哀号。
那是一个手持消防斧,躲藏在墙后的偷袭者。雷震记得,他也是曾经被自己从宿舍区里救出的学生之一。
“怎么……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空旷的地下室内无遮无拦。所有的一切场景,都随着雷震迈下台阶脚步的瞬间,毫无隐藏地落入他的眼中。
五名舞蹈系的女孩,全部簇拥在左侧的角落。她们的手、脚关节处,都被一根根厚实的布制绳解牢牢绑缚。原本穿在身上,质地虽薄却极其柔韧的练功服已经不在。她们就这样混身赤l地蹲坐在那里。把自己胸前的茹房与下身的y部,尽量掩盖在并拢的双腿间。只从布满淤青的膝盖顶部,用充满惊慌与惭羞的目光。畏惧地打量着林、雷二人。
除了武器被夺,躺在地上紧捂伤口痛苦哀嗥的男生。其余的人,全都围了上来。他们手中持有的武器,除了g棒、斧头。为首一人的掌中,赫然还捏有一枝乌黑铮亮的“六二”手枪。
雷震记得很清楚:这枪,本是他留给胖子吴鹏的防身之物。只是,怎么会落到了别人手里?
“把枪放下!”为首的男生,扶了扶鼻梁上被汗y浸透滑下的眼镜。厉声喝道:“我叫你把枪放下,听见没有?”
“我是来救你们的。”雷震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滚!放下枪给老子滚出去!”男生将手枪平举。咬牙切齿地喊道:“我们再也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不想死的话,就马上照我的话去做————”
“我说过什么了?”雷震不解地耸了耸眉。紧扣扳机的手指,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你名义上是把我们救了出来。但是又把我们全部软禁在这里。”旁边一名手持g棒的男生愤愤不平地嚷道:“别以为你的打算别人不知道。其实,你不过是想把我们当作储备的食……”
“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直接一枪把他的脑袋爆开花。”右边捏着斧头的男子,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说话:“杀了他,我们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叫做杨峻,音乐系钢琴演奏专业的。对吗?”忽然,雷震看了他一眼。y侧侧地冷笑道:“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再说一遍,我是来救人的。别我动手杀人。”
这句话,威慑力十足。加上二人手中平端的k50p轻机枪。仅有一把“六二”,外加g棒等普通武器的学生们。顿时不由得有些动摇起来。
“我想,这其中,也许有些误会。”这时候,一个听上去颇为沙哑的声音,从一干男生背后响起:“如果我们大家都能坐下来好好解释一番。或者,也能弄明白其中的纠葛吧!”
那是刘槟。也是被雷震从学生宿舍区救出来的第一个人。
“如果能够这样,当然最好。”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林钟冷笑道:“不过,先放下武器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我没有武器。”刘槟止住了一干愤愤不平的同伴。高高举起双手,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也希望你们能够做出相应的表示。”
说着,他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雷震身边。见状,雷震也爽快地把手中的机枪背起。用冷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学院同窗。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或者说,你要我解释什么呢?”望着已近身前的刘槟,他不冷不热地问道。
“我想问的事情,你一定非常清楚。比谁都要清楚得多。”透过蒙有少许污垢的玻璃镜片,刘槟眼中放s出的光采,看上去似乎有着几分莫名的诡异。只见他慢慢贴近雷震而耳畔,用细如蚊呐,但却清晰可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天晚上,就在卫生所在外面。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都知道多少?”雷震只觉得很惊讶。自己身上隐藏的秘密,竟然会被旁人所知。
“嘿嘿嘿嘿!该知道的,我全都明白。”说着,刘槟以极快的速度,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类金属制造的物件。将之朝着雷震的腰际狠狠一触。随即连声狂笑:“因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见了。而且,看得比谁都要清楚。”
“呯————”
与此同时,对面的男生,扣下了指间的扳机。出乎意料的是,本该是瞄准对象,且猝不及防的林钟。竟然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将身形朝旁边一闪。旋既足下猛然发力,一跃冲到近前。狠狠挥起拳头,一把夺过其手中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