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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粮耽搁了这么多天,又冷又硬,干瘪的样子,让人看着便难以下咽。眼见几个只会些粗使功夫的家仆俱是累得双腿打颤,一副再爬不动的样子,李建成便拿了羊皮水袋,准备自己动手找点水来喝,吩咐李元吉和几个家仆好好在原地等他。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遥遥地能听到前面有水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才发现那里竟是一处山谷。只见窜急的流水如同一条玉带将山谷两侧割裂开来,咆哮着的水龙夹着隆隆的声响,从上往下看去,景色颇为壮观。
李建成苦涩一笑,景色倒是好景色,只是他却没有那么长的胳膊从山谷底下捞水来喝。无奈之下,只得转身往回走。
方走了没几步,他便听到几声惊呼和惨叫声响起,李建成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运起轻功朝李元吉的方向奔去,只见一白衣人正老鹰抓小j似的将李元吉攥在手里,而那几个家仆早已倒在地上,身下一汪血泊。
那是一个长相颇为潇洒英伟的中年男人,眼睛细长,神色y冷,让人不寒而栗。
“阁下何人?杀我家仆掳我弟弟实不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为?”李建成眯了眯眼睛,一边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被吓得浑身发颤,眼泪流的到处都是的李元吉,向前迈了一步。
《大唐双龙传》的原著里,李建成在前期并没有出场,自然也不会描述李渊起义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建成原本只当没写明的地方定然和历史上的事情相差不大,却不想这横生的c曲又是怎么回事。
“小子莫动,否则你弟弟就要没命了。”那中年男人看李建成又往前一步,左手放在李元吉的天灵盖上,嘴角挂着一丝y狠的笑意。
李建成见此,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只双手却紧紧攥住,转而狠狠盯住这陌生人。
“若想要你弟弟活命,便将东溟派的账簿赶快交出来,否则老夫先杀这小子,再慢慢问你。”
说到东溟派的账簿,李建成心里划过一丝恐惧,面上则装作一丝诧异的表情,“东溟派的账簿应在东溟公主单琬晶手中,我并非东溟派的人,身上又怎么会有东溟派的东西。”
“小子少在此胡说,我早已得了消息,那账簿就在你处,赶快交出来,否则我就将你弟弟打得脑袋开花。”
这段话略微熟悉,李建成仔细盯着那中年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你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的脸上难得划过一丝惊讶道:“你竟能认出我来,也罢,快将账簿交出来,说不得老夫一高兴,就饶了你的性命。”
“岂有此理!我不知东溟派的账簿何时丢失,更不知你为何偏要认为那东西在我身上,我敬你也是一代高手,光天化日之下,竟干这种欺负小辈之事,实在欺人太甚!”李建成心里恼火,面上已经显出一丝薄怒,何况东溟派的账簿如今委实不在他手中,而在寇仲和徐子陵手中,李阀虽也留了个副本却是由李世民保存,此时仍在太原。他带元吉从河东赶去太原,又怎会在身上带这般重要的东西。
谁料,宇文成都根本不信,像是笃定了李建成身上绝对藏有账簿,反而狠狠一掌拍上李元吉的肩膀,冷笑道:“李建成,你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李元吉的右肩被宇文成都一掌拍碎,男孩疼得大声尖叫,几乎快要昏过去了。
“大哥,救我……好疼……大哥……”李元吉呜呜地哭着,看得李建成目呲欲裂,却是毫无办法。
李建成心里着急,只得放软了口气道:“舍弟还是个孩子,还请前辈莫要为难他。那账簿当真不在我身上,若前辈不信,大可搜身来寻。”
