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孅孅的脸上突然冒出了晕红,因为当时她就听见旁人喊他十一阿哥,也因此把他牢记在心里。那是她头一次想要记住一件事、一个人。
经过一年了,他的模样虽然慢慢变得模糊,不过经他一提,她可是马上又想起他来。
灏麟眉头深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痴儿的脑袋里留下了印象。真是讽刺啊!
“十一阿哥,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她笑得开心,露出一排洁净的贝齿,那脸蛋还真是漂亮。
他英眉微挑,伟岸的体魄稍稍接近她数寸,挑起她的下颚,慵懒地说:“孅孅格格好记忆,在下正是十一阿哥灏麟。”
“灏麟……”
孅孅眨巴着一双纯净无垢的大眼,直盯着他,“很好听的名字。”
“可以也记住我的名字吗?”他温柔的眸子直凝注她,居然带给孅孅一丝莫名的悸动。
这样的感觉是她在别的男人身上所找不到的!
别的男人只要与她交谈两三句,就会立刻找理由疏远她,可这个十一阿哥不会这么伤她的心。
孅孅就这么对灏麟产生了一种依赖与信任。除了阿玛和丁香,她从没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
“我会记住,永远都不忘记。”她柔柔又稚气地回以一笑。
“真的?”
灏麟轻拂她的脸蛋,看着她那双如璀璨星辰的眸子,“以后我如果遇上你,就会考你。
如果你忘了我的名字,你说我该怎度罚你?“
“嗯……罚我面壁,还是……还是背诗经,我阿玛都是这么做的。”说到这儿,她却黯下眼,“可惜我很笨,面壁可以,诗经总是背不全。”
“哦?”他眼一玻В仄泊剑澳悄慊嵝醋致穑俊?br /
“会,我会写字。我阿玛说我小时候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那时候我便习了好多字。只是……只是后来……”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居然变得茫然。那幽远的过往,好像有好大一片的空白,怎么用力也想不起来……“后来怎么了?”他柔声轻问。
“后来……我忘了,很多东西我都忘了,就连路都记不得,才会晃到这儿来。”孅孅看了看了周遭景物,喃喃念着,“这是哪儿?”
“这里是璟敬王府的后门外。”灏麟勾挑浓眉,觉得她痴傻的程度似乎益发严重。
看情形,她不怛背不了诗书,还不记得路。难怪呼尔炽总是将她深锁府中,很少让她露面。
“后门?我好像已好久不曾来过这里……记得小时候,丁香都会追我到这儿,因为我很会藏,尤其……”孅孅带着笑说,可当说到这儿,她的神色又变了,脑海也随之空白。
灏麟玻痦涌醋潘斩葱榛玫难凵瘛?br /
“真奇怪,我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捶了捶脑子,清秀漂亮的瓜子脸上怖满疑惑。
“别勉强自己,哪天想起来再告诉我。”
灏麟撇嘴轻笑,修长的指尖画过她细致的五官,动作虽轻,却充满了不轨意味。
“呃!”她下意识地闪避了下。
“怎么,怕我?”他故意漠视她的惧意,反而更进一步,伟岸英挺的身躯若有似无地磨蹭着她。
奇怪,她身上怎么有股香味……那股清逸幽然的淡香,闻来竟是这般舒服!
“十一阿哥……”孅孅不自觉地轻喊着。
“嗯?”灏麟神态从容地笑睇着她一副无所适从的憨样。
“我……我想回家了。”她秀雅的丽容覆上一层薄霞,心底突然泛起一丝慌乱。她是喜欢和他在一块儿,可不要他这么碰她呀。
“别回去,我带你去看鱼。”
灏麟心想或许是自己一时心急吓坏她了,于是聪明的转移话题。据他调查,养鱼戏水是这位小格格仅有的娱乐,如果真要得到她的信任,必须以“鱼”来做诱饵。
“你要带我去看鱼?”孅孅黑白分明的大眼突地一亮,不含杂质的瞳心闪出愉悦的笑意。
“对。就在紫禁城里有座”玉阗池“,那里面的鱼可多了。”他撇嘴笑说,一面观察着她雀跃的反应。
“那池子很大吗?”她突然一问。
灏麟眉一皱,不解地回道:“非常大。”
“那太好了,我就可以把府邸池子里的鱼儿送点过去你那儿。”她可一直担心着自己的池子太小了。
“什么?”灏麟挑眉睨睇着她,“你要送鱼来宫里?”
