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是某个投资公司在罗纳普朗克的代表,”陈太忠干笑一声,“克劳迪娅,你知道,我只想做好某些事情,并不喜欢带给朋友们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喜欢你的谨慎,”克劳迪娅微微一笑,随着嘴角的上翘,那鼻子显得越发地尖了,总算还好,她的牙齿洁白而齐整,不像普通动画片里的巫婆那样走风漏气,“不过,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多考虑一点。”
“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高兴多一点呢,还是不高兴多一点?”陈太忠无所谓地耸一耸肩膀,同时一摊双手,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如果你能邀请我共进晚餐,我想,我的高兴会多一点,”克劳迪娅笑眯眯看着他,直看陈某人心里有点发毛:我说,你都大妈级别的人了,虽然哥们儿高大帅气了一点,可你不至于摧残我这种小幼苗吧?
看他有些尴尬,女投资顾问微微一笑,“你想的没错,我是投资公司的,但是我们公司是罗纳普朗克董事会指定的投资咨询公司……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了,”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在董事会有背景啊,怪不得不在乎物议呢,“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认为贵公司董事会做出的选择,非常地明智。”
“小伙子很不错嘛,”克劳迪娅伸出手,笑嘻嘻地拍一拍他的肩头,态度很是亲热,“中国的政府官员我见过一些,像你这么有眼力会说话的,并不多。”
她这么说,陈太忠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现在的干部搞招商引资,想的多是怎么讨好投资商,还有怎么许诺,为了一部分资金,恨不得把国有资产双手奉献出去,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片污水黑天也在所不惜……总之,那些人喝个酒泡个澡什么的,倒是问题不是很大,可是能像他这样,有着比较先进的理念懂得放权,同时又能在法国找到支持,并且愿意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的人,并不多。
懂得放权才是关键吖,陈某人美不滋滋地想着,冷不丁发现克劳迪娅及肘的白色薄纱手套处,微微露出一点皮肉,是老年人特有的极为松弛的那种皮肤,心里禁不住微微打个寒战,您这一大把年纪的,就不用跟我这么不见外了吧?
偏偏地,女投资顾问还没有这个觉悟,而是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安多瓦那里好说,但是爱德华已经有了意向,他比较喜欢天涯省……”
“嗯,我会努力的,”陈太忠笑着点头,同时不着痕迹地双手相互摩挲一下胳膊——没办法,他身上已经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万一被对方发现,那未免就有点……那啥了。
为了招商引资,哥们儿牺牲了很多啊,他心里幽幽地叹一口气,“克劳迪娅,你能安排我见一下安多瓦吗?”
“他正在召见各公司和办事处的负责人,”巫婆笑一笑,终于将手从他的肩头拿开,“下一步他要去各地考察,后天的时候,你把你们的政府邀请函拿过来吧——凤凰是我们的选择之一,但是没有邀请函的话,你的优先权就要向后推一推了。”
“我现在就去办,”陈太忠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匆匆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才扭头冲她微微一笑,“那个人事部部长让保罗,我不是很喜欢……”
既然大家不是外人,他并不介意背后说一点小话,当然,若是这个女巫对他有非分之想的话,十有八九,是会帮着他歪嘴的吧?
陈某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虽然没有牺牲色相去拉投资的想法,不过,能利用某些误解来达到一些目的,他是不吝做出相应暗示的,反正也是不用白不用——哥们儿被你搭了肩膀,其实已经牺牲一些了。
不成想,他才走出会客室,迎面就正正地撞到了让保罗阴森的面孔,很显然,人事部长发现了他的险恶用心。
然而,陈某人就当没看到此人一般,无视着对方充满仇恨的眼神,就那么扬长而去——小样儿,以为会见风使舵,我就不追究了吗?
1760章临头陈太忠没有想到,罗纳普朗克的人会来得这么快,在他印象中,官场上的“即将到来”四个字,有时候意味着三五个月。
没拿邀请函,那就只能向市里请求支援了,遗憾的是,秦连成在省计委开会,他又不想联系曾学德,想来想去,只能联系景静砾了。
“……专人坐飞机送一趟,不需要这么夸张吧?”景秘书长听得有点哭笑不得,“世界五百强又怎么样?他临时来的,咱发个传真就行,要不你去驻京办走一趟,用驻京办的名义邀请一下就行了。”
“啧,我怎么就忘了驻京办了呢,呵呵,谢谢大管家指示,”陈太忠笑嘻嘻地回答一句,心说这是陷入思维误区了,我一直以为驻京办是为凤凰的干部来京提供便利,同时还能打探一些消息,了不得就是为市里跑资金跑项目而公关,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偏于灰暗的机构,却是没想到还真有拿得出手的职能!