正是一日阳光最好的时候,树影婆娑间,李建成只觉身上一阵阵冰凉,风声飒飒吹响了树叶,身上笼罩着的杀气还未有丝毫的淡去。宇文成都似乎还在回味李建成方才说话的口气到底是真是假,一时之间,只沉默着不再说话。
李建成心下焦急李元吉的伤,却是不敢轻易催促,唯恐他在伤了元吉,只得静静等待着。
“难不成那账簿还在两个小子身上?”几乎是细不可闻地喃喃声让李建成暗暗小松了半口气,这才结合着书中的情节,想通了一点此时的情况。
按着《大唐双龙传》的描述,那日寇仲徐子陵往东溟派的船上偷账簿时,宇文成都也出手潜入东溟派,准备盗取账簿,谁料却被寇仲徐子陵联手的长生诀所败,甚至于在后来还曾趁着雪夜,强抓了寇仲和徐子陵的义姐素素挟持,问二人交出账簿,后被刘黑闼等人联手所伤,只得遁走。
只是这一次,不知出了什么披露,宇文阀竟是真的将事情怀疑到李阀头上来了,让李建成忧心不已。
“什么两个小子?”装着毫无所知的样子,李建成皱着眉轻声问道,神色间尽是弟弟受伤的疼惜和慌乱。
“不对!我分明得了消息,看到寇仲和徐子陵两个小子在李阀的船上出没,那账簿怎会不在你们身上?”宇文成都突然扬声道,又是一掌,立时劈碎了李元吉的左肩。
李元吉疼得周身抽搐,尖叫声已经不成调子,看得李建成心如刀割。
这个弟弟并非什么雄才大略之人,又因貌丑,被母亲嫌弃,只是对李建成却素来是死心塌地的好,全心全意的支持,如今却生生被他连累,让他怎不愧疚。
“我与寇仲徐子陵是有些私交,难得碰到了,便邀他们俩到船上小聚几日,对他们盗取账簿之事毫不知情。舍弟年幼,经不住前辈这样的力道,前辈若不信,大可来问我,莫再伤他。”李建成急促地说着,额上沁出丝丝冷汗。
看对方当真心疼弟弟,宇文成都犹豫间仍是有些半信半疑,一手抓着几乎要疼晕过去的李元吉,一边细细打量着李建成的表情。
这片刻晃神之间,李元吉却突地低头,朝宇文成都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面目狰狞的像个恶鬼。宇文成都猝不及防,手上吃痛下意识地松了手,李元吉便趁机跌跌撞撞地朝李建成跑来,边跑还边哭着唤着大哥。
李元吉受了惊吓,行事全凭着本能,哪里还懂得半分审时度势,他双肩骨骼尽碎,衣服上斑驳着血迹,两只手使不上力,摇摇晃晃地跑着,难以维持平衡,踉跄了好几步,差点跌倒。
李建成见此,一跃而起,要去接应李元吉,却终究赶不上离得近得多的宇文成都,眼睁睁地看着宇文成都一掌挥来,按在李元吉的天灵盖上。
血水从李元吉头顶流下来,漫过他的眼睛。男孩的眼睛如此空d,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李建成,两只手抖了抖,似乎想要伸出手臂,却因为肩部尽碎,使不上力气。
半空之中,李建成猝然拔剑,寒光闪过,杀气纵横之间,树叶簌簌落下。
宇文成都松了手,身形一晃,躲开李建成气势汹汹的一击,李元吉软绵绵地倒下。男孩躺在地上,眼睛却依旧睁着,茫茫然地看着天空,像是个稚童,仍在懵懂的询问为何老天要这般戏弄他。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的功夫,下一刻李建成身形一晃,已经落到了李元吉身旁。
扶住李元吉的尸体,李建成难过地说不出话来,身上气得发抖,连眼睛都充了血,狼一般的狠狠盯着宇文成都,咬牙切齿道:“今日我李建成便是豁上这条性命,也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肿么觉得留言是越来越少了= =|||
15
15、男儿到死心如铁 。。。
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剑气纵横之间,李建成的心思却仿佛瞬间回到了过去,小小的少年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大哥,脆生生的嗓音。虽然元吉的样貌一直被人嘲笑,可是心地却并不坏,是个贴心的好弟弟。及至日后,他与李世民争得不可开交,元吉亦是全力支持他,彼时他尚在犹豫,不愿与兄弟决裂,又是元吉力主,要他下定决心。
玄武门前,元吉也与他一起,被尉迟敬德砍翻在地,身首异处!