呵,这痴儿脑子里究竟装些什么东西?鱼可是离不开水的,再说一池子有多少鱼啊,绝不可能像拎只j那么简单。
“嗯。可以吗?”她张大眸子问道。
灏麟轻吐了口气,被她搅和得有点儿不耐烦,口气陡转不耐,“你到底去不去?”
“啊?”孅孅被他恶劣的口气给吓了跳。
“我是问你,想不想去很大的池子看鱼?”他强抑住体内逐渐上扬的脾气,放柔声再问了遍。
“想……可……可我阿玛一向不喜欢我出府。”她低着脑袋,咬着下唇,语音含糊地抱怨着,“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去外头看看,只有去年阿玛带我进宫参加……参加……”
“参加皇太后的寿宴。”他替她说了,接着低头对她邪魅笑道:“那我们偷偷溜走,好不好?”
“偷溜?!”她惊讶地张大嘴。
“对。”
“嗯……好,我跟你去。”
孅孅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克服自己不敢出门的心理障碍,跟着这位还不算熟悉的男人离开了王府。
第二章
在紫禁城右翼的御花园内百花争艳、乌呜轻啭,四处散发淡雅的幽香。
御花园后面有座占地广阔的“玉阗池”,里头不但有各色鱼儿,水面上还栖息着芊芊芙蓉,上头结着粉红芽苞,清灵又淡雅。
几对飞鸟从上而过,不时发出愉悦的叫声,让这景观更是热闹,可是让头一回来此的孅孅看傻了眼。
“你终于钓上大鱼了?”德潞笑睨着灏麟,带笑的目光又转向蹲在池边看得目瞪口呆的孅孅。
“大鱼?”灏麟挑起一眉,温存的眸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犀锐寒鸷。“如果你指的是她,我倒可将这只大鱼送你。”
“哪不对了?”德潞玻痦樱炫弦谰舌咝Α?br /
“你明知故问。”灏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除了笨了点儿外,长得可不赖。刚刚一接近她,还闻到一股芳兰幽香,不吃白不吃。”德潞冷冷地撇开嘴。
“算你狠。”灏麟凝眸一笑。
“你也不比我善良到哪儿去,咱们不用十步笑百步了。我就不信你对她的身子没兴趣。”一谈起男女间的风月事,德潞便笑得合不拢嘴。
“这事不用你c心。该进补的时候,我自然会折了她。”灏麟嗤笑着,看着孅孅走向自己。
“十一阿哥,我——”
“咦,该打。难不成忘了我的名?”灏麟嘴角噙笑,眼神却不轨的玻穑潘恋厮炎∷撬辶榈乃?br /
“我记得,绝没忘记。”孅孅非常认真的澄清,“你叫灏……灏麟。我没说错对不对?”
“聪明。那你知道他是谁吗?”灏麟闪开,指着站在他身后的德潞,“他是我最好的知己。
“他……”她看着德潞,却皱着两条柳叶眉,摇了摇蛲首。“不认得。我不想认识他。灏麟……你买几只鸳鸯养在池子里好吗?我喜欢鸳鸯,可我阿玛总是不允,他说我不会照顾。”除了灏麟外,孅孅对任何男人都不具好感,因为她有过太多不好的记忆。几位曾来府中与她谈话的男人,往往到最后都会指着她大叫“痴儿”!不但如此,表情还净是戏谑与调笑,那模样让她看了好难过。
她是痴儿吗?她曾问过阿玛,也问过丁香,他们全都噤声不语,要不就叫她别胡思乱想。
“先别管鸳鸯。他叫德潞,你该认识认识他。”灏麟粗鲁地打断她的奇想,硬是将她转向德潞,“他是豫王府的大贝勒。记得他了吗?”
“不要”孅孅反应激烈地大喊出声,小脸上写满了无措和紧张。“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灏麟,我看孅孅格格只愿意认识你一人,我在这儿只是多余的。我先回府了。”德潞说着,又朝灏麟靠近几步,贴着他耳畔悄声低语:“被美女依赖的感觉不赖吧?”
