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鹿雪锋皱着眉,疑心是护工来了,他一用医疗机都会把结果上传给院里,然后护工就会过来,但这次来得好快。
“进来吧。”
开门的不是护工,是郑奇律,油头的家伙今天不油腻,反而很清爽,穿着一身黑西装,人模人样倒是出乎鹿雪锋的意料。
“这狗东西,来我这里还敲门啊?进来吧。”死老头一张嘴儿涂了蜜一样,说着优美的中国话,如沐春风的郑奇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黢黑,仿佛刷了一层墨水似的。
看到油头怪臭着脸,鹿雪锋反倒高兴起来,他人老了,脾气也小了,见到熟人不敢不搭理,生怕就这么离开,留他一个人。
郑奇律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小方盒儿,走进来,把东西往医疗机台子上一甩,双手插兜,在小小的宿舍里闲逛起来。
东墙上有一个圆形的时钟,现在是上午六点十四分。他转头环顾,一边啧啧着发着评判的声音,他想找茬,说一些能叫老头难堪的话。
但看到这简单的房间,有些说不出话,郑奇律在床上坐下,硬邦邦的床板,“还是喜欢睡死硬的床啊?”
“嗯,”老头在医疗机里抓出一枚止痛针,扎在小臂上,然后等待仪器给他调配膏药。
“在这里住得还习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你还能把老子从这里捞走了?”
“能!”郑奇律指了指礼品盒,“你重孙出息了,给你争取到临时五级社信。”
鹿雪锋一愣,惊愕到目光都呆滞了,“他小孩子能干什么?不是给你们当内线去了吧?他有没有危险?!”他愤怒地站起来,把医疗机都带倒在地,温热的疗伤膏洒在地上,淡淡的药香弥散在养老院温暖湿润的空气里。
郑奇律起身,绕过老头去拉开窗帘,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有些眩目,鹿雪锋站起来太急,血液追着用上大脑,撞击血管发出砰砰砰的跳动声,他继而就头晕心悸起来。
“别总往坏了想,你重孙是立功了,重点保护对象。”
鹿雪锋抿嘴,“实话?”
“实话。”
“那,我想回农区。”
“都可以,现在我是你的生活助理,想要啥,都可以和我说。”
“我要我以前的资料。”
“给你准备好了,先喝药吧。”
郑奇律把白色方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冰绿色的透明清澈药剂,抗衰药3型,适用对象:初次服用抗衰药的中老年人群。
“怎么?要赐毒酒啊?”鹿雪锋心情放松,也开始玩笑起来,接过药剂一饮而尽。
冷冰冰的药水喝下肚,却似暖流一样,将他的头昏抚平。
“就这一瓶,能让你多活不少月呢。”油头怪说这话的时候,不无羡慕的意思。
鹿雪锋一愣,这么说来,他准备后事的时间,能更宽裕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