这个弟弟啊,样貌不好,亦不如几个哥哥这般学识才能都是顶尖,但偏偏有那么分傻劲,陪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只是李建成并不知这一遭到底出了什么纰漏,为何宇文成都会来截杀自己,为何元吉竟在此地殒命。若说命运弄人,未免太残酷了些。
不过现在,盛怒之下,李建成并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他手中长剑因了主人的杀气而铮鸣,兵戈之气带着渴血的仇恨让剑光似乎更亮了几分。
“宇文成都!我今日便叫你血债血偿!”愤怒的吼声夹着剑气袭来,狠狠地劈向宇文成都。这一击比方才的一剑更快,更狠,更尖锐,让宇文成都不敢招架。
李阀的剑法素来以剑势沉稳,力道沉重而著称,这雷霆一击让宇文成都不禁心中一凛,急忙后退。
李建成眯着通红的眼,招式用老之际,横切过去,又将宇文成都退了半步。随后他脚尖一点,向前一跃,又是一击。宇文成都被李建成得连连后退,心下亦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过于冲动,不该将李元吉打死。如今他与李阀结下这般大的仇怨,今日若不将李建成杀了灭口,宇文阀恐怕便要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宇文成都一边想着,眼见着李建成的剑光如影随行,再次袭来,而他身后则是参天大树,已然是退无可退,只得咬牙迎上去。只见他双掌推出,将李建成的剑尖挡开,双手成拳,朝李建成胸口袭去。
却不想,李建成就不躲不避,硬吃了他两拳,而手中剑再次挥动,砍上他的腰际。这一击若非李建成沿途奔波,身体疲惫,恐怕已经将他拦腰斩成两段。
双方一击得手,各自后撤半步,李建成吐出一口血,剧烈的喘息着,他此刻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上自己的伤势,似乎连胸口的剧痛都觉察不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
宇文成都本就理亏,气势上弱了三分,此刻只觉腰间剧痛,鲜血很快染红了半个衣裳,再看李建成野兽般的目光,胆也寒了起来。他来时,可从未想过,今日会这般命悬一线。
深深吸了一口气,宇文成都知道今日和李建成恐怕当真是有一个人可以走出这片树林,心情似乎也比方才平静了几分,他先按了几个止血的x道,将血止住,随后紧紧地盯着李建成。
“你方才受我两拳,真气入体,恐怕五脏六腑都已受损,且受伤不轻,而你方才一剑,不过让我受了些皮外伤,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杀的了我?”宇文成都的嘴角勾起一丝y狠的微笑,冷冷地看着李建成。
“是生是死,打过了才会知道。”李建成根本不与他多言,再次举剑,冲了过去。
李建成如今满心仇恨,与宇文成都你来我往之间,毫不顾惜自己身上的伤,摆明了一副要与宇文成都同归于尽的架势。
两个人又接连过了百招,宇文成都一身白衣几乎成了血衣,而李建成亦是强弩之末,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宇文成都的脸上终于露出惧意,他单手扶着树干,伤口根本止不住血,顺着衣衫滴落在地上。
李建成笑了起来,“怎样?皮r之伤亦可夺人性命。”
此刻,两个人周围的地面上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宇文成都脸色煞白,显然是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静静估算着对方的情况,李建成觉得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足以将宇文成都斩于剑下。
“想不到我宇文成都纵横一生,今日竟会死在你的手上!”宇文成都踉跄了几步,咬牙切齿道。
就在此刻,不远处遥遥地响起一阵马蹄声,宇文成都心头一慌,此处毕竟是在太原附近,若是李阀的人就不待李建成和李元吉,派人来接应自己恐怕便再无回天之力,仓皇之中,他循声望过去,只见一身穿盔甲的少年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上,风驰电掣而来。
而与此同时,嗒嗒的马蹄声掩护之下,李建成突地掷出手中长剑,待宇文成都回过神来,剑光已至眼前,从他的胸口上穿胸而过。
宇文成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随后他颓然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李建成吐出一口血,眉宇间终于略微松了下来,他慢慢走到宇文成都面前,将佩剑从尸体上拔出,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马蹄儿声渐渐近了,一身盔甲的少年下了马,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愕然了许久,随后才看到李元吉的尸体,不禁浑身一颤,怆然道:“大哥……”
李建成转身,定定地看着李世民,一声不吭,只是慢慢地抬剑。
李世民怔了片刻,随后神色却慢慢收敛,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大哥这是做什么?”