“好家伙,你倒悠哉。”灏麟撇撇唇,拧眉瞪他。
“我走了。希望能早点听到你的”好消息“。”眉宇一扬,德潞这才转身离开。
“你怎么了?”发觉孅孅直躲在旁边的桂树后头,灏麟立刻走向她,倚在树旁低声询问。
“我好怕……我想回家了,灏麟,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她抬起螓首,双臂紧抱着自己,还带着微颤。
“才刚来,怎度又要走了?!”他温热的气息近距离地吹拂在她颈侧,引发她一阵心悸,蛊惑着她体内异样的感受。
“我跑出来,阿玛会担心的。”因为她的病,阿玛一向不准她单独出府,以防遇上居心叵测之人而遭遇危险。
“别担心。我早派人去通知呼尔王爷,他知道你跟着我。”此时灏麟鼻间又闻到一丝属于她的淡雅清香,真如德潞所言是股幽籣芬芳。
“真的?”孅孅漾出一抹甜笑。
“当然。”灏麟犀锐的眸光扫向她柔白滑嫩的双腮,大拇指轻轻揉搓着。
孅孅愣了下,小脸蛋嫣红得更加俏丽。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他总爱这么碰她,可是她并不觉得讨厌。
“你很美……”他吟了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啊!”她摸了模自己的脸,顿时更不知所措。
“你脸红的模样更美。如果我身上有镜子,定让你瞧瞧自个儿现在红着双腮的俏模样。”灏麟的指尖更大胆地拂上她粉红的菱口。
“镜子……”她杏眸一蹙。
“怎么,你没照过镜子?”他抚唇的动作一顿。
“是……是好久没照了。每天都有奴婢帮我梳头,我就坐在床畔让她们帮我整理,从没想过要照镜子……”她幽幽地说着,眼神又变得恍惚。
“那跟我走,我拿面镜子给你瞧。”他拉住她的手,打算往他的“玦麟宫”走去。
“不!不要……我不要镜子——”也说不上来为什度,她居然会对镜子怀了份恐惧。
孅孅隐隐发着抖,惊骇得直摇头,“不要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好可怕,她真的好可怕……”
“可怕?谁?”灏麟眼一玻В舾抛肺省?br /
他突发奇想,该不会她的痴病与镜子有关?还记得七、八年前她曾进宫玩过,那时的她机伶可爱,怎么也不像现在这副模样。
“我……我不记得了……”孅孅眉头皴得死紧,下意识地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你——”他向前一步,却吓得她直后退,“我真的不记得……别问我……我头好痛……”孅孅抱着脑袋拚命摇头,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却洗涤不了她已被蒙尘污染的心。
她不敢想,因为一想就心痛,于是干脆什么都不想,让脑子一片空白,久而久之,居然变成众人口中的痴儿。
“好好,不说了,我们回房去歇会儿。”灏麟突然抱起已失去冷静的她,直接迈入他的寝宫。
一进寝房大门,孅孅才停止哭泣,低哑地说道:“对……对不起……我刚刚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激动。”他将她安置在暖炕上,看着她一双水漾漾的泪眼,“想不到你这个小姑娘闹起脾气还真吓人。”
“我……”孅孅的眼凝入他深邃黑瞳中,“对不起,我每次头一疼就会犯病,外边的人都喊我痴儿……”
灏麟目光一黯,轻问:“谁说的?”
“很多人这么说。”她漂亮的脸蛋透露出细腻的哀伤,扬睫望向他那张英挺迷人的脸孔,“你也这么认为吗?”
“傻瓜,我跟别人不一样。”撇撇嘴,他虚伪地一语带过。
“可我很笨,什度都记不住。”孅孅的双目凝出水雾,“所以我好怕,好怕面对外人……他们会取笑我,我阿玛就会因我而丢脸。”
“可你不怕我。对吗?”他漂亮的嘴角凝出一丝笑痕。
“因为你不像坏人。”孅孅单纯的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对他的依赖与信任。
“哦?能不能让我知道为什么我不像呢?”灏麟奇异地漾出抹笑。
“为什么……”她颦起柳眉,思想一下子无法到达那上头。总之……那是种没有原因的喜欢。
“对,我非常好奇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他邪笑地俯下身凑近她。
“我也不知道。”她别开脸,直觉对方的眼神好火辣,彷似要直窜她心问,让她的心也跟着火热了起来。
“你真是好玩。”灏麟抿紧嘴角,嘴角凝出的笑痕逐渐扩深,嗓音沉得低柔,忒是好听。
“啊,我怎么可以躺在这儿!”孅孅突地发觉自己居然躺在别人的炕上,惊愕地坐起。
虽然她的脑子有时候不清不楚,但这种从小就被灌输的女子戒条,她怎么也不会忘掉。
“为何不行?”灏麟只想弄清楚她究竟痴到什么样的程度,该不会不知道“男女有别”这句话吧?不过看她此刻的反应,应该还不至于严重到无可救药。
“为何?”孅孅脑袋一偏,心头无缘由地一陴空茫。她想不起这缘故,但搁在心底的感觉竟是这么笃定——女孩儿是不该待在男人房里的。
“怎么?”他清冷的眸光瞬放柔,玻a塾瘴省?br /
“不知道……但我确定这是不对的。”孅孅的小脚轻搁地面,急急地说:“我该走了。”
“我送你。”他柔缓道。
“嗯。”她抬头望着他那张镌上温柔朗笑的脸庞,心底漾起的涟漪已一圈圈悄悄扩大……灏麟扶她站起,表面上虽是柔情万千,但隐敛的双眼却y沉一玻А?br /
对她,他哪有什么柔情?只有戏谑与狎意。
当孅孅坐上灏麟为她准备的马车返回璟敬王府时,才知府内已是一片混乱,大家都因为孅孅格格的失踪而急得焦头烂额。
孅孅一下马车,众人立即涌上。“格格,你去哪儿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王爷可是急得暴跳加雷……”
“我……”孅孅一遇上大伙的追问,原就不大会说话的她变得更语拙。可她更疑惑的是,灏麟不是已通知阿玛了吗?还是其中出了岔?
