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朱秉松还是听出了点味道来,放下电话之后,禁不住喃喃自语,“这是……巧合吗?”
太忠库被水淹了没倒,蒙艺才去看的陈太忠,还是说……有意释放友善信号呢?朱市长直觉地认为是后者,但是,但是他很希望是前者不是?“该再给蔡莉加点料了。”
可是,眼下的蔡莉,已经不怕他加料了。
蒙艺坐在省人民医院的高干会客室内,沉着脸翻看着当天的《人民日报》,蔡莉哆哆嗦嗦地走过来,“蒙书记,我向您……检讨来了。”
“哦,”蒙艺鼻子里嗯一声,头都不抬翻他的报纸,好像身边没这个人一样。
这手段蔡莉很熟悉,她自己就经常用,欺对方不敢离开,有意怠慢羞辱一下,对方还只能陪着笑脸忍着,眼下不过是她自己站到了“对方”的角色上。
其实这种手段,视场面不同,往往也有多种用途,有时候是考校对方城府的,有时候是试探对方诚意的,蒙书记现在用出来,对的还是她这三把手,肯定就是最广泛的用途:告诉对方我吃定你了,“我负责的纪检工作,出了很大的问题,”蔡莉有心说“想引咎辞职请蒙书记批准”来的,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舍不得说,“这件事情上,我负有……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请组织上从重处理,以儆效尤,给广大纪检干部敲响警钟。”
说到最后,蔡书记都要哭了,蒙艺用的是她熟悉的手法,可是她偏偏地扛不住这种压力,是的,这认错态度算得上相当诚恳了。
认错和认错是不同的,其间字眼的使用,微妙之处非常值得玩味,甚至可以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蔡书记倒是想说“用人失察”呢,敢吗?
说穿了,还是蒙艺的态度,让蔡莉心里登时生出偌大的侥幸心理,博一下就博一下了,既然蒙艺今天来了,那就是摆明车马要碰她了,这东西也避无可避,索性也就赌一把了。
这就是蒙艺前些天无法来的原因,他一到,蔡莉敢不到那就是态度极为恶劣,麻烦大了去啦——一把手的优势,随处可见。
“陈太忠是很好的同志,”蒙艺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虽然没有看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但是,蒙老大抬头了——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是,这是我们工作不细致造成的后果,尤其是有些纪检工作人员素质非常低下,”蔡莉见有门儿,禁不住就将责任向下面悄悄地推一推,“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已经让大家展开自查行动了,尤其是,尤其是不能受到外界压力的影响,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做出批评和自我批评。”
这话说得……逻辑有点混乱,你系统里自查呢,外界吃撑着了给你压力?当然,这不是蔡莉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实在是她在暗示了,朱秉松是大头啊,我是被蒙蔽的。
当然,这暗示引申一下,不难理解为,蒙书记你要想查外界的压力,我们纪检委绝对配合,是的,我们改正错误的决心很大。
蒙艺沉默了半天,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却还是不看她,“我本来想着,防汛工作告一段落后,请中纪委的领导来天南,对省里的纪检工作进行视察和指导的。”
听到这话,蔡莉的心禁不住嗵嗵地乱蹦了起来,这是什么?这是一省的省委书记的大杀器啊,中纪委的领导来视察和指导工作,那是很常见的事情,有好有坏也有过场的,但是蒙艺会好端端地没事,把这事儿惦记在心上吗?
蒙艺能邀来的人,肯定跟蒙艺有关系,然后天南省又是蒙艺的天下,有人翻腾出来陈太忠的事儿来说,再加上地方政府强烈不满,阴一点的话再弄个群众上访之类的……蔡莉都不敢往下想了,反正至不济,也会重重地敲打她几下。
蒙书记真要有心,堂堂正正地就对付了她蔡莉了。
失魂落魄好久之后,蔡莉才缓过劲儿来,战战兢兢地回答了,“谢谢蒙书记,谢谢蒙书记”——就算蒙艺把话说出来,照样也能这么操作,但是显然,如果没必要的话,人家蒙艺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蒙老大要放我一马了,想到这里,蔡莉激动得有点发抖。
“两件事,”蒙艺终于转头看看她,缓缓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自己整顿一下纪检委,交出责任人和相关人,还有,让你儿子离开天南吧。”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我一天内就做到。”蔡书记点点头,心内登时大定,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要是连这都听不懂,那真是该卷铺盖回家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