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云已走出病房,从身后叫住了我。
“梁冬儿,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声音尖锐,在清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我停下脚步,无耐地看着她。实在不忍心与她做口舌之争,此刻的她,面容枯黄,神s憔悴,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原来就大的眼睛更是大得离奇,正突着眼珠子瞪我,仿佛我与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成亦城握着她的手腕,说:“胡说什么呢,进去休息。”
柳云云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吼道:“不用你管。”然后又盯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想看我的笑话么?”
我无耐,用求救的眼神望着成亦城,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处理吧。
成亦城神s也不大好看,强行把她拖了进去,“人家冬儿是来看望隔壁的允儿。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好不好?”
“你还叫她冬儿?叫得好亲热。成亦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还有着她?”
“你胡说什么呢”病房被关上,隔绝了里边的一切声响。
我与允儿的保姆相视对望一眼,然后无耐地摇摇头,也不过多停留了下,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看来,人是不能有好奇心的。
第二天一早,不意外接到成亦城打来的电话。他向我道歉,昨晚柳云云因为才刚流产,精神状态不好,所以胡言乱语,迁怒于我,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淡淡一笑,表示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时无话可说,又沉默了会,我正挂电话,他又问我最近还好么,我说还好,老样子。
“你和亦海的事”他没有问下去,但我哪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地道:“我们已经近两年没见过面了。你认为我们还能有什么?”
他自嘲一笑,“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没关系。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以前的号码已被取消,我这个号码是后来才启用的。也只有三五个知心好友知道。
他沉默了下,说是从以宁那里要来的。
我说:“以后没事不要再打来了,万一”很想说万一被柳云云知道,那就是否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但又想到如果这么一说,又有点告状的嫌疑,便打住不说。
他暗叹一声,“放心,我不会不识相的。”
我笑笑,“那就好。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要挂了。”
“等等”他立马叫了声,然后又沉默了后,说:“你和亦海,真的已分手?”
我叹口气,说:“亦城,说句心里话,就算你是亦海的哥哥,也没权利过问我们之间的私事。”
“抱歉”他声音低低的,“我知道我没权利过问你们的事。可是,亦海两年没有回来了,并且到现在都还拒绝结婚。看样子,他心里一直还有你。”
我咬唇,想起亦海曾说过的话,心肺处又抽痛起来,我甩甩头,甩掉那种沉重感,说:“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我挂了。”收起电话,窗外瓦蓝瓦蓝的天空都让我无法提起精神欣赏,只觉灰蒙蒙的乌云才适合我的心情。
上班时,忽然发现同事们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古怪,我先是莫名其妙,再来心里又是一阵哀嚎及愤怒…肯定又是姓聂的王八蛋给我漏场子了。
果不其然,在我谦虚又平淡的询问下,同事们才吱吱呜呜地问我最近是不是与聂辰吵架了。
吵架?
我和聂辰吵得起来么?哦不,确实没吵过,但口舌之争倒也发生过,但都是不了了之,唯一的疑点便是与聂辰有一个月未见过面了。听说前天他回来了,但并未立即找我,昨天我还看到他车子副驾驶室里那一大束玫瑰,尽管隔着不短的距离,依然也能瞧出那鲜艳欲滴的劲儿。
同事递给我一张报纸。
原来是聂辰要回新加坡的消息,记者采访他问他对未来企业发展方向,他作了简短回答,不外乎是继续开辟中国市场,把工作重心放在研制和营销方面。
因为聂辰私生活也挺精彩,记者问完公事,便问他私事,大家都知道我和聂辰在一起,这次不意外提到了我。
记者问他,若他回过继承家业,那女朋友怎么办?