“去去,你们这么问格格,要格格怎么回答?”丁香上前,双手一扠腰,对这几个多嘴的仆人吆喝道:“你们赶紧进厅通知王爷格格回来了。”
“是。”众仆脖子一缩,纷纷退下。
待他们一走,丁香马上扶住一副怔仲模样的孅孅,“格格,你没事吧?别急……别紧张……有话可以慢慢说。”
“我——”孅孅看着丁香,正想说什么时,呼尔炽已从正厅走了出来,一把抱住她。
“孅孅!我的孅孅,你终于回来了。可知阿玛有多担心……”
“阿玛……对不起,我忘了您的交代,没告诉您我出门去玩了。”孅孅抱着阿玛,泪水很自然地淌下。
“没关系、没关系,回来就好。”呼尔炽直拍她的背脊。
“孅孅吗……听说孅孅回家了。”玉福晋听闻这消息,极少走出后面佛堂的她也急促地奔来前院。
奇异的是,孅孅一见了她,连忙躲到父亲身后,身子还不住抖颤。“别过来!我……我以后不敢了……”“你怎么了?我是你额娘呀!”玉福晋悲叹得直摇头,泪水纵横。每每只要她一接近女儿,她总是避她如蛇蝎,可知道有多伤她的心啊!
“玉,你先避一下。她既然怕你,你就别留在这儿了。”呼尔炽走到妻子身边,安慰着她。
玉福晋叹了口气,只好转身离开,但仍不忘凝视爱女一眼……看着孅孅惊愕的模样,她不禁摇摇头,在老嬷嬷的陪同下踩着虚弱的步子离开。
“怎么了?孅孅,额娘是爱你的。”呼尔炽将她带进内厅。
他也心拧了,看见自己的爱妻终日为此郁郁寡欢,甚至在数年前搬去怫堂居住,两夫妻虽住在同一幢屋子,感情却已渐渐疏远了……“我……我不要……我只要阿玛的爱。”孅孅一张写满疲惫的脸蛋倚在父亲肩上,一双藕臂将他搂得好紧好紧。“阿玛,我爱您,不准别人欺负您……”
“放心,阿玛那么大个人了,谁敢欺负我?倒是你,刚刚上哪儿去了?听守门的说是皇轿送你回来的。”说到这儿,呼尔炽不禁疑惑,难道这小丫头懂得跑进皇宫找皇太后聊天了?倘若真是如此,那不就代表孅孅的病情已有起色?
一思及此,他便兴奋地抓住她的手,心急地问:“告诉阿玛,你是不是不再害怕外人了?”
“我……”孅孅俏脸蓦然一红,羞赧地喃喃低语,“我不怕他。”
“他?”呼尔炽眉头一拧,急促地问:“是谁?”
“他……你是指十一阿哥吗?”孅孅眨巴着一双大眼反问,殊不知这句问话也同时将父亲要的答案脱出了口。
“嘎——十一阿哥?!”呼尔炽大吃一惊。孅孅怎么会与十一阿哥扯在一块儿?他虽是东官太子,却也是他们大清王室中的狠角色!他为人y险邪恶、风流不安定,身旁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他为何要接近孅孅?
“是啊,我最喜欢灏麟了。”孅孅歪着小脑袋,脑里回想着方才与他在一块儿的情景。
向来d烛机先、观察入微的呼尔炽又怎可能忽略窦贝女儿这种满是爱情憧憬的眸光,他心底忧喜交错,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对感情事无知无感的她竟然会起了这种变化,应该是令人兴奋;可不妙的是,她的对象居然是灏麟!这……这是上天捉弄人吗?
“孅孅……把十一阿哥忘了,阿玛再替你物色其它对象。”他只好这么劝女儿,希望刚识情滋味的她能忘了那个男人。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