“是你将我与元吉的行踪透露给宇文成都的?”李建成y沉着脸,身上杀气不减,手中佩剑方才已经见了血光,越发透出一股y枭的气息。
“我未曾想过,宇文成都会杀元吉。”李世民淡淡回答,已算是默认了李建成的话。
听李世民这样说,李建成微微闭了闭眼,心知以李世民的作风,自己今日恐怕绝不可能走出这片树林,只是想到以如今这个世界的走向,以寇仲徐子陵与李世民不咸不淡的关系,这天下之主到底是谁,恐怕亦未可知,不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这般费尽心机,可当真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啊。”李建成喃喃道。
“大哥不也是如此吗?”李世民歪了歪头,仍是一脸真诚的少年般的笑容,“十年前,你南下扬州去取长生诀,又为何将其私藏,反而给了父亲大人一份赝品?且彼时大哥初得此物,又如何得知长生诀内功心法兼有疗伤治病之功效?”
“原来从那时起,你就开始怀疑我了?早知如此,当初倒当真不该救你,如今反倒连累了元吉……”说到这里,李建成的声音已在微微颤抖,眼里微微湿润,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元吉之死非我所愿,世民原本只是想借宇文成都之手试探大哥的武功……”李世民话未说完,李建成的剑已经刺了过来,被李世民轻巧躲过。
“大哥不必多费心思,若你全胜之时,或许尚可有与我一斗的机会,以你现在身上的伤势,能保住性命便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李世民淡淡说着,化掌做刀,劈在李建成手腕上,只听咣当一声,长剑落地,李建成身形晃了晃,左手捂住右手的手腕,堪堪站稳。
此时,李建成才恍惚间明白过来,李世民自始至终都在藏拙,那长生诀的武功他从未放下,却偏偏装作一副武艺微末的模样,从始至终都在防备着自己。
罢了,便是过了千年,论耍心机,自己仍是玩不过这个弟弟,李建成在心里苦笑。
“我虽有试探之心,却无加害之意,今日赶来也是为了接应,只是……估计的时间有些错误。我本预计,宇文成都最起码也要在三十里之外才能将你们拦下,是以一直在前面等,久候不至才又沿路寻来,没想到……”说到这里,李世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心虚,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听了这话,李建成瞪大了眼睛,他与李世民分别后,并未径直赶回河东老家,反而绕道先去会了一次跋锋寒,是以耽搁了行程,才与李世民错开。只是这话他又如何说出口,一时之间,李建成只觉心中绞痛,竟忽觉害死元吉的,也有自己的一份,不知该做何回应。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李世民轻轻叹了口气,“害死元吉非我所愿,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以大哥的性子恐怕不会再轻易放过我。就算现在不愿生事,日后世民若要身先士卒,领兵出征,恐怕要寝食难安了。”说着,李世民脚尖在地上一点,将李建成的佩剑挑起,握在手中。
“你要杀我?”李建成拳头攥紧,瞪着李世民,几乎不敢相信。
“世民知道自己日后必定会内疚,只是却从来不曾后悔。”这话似乎在指如今,又似乎是在指以后。只见,少年轻轻将头盔取下来,一头青丝松散地用一根没有丝毫纹饰的发带绑着,如今已经有些凌乱。李世民的表情如此平静,像是在做一件毫不重要的事情一般,身上甚至无一丝一毫的杀气。
树林里一片静谧,无一丝风声鸟鸣,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下,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林中二人,静默在那里,没带着轻微地冷意。
有时候杀人或许并不需要杀气,于李世民来说,这不过是如喝酒吃饭一般平常的事罢了。
“那年玄武门前,你亦是这般模样。”李建成突然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