我也紧紧盯着聂辰的回答,很好,若是张爱华看了这则消息,保证三天三夜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聂辰是这样回答的:“我还年轻,暂不考虑终身大事。”果然是花心男人对付婚的最佳回答。
下边的就没兴趣看下去的,不是没看到同事们的窃窃私语,不是不知道她们在替我叹息,但,与聂辰分手是迟早的事,能拖到现在,我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听八卦记者推算过,聂辰身边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超出过半年的。我能熬到两年,已算是彪悍无比了。
不过,在去幼儿园接灿灿时,我犹在想,说不定张爱华也看到这则报告了,估计又会堵住我说些嘲讽之话,最终决定,我不去幼儿园了,让母亲去接灿灿吧。
我买好菜回家,正在做饭,听到开门声响,往外边望了下,是灿灿冲进来,后头跟着母亲。只是这次却是y着一张脸,一p股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我纳闷了,一边翻动锅里的鱼,一边扬声问:“怎么了?妈,是不是灿灿又调皮了,惹你生气了?”
灿灿立马跳出来叫道:“我没有惹婆婆生气。我很乖的。”
我立马拿了块糖醋排骨递给他,哄到:“灿灿真乖,来,把这个吃了到一边玩去。”
灿灿走开后我又问母亲,究竟谁惹她生气。
母亲今年六十五岁了,骨子硬朗,精神状态奇好,除了y雨天膝盖骨关节处会抽痛外,并无其他毛病,再活过五十年不成问题,并且早过了更年期,现在的她非常好说话,又平易近人,为人处事也是滴水不漏的,但该有的精明可是从未落下,我很喜欢她。与我的养母是截然不同的x格,都是我的大爱。
母亲拿出镜子左照右照,又在客厅玄关处的全身镜前转了一圈,这里瞅瞅,那里瞅瞅,我拿着铲子看了,在心里想,该不会见着了我那无缘的父亲吧?
“冬儿,我这身装扮不算差吧?”她理了理身上的休闲款式的米s连身裙,脚下三寸高的黑s高跟鞋,头发仍是优雅的大波浪,染成时髦的酒红s,耳朵别着硕大的弧形耳环,衬得瓜子脸儿耐看又妩媚,说实话,她这身装扮,既不显老气,又不显花哨,看着舒服又典雅,被称之为贵妇人虽然略显牵强,但也绝对拿得出市面。
不明白她今天为何格外注重仪表,犹在心里猜想是不是果真见着了我那无缘的老爸,才开始急于身上的着装。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嘛。
我老老实实地说:“你这身装扮很不错呀,穿得格外精神,又显年轻。怎么了?有人说你的不是?”
她一脸愤怒,“可不是,虽然不再年轻,虽然没穿顶级大牌,但怎么说,也沦落不到被说成保姆吧?”
我一时明白不过来,她又说:“刚才去接灿灿,意外碰到你那前婆婆。”
我讶然,然后又是紧张,“她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就是看着灿灿,泪眼汪汪的。”她撇唇。
我心里一紧,该不会这成夫人又想到了什么吧?还是柳云云无法再生养,让她大失所望又跑来关注灿灿?
“妈,然后呢?她与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什么都没说呀。”她一脸愤怒,上下打量自己的衣着,“一直和灿灿说话,问他最近的近况,还要灿灿叫她nn。最后才用施舍的眼光看我一眼,你猜猜,她说了什么?”
她顿了下,怒声道:“居然问我,你是灿灿的保姆吧?气死我了,我看着像保姆吗?她生的什么眼睛?我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后边自动省略一连串的指责。
我也是一阵无语,母亲虽然年纪不轻了,但也特别讨厌别人说她老,按她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说自己老,但别人就不行。更别说还被当作保姆,太侮辱人了。
果然,母亲那个气呀,一直碎碎念念到吃饭果然再是聪明的女人,都非常介意别人对她外表和年龄的评价。
不过母亲骂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她没事跑来幼儿园做什么?只是单纯的看望灿灿?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什么?”
