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看,青楼坐南朝北,正门在北面,院子却安排在南面,所以直接一步迈进了楼里,没有了缓冲地带,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这里面的布置倒是和酒楼是差不多的,三层结构,一楼大堂有布置了小型的观景园林,若是在夜晚的烛光下说不定会显得富贵堂皇,不过在白天,这样娇俏的贵妇看着也就是一个涂抹了过多喑哑脂粉的呆笨村女罢了。
弗道子对鹿正康略略颔首,姿态轻松,对这些凡人的装修手段,表示了最低程度的勉强认可。
穿过一道小木桥,脚下有清泉流过,冲刷着各色的鹅卵石,在寂静的白日的青楼里,这是为数不多的声响了。
一路上,老鸨只是笑眯眯的,并不如何言语,带着他们俩穿过了有些浮夸的人工造景,随后是一重重珠帘隔开的单间,过雕漆繁美的走廊,两旁是长长窄窄的漂亮的黑漆金线格栅门,透过薄薄的,暗黄的窗纸,可以隐约看到一个个淑雅的女子的剪影,或站或坐,也有侧卧倾躺,透过这没有上锁的门,不堪风吹的纸,客人会知道这里面是一个个自己可以支配的,地位卑下者。
寻常男人来到这里,他们的兴致必然是会膨胀起来的,就像他们的生产工具一样,鹿正康只是对弗道子撇撇嘴,表示了自己对这个环境大差不差的满意。
从楼梯上二楼,这里的一个个雅间更空阔些,终究他们是没有上到三楼。
老鸨把人带到便退下了,徒留两个男人在迷宫般复杂的走廊环道里漫步。
这里比一楼热闹些,不时有乐器琤琮声透过珠帘与隔门传来,暧昧的天光在一个个走廊尽头传来,在被无数人争踩得吱嘎作响的地板上糨糊成干涩又迷离的一滩,鼻尖能嗅到的是润软的梨花香,仿佛能把人魂灵儿都凭空勾起来三寸。人在地上走着,魂魄却是踮着脚。
这时候,鹿正康与弗道子互相看了看,知道这得分开一阵子了,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无师自通的本领的,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从一个岔口,各走各路了,甚至没约定何时再见。
鹿正康随手推了一间门,进屋后还很贴心地将门关好。
在这里面,是可以点菜的,有一根拉绳,挂着一个升降的竹筒,把要吃的菜式写在纸张上,塞进筒子里,拉一拉绳,这就落到柜台去了。
鹿正康在床榻上舒服地躺着,女倌也躺在他身侧,就枕着他的手臂,这是一个乖巧的女子,原本是在弹琵琶的,琵琶已经放在一旁了。在这种无言的时候,鹿正康只是很安静,她也很安静。
他捉住女人的手,捧在掌心左右翻看,凝视着人的皮肤,手背的皮肤,那种细密的微微的褶皱,藏匿着毛孔的皮肤的沟壑,连绵像是一张网,不过,更像是什么水波一样,清漪。
昏暗的室内让人觉得不畅,可又有一种幽闭带来的隐秘的甜美。
她似乎睡着了,侧着头,闭着眼睛,呼吸喷在鹿正康中规中矩的耳廓上,气流击打着柔软的皮与骨,与深处的耳膜震颤着共鸣。
鹿正康殊无什么特别躁动的反应。
“你会弹琴,会唱词吗?”
“会的。”
“我一直很好奇一些词牌名究竟是如何的面目,我写,你唱给我听。”
“好的。”
这种客套让人舒服,就像是忠诚的老朋友,萍水相逢,不过保持着一种青涩的态度。谁也不依赖谁,谁也不会真正爱上谁。在青楼找不见爱情,只会让人发现自己的自私,妓女只是一个嫖客用来爱自己的载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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