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南是个讲信用的人。她的剧情线相当惊险刺激。我完全喜欢。
帮她弄回车子和货――这里说的货,其实都是些成瘾性药物,我不沾这些,帕南也不沾,她只是常常靠运货赚钱。如果讨论法律,那帕南绝对违法了,但在夜之城,法律一直都是操蛋的,除了帮助权贵欺压良善,法律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小孩子才在这里讨论善恶,我单纯觉得帕南这样有本事的人,到头来只是个送货的,实在很可惜。
“跟我干吧,帕南,别管那些乱七八糟,你就是你自己,既然打算脱离部族出来闯,你总得有些成果才行。”
当时她是心动的,我猜得出来,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却叫她决心返回部族。
为了劫下运送赫尔曼的――这人是任务目标,我真的是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康陶浮空车,我们冲进一座郊外的自动化卫星能量发电厂,把电机过载,设定扳机点火装置,等目标进入射程后引爆,相当于发射了一枚超大当量的ep,周围几公里电器直接报废,身为赛博义体人,当时我们都浑身发麻。
浮空车更是直接系统瘫痪,在半空跌跌撞撞不肯掉下来,然后帕南出手,拿她的火箭筒给了浮空车最后一击。
这些都在计划之中,意外则是帕南部族的人试图搭救失事的浮空车,反倒被当作袭击者遭到攻击――也怪我们,帕南离开了部族,她的那些计划都没有事先和家里人通个气,这才导致好朋友,外号蝎子的退伍jūn_rén 被康陶武装分子击杀。
我们只来得及救下米契。
或者说,是剧情把蝎子杀了,这个带兜帽的酷男人,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还真的挺喜欢他的。
既然提到他了,干脆把他的戏份统统一次性倒出来:事后米契找我,说要完成蝎子的遗愿。我当时刚把受困的艾芙琳救出来,她的情况也很糟,就像夜之城所有走投无路的性偶一样,被人骂作臭婊子,被害得精神崩溃。嗳,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这边告别了朱迪就往部族赶过去,为了赶时间还在街上随手借了一辆金色经典阿波罗。我到的时候天蒙蒙亮。这个点,恶土的风还很安静,像是在耳畔絮语。
米契作为好兄弟当然是要满足蝎子生前的愿望,他把蝎子的尸体放进一辆越野车里,全速启动,从悬崖上直直地冲出去,一个抛物线跌入峡谷底部,轰隆爆炸的火光在高处看过去就像是一撮小火苗,在峡谷未亮的阴影里尚算醒目。我猜测他的尸体在燃烧的车辆里溶解,我们愿他的灵安息――个屁啊,这人生游戏,死了就是死了,数据删除罢了,哪有什么灵不灵的。真不知如何是好,这些死人会在下一次游戏重启的时候――如果有下一次――再次被提出来。他们根本没法察觉自己的生死就是个谎言,电脑关机还可以重启,数据存档后当然还可以提取。他们只是会忘记自己曾死过无数次的真相。痛苦的真相。
在意识到自己是玩家之后,这段虚拟人生对我来说就一直都有相当大的隔阂。或许你们读者里熟悉电子游戏的那一部分会明白这种感觉,玩家对游戏的代入感总是有限的,越是见多识广,越是见怪不怪。我多少还是个年轻人,所以不会表现得暮气沉沉,大家也喜欢夸我有活力。
作为一本不那么合格的回忆录,当我回顾那些战斗,横扫数十公里的电磁脉冲,爆炸的浮空车,这些给我留下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因此我也不愿赘述,换强尼来写:他可不愿干这破烂事。
在剧情的漩涡里左冲右突,投入再深刻,一旦放下枪支,浑身的力气立马就被抽干了。我们总是试着违背剧情,但又不断顺流而下,除了暗地里期盼到结局的时候能有重大的改变,别的什么我都做不了。
在引爆卫星能力发电站之前的那一小段平静时光反倒最让我记忆犹新。
一切雨前的宁静都像是祷告一个终将追之不及的过去。
恶土的风,那个点儿很峻烈,但气流均匀,吹起沙砾击打车窗,噼噼啪啪似一场干雨。同样是蒙蒙亮,帕南驾驶她的霆威,我们在山地公路边停车,就停在一处悬崖前,远处夜之城的摩天大楼如一排巨像,天半阴着,拂晓降至的苍穹是灰蓝色,东方有淡橘色的晨光,云朵和浮空车漂浮在空中,没有凭依而游荡的海中野兽一样。我们就在这处高地俯瞰,监视着康陶车队的动向,一望无际,到时候浮空车坠落就在这片沙漠,我们就像鬣狗一样去追逐。
我知道今天过后,离结局就更进一步了。
可我对世界的真相和破局的道路,还是一无所知。
我的沉默引得帕南多嘴嗦,人面对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时,总是会忍不住多说两句,常常是这样的。
“刚才的事儿,多谢你了。”让帕南憋出这种好声好气的话也是很不容易。
她说的是我们去劫卫星发电厂,霆威车载机炮关键时刻卡死,原因有很多,譬如车载系统版本太老,机炮型号老旧等等,我说可以帮她的爱车进行全面升级――我真有这个本事,在我拒绝推动剧情的那段日子,到处接委托赚钱,赚经验,我的等级已经很高,技术与智力都已经到20满级,自夸一句夜之城最好的工程师、匠师与黑客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