我叹气,一向爱吃的糖醋排骨也失去了往r的美味,“八九不离十吧。妈,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沉默了下,“我对香港法律不是很了解,不过他们成家有钱有势,想要争回孩子的监护权,估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可不要拿自己的j蛋去碰他们的石头。”
我点头,我当然知道我斗不过他们,打官司,大家各占一半胜算,若来y的,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按母亲想出来的法子便是:“斗也斗不过,y也y不过,大不了走为上计。”她说的再是直白不过了,大不了带着灿灿离开香港,去他处定居,他们可就没法子了。
虽然我手头积蓄不是很多,但母亲可是标准的富婆,她以前可是楚氏千金,虽然企业破产了,被政府法院没收了全部财产,但存在瑞士银行里的钱可还在,再加上这些年她替我那无缘老爸工作,撇开发放的薪水不谈,单说主持公司的分红,也够我们mǔ_zǐ 三代人吃香喝辣一辈子了。
母亲建议我们去温哥华定居,她在那边买了房子,那边教育也很先进,完全不愁孩子的教育问题。
为了灿灿,这个办法是最好的了,但,我却一时下不了主意。
母亲问我是否还有其他顾忌,我不答,我怎能对她说,我内心深处,还对某些人某些事抱有希望呢?
“是聂辰么?”母亲却误会了,斥责我,“拿出好虽好,可却不是当丈夫的料。就算他没有做出背叛你的事,但身边却常常有女人围着转。他明明知道自身的条件,却毫不避嫌,公然与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就算他没有妄念,也不保那些女人不起歪心。”她看着我,语重心长道,“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他这样的身份,对于主动接近的女人不接受却也不拒绝,摆明了想坐齐人之福,你现在还没嫁给他,就肆无忌惮,以后结了婚那还了得?不气死你,也恶心死你。”末了,又埋怨我只知道逆来顺受,为什么不拿出女友的架子,对他敲打一二,或是施点儿手腕把那些野狐狸赶走。
我抿唇不语,母亲说的我何尝不明白,但,我不是聂辰的女朋友呀,只是床伴而已,我又岂能以他的女友自居,g涉起他的私事?
之所以我能与他在一起两年,不是我多有魅力,床上功夫有多好。而是聂辰本身就不喜欢被约束。若我拿j毛当令箭,岂不让他逃得远远的?这年头想找个身材好,看得顺眼床上功夫好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找床伴,人品要顾,床品也要顾。那种与你上床就天天纠缠或是四处张扬的人,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相对于拿聂辰的低调,我倒是算满意的。唯一的遗憾便是他的女人缘真的太好了,好到我这两年来,已被不知名的女人挑衅过多次了。
这次也不例外!
大概是聂辰要回新加坡并且不想和我结婚的消息早已传遍每个角落,使得那些有野心有魄力有能力又有容貌的女人看到了希望,纷纷来向我耀武扬威,这个要我滚蛋,说聂辰对我已经厌倦了,趁机滚蛋才是真理。因为报纸上聂辰说的明明白白,之所以没有明着与我分手,也不过是给我留了点面子而已。男人说不打算结婚先冲刺事业之类的只有笨女人才会傻傻的相信,一句话,就是不愿和你结婚,你还死巴着不放做什么?放聪明点,自动退位,这样大家都还保存了面子。
那个要我让位,免得碍人眼。
短短数天时间,我办公室里的座机被打爆了不说,我每天上下班必经路上,也总是会遇见一些女人,先是上下打量我,然后露出鄙夷一笑,大意就是,以我还带着个拖油瓶的条件,又岂能与身家清白的她们相比?趁大家还未撕破脸,赶紧滚蛋为好。
这些跳梁小丑,我又哪能一一理会去,但也够我恶心了。最后,忍无可忍了。火气冲冲地打了聂辰的电话,我尽量使自己表现平静,“听说,你要回新加坡继承家业?”
他沉默了下,低低地说:“你都知道了?”
