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呃!呵!”屋外传来怪叫。
阿成慌乱地扭头望向窗子,一张肮脏遍布黑泥,无意识抽搐着的脸,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白多过瞳孔,对阿成来说,这是一张遍布恐怖的脸庞。
窗外的是村里的阿树,一个疯子。
现在,让一个疯子看到了,阿成把菩萨像摔了。
呵,虽然没人会相信疯子的话,不过有时候,一句话,比说话的人,更有力量。
没有人能同疯子讲道理,所以规矩、利益、威胁都无法左右疯子的行为。
到时候,有人听了阿树的话,来他这里搜查,而阿爹不在,只剩一个半大小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有谁能裁定?
阿成害怕了,他也死死盯着阿树的脸,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隐约闻到了他身上发出来的汗臭与尿骚味,他在恐惧外,多了厌恶的情绪。
“呃,呃,嗬……”阿树的喉咙里翻滚着含混又低沉的音节,他的神色很古怪,似乎是痛苦,似乎是狂喜,“成……成,嗬,菩萨……”
阿成朝着窗户走了两步,因为内气耗尽而感到极度疲惫,双腿发虚。
阿树似乎被吓到了,跟着后退两步,摔倒,没有哼一声,他站起来,往外面走。
屋后是一片小树林,穿过树林,就能看到村庄的其余房屋,有一条路,围绕树林,傍晚时候还有许多闲逛的人。
阿成站在窗户边,看着阿树一点点消失在树林的荫蔽中。
……
夜晚。
阿成回到家。
阿爹不在。
他还是没回来,厢房、厨房、柴房,没有他。
阿成吐了一口气,把铁锹撇在柴房,又进厢房取了脸盆,到门前小河里舀水,他就蹲在河边洗脸,月色照不透水面,晃荡着的白光里沾染一点浅薄的红色。
阿成仔细地把手指甲的缝隙都清洗干净。
阿爹不在,于是很多事情,他得自行解决,而手段往往不那么有趣。
回到里屋,阿成取出畚斗,菩萨像的碎片只是被扫进畚斗里,还没有掩埋,他颠了颠畚斗,碎块撞击畚斗的木片发出笃笃声。
很普通的神像而已,阿成心想,不过他借着月光又仔细一看,灰扑扑的碎块里有一个灰扑扑的小方牌,形状简陋,除了规整外,同其余的石头没有两样。
他捡出方牌,吹去浮尘,露出完整的形状,一块四四方方的石牌,小半个手掌大,边缘倒角,很圆滑,一面有昙花纹,一面光洁。
很普通的一块石牌。他揣进怀里,打算过些天,给石牌打个孔,穿绳挂起来。
阿成从仓房里再取了一个神龛,挂到里屋的墙上,遮住了掌印。
外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是门被砸开了,阿成吓了一跳。
他从里屋的窗户翻出去,沿着墙根跑,绕回正门,朝里面偷偷打量。
黑暗里,一个宽阔的背影,抱着一个白衣的女子。
是阿爹。
是薜荔。
血液点点滴滴摔在地上,惊起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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