我淡淡一笑:“报纸上天天连载着呢。”他当我是傻瓜好欺就,还是故意让我在这边g着急,忍无可忍再打他的电话?如果是前者,可以原谅。若是后者,那么就照他的版本来演吧。
“对不起,最近很忙,一直没有与你说这事。”
我很想翻白眼的,你大少爷确实很忙,忙到送新欢鲜花就,陪新欢吃饭。就是没时间与我这个旧爱说正事儿。
我很善解人意地道:“没事,我能理解。既然你要回新加坡,那,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他沉默了下,声音冷淡,“你想结束咱们之间的关系?”
“是该结束了,都两年了,够久了。”确实够久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贴得很紧,渐渐地,也就在这后半年,便开始冷淡下来,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强求的,他又何必把我想象成会对他死缠烂打的女人呢?太侮辱我的格调了。
他沉默了下,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
“好,约个时间见一面吧。”他能如此g脆,我也不能拖泥带水,毕竟,好聚好散是当初约好的原则。
他声音继续冷淡,甚至冰冷,“既然已经分手,我认为没必要再见面了。”
我很无奈,老兄,别总是把我想象成其他女人,成不?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放心,我不会无聊到妄想打破你的原则。只是,我总得把你屋子里的钥匙给你吧?”
他沉默了会,冷漠说道:“不必了,我再换一把锁就成了。”
呕耶,不愧为花花公子,想得就是周到,行事也是极为厉害,不拖泥带水,不优柔寡断,不给前任床伴死灰复燃的机会。
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我一身轻快,也学他的语调明快说着:“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我抬头望天,轻吁一口气,很好,终于结束这段长达两年的床伴关系了。
有点儿失落,有点儿遗憾,不过,人生在世,就要学会遗忘,学会往前看。
我甩甩头,振作精神,双手大张,我会努力生活的,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努力摆渡到幸福的彼岸,就算生命中不再有精彩,也要让自己活得舒坦。
我是梁冬儿,一向自得其乐的人,痛苦从来不会傍上我的身,我只会快乐地过r子,忧伤只是暂时的,失落也只是暂时的,快乐和轻松,自由和自在,才是我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望着另一个方向,藏在心灵深处的人,仍在地球的另一端,不知现在过的怎样,不过我也衷心祝福他,不管我们未来如何,都希望他也能和我一样,快乐多些,悲伤少些。幸福多些,痛苦少些。
与聂辰分手不算兴师动众,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至少,身边的亲朋好友知道了,没有说什么,x子急一点的,比如丽华,大骂聂辰不得好死,咒他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x子温婉的,比如康允儿,只字不提,只找着最近的开心事寻我开心。
还有其他同事啊,认识的走的较近的朋友也都安慰我,支持我,望着他们真诚的脸,我笑了,很好,我做人还不算太失败,至少活到二十七岁,还有这么些好友刻意让我依靠。
x子火爆的,比如向以宁,把聂辰说得一无是处,然后拉着我的手就说要给我介绍男人。末了,又委婉地提及亦海的事。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我以为这个名字再度被提及,仿佛已过一个世纪之长。
向以宁说,亦海这两年来,一直在美国,并在那边买了很大的一幢房子。香港总公司好多高级主管或进修或升迁,或调度为由,大都调至那边去了,好多人都在猜测,亦海是不是想把公司主力也移到那边去。
我默默地听着,说,“商场上的事,我是一窍不通的。”
向以宁点头,然后又说:“亦海也有两年没有回来了,连逢年过节都在那边度过。前阵子,我和一鸣一起去美国探望他,发现他,他”
我望过去,忙追问:“他怎么了?”
她吱吱呜呜地提起了亦海好像j了个女友,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再度追问,丝毫不觉自己的声音已变得急促。
她古里古怪地看我一眼,我被她的目光盯得心下一缩,脸上火辣辣地烫着,忙收回紧张心神,我故作平淡说:“看来你也有你的顾忌,那就算了。”在心里咒骂自己,这向以宁看上去大而化之,但为人可精明着呢,一双火眼金睛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