他正要说两句客套话就挂掉电话,不成想景静砾在那边发问了,“对了太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快了吧,我请了十天假,不够再补,反正在北京办事,您也知道,这时间由不得我,”他笑一声,下一刻,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我说大管家,有什么指示,您尽管吩咐。”
“指示倒是没有,”景静砾笑一声,犹豫一下才回答,“不过我说太忠,你也别光忙着招商办一摊,科委的事情,你该关心也得关心一下……呵呵,能者多劳嘛。”
“科委……唉,”陈太忠听得就是一阵头大,禁不住苦笑一声,“科委那边,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景静砾支吾了一阵,才轻叹一口气,“科委近年来发展得很不错,这离不开太忠你的功劳,不过今年,也频频出现一些事故,这个……”
“是要把我调离科委了吗?”陈太忠沉声发问,文海呆不久了,这个消息不止一个人知道,景秘书长应当也知道,眼下这般郑重其事地说话,怕是有些文章。
“调你……那怎么可能?”景静砾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不过,省机关事务管理局要下来人做正职,全面主持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全面主持?”陈太忠轻轻地咀嚼一下这四个字,景秘书长知道来的是谁,却是有意不点破,想来也是在避讳一点什么东西,不过这全面主持四个字,听起来总是怪怪的——哪个正职不是全面主持工作的?
老景这就是暗示,有些东西,他要交出去了,比如说房地产公司的法人,比如说对资金的调用权力,当然,这四个字更可能是对他往日的跋扈的一种不满——我们奈何不得你,但是对上许纯良,你总不可能再这么跋扈吧?
“呵呵,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陈太忠沉吟片刻,终于笑了起来,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情,他想得很明白,“不过,还是谢谢大管家告诉我这个消息了。”
“唉,”景静砾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咦?你怎么这样啊?陈太忠看着手机愣了起来,心说我交出权力的人都无所谓,你倒是这么不开心,我说……这算是看三国流眼泪吗?
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许纯良一旦做了正职,自己不好跟他争什么,那么整个科委就算倒向章尧东一系了。
整个科委——这四个字要是在两年前说,估计别人会笑掉大牙,科委除了一栋破烂的办公小楼,剩下的就是一堆冗员了,你想要倒向某一方,别人也得愿意接收不是?谁吃撑着了,背这么大个包袱在身上?
可是眼下的科委则不同了,助力车厂、房地产公司、高科技公司、研发中心以及在建的科委大厦,哪个项目最少不是八位数的?更别说科委现在手里还握有大量的拨款和基金。
可以不客气地说,现在的科委,在凤凰市的行局机关里,算得上相当扎眼了,而且影响力还在剧增——以几何级数的速度。
如此一来,段卫华当然不想把这么大一块儿让出去,陈太忠主事的时候,他虽然也很少对科委的事情指手画脚,但是一旦开口,除非原则问题,陈某人也鲜有不买帐的时候。
入了许纯良的手,那就不一样了,且不说科委的影响力,也不说段卫华会不会有事找上科委,只说大家都知道许主任和章书记是一回事,这就让段市长有点挂不住,人在官场,这面子的事情,说小可以很小,说大也可以说很大。
景静砾当然是想让陈太忠折腾一下,不过显然,陈某人和许纯良的关系真的有传说中那么铁,那么,他的失望也是必然的了。
然而,有人认为他这话没起到作用?那也不尽然,最起码他这一番做作,就提醒了年轻的副主任一点事情,科委我还有好多事情,得跟纯良说个一二三呢。
比如说教委的款子不能卡,比如说我老爹的电机你得买,比如说广告要用葛瑞丝和贝拉,比如说施工队要多用市建的人,比如说……陈太忠越想,就越觉得要交待的东西多,到后来,他甚至想到了比如说今年不能给金乌划拨星火计划的钱——道理很简单,你要给吕清平拨款,那岂不是在打我的脸?
可是这么多“比如说”下来,许纯良真的肯一一答应下来的话,人家跑到凤凰做什么来了?一把手没有一把手的威严,不做也罢。
陈某人一向认为,自己放权放得很开了,可是眼下想来,似乎还不是很开,说不得暗暗下定决心,北京事了之后,一定要找纯良好好地谈一谈。
所谓的“润物细无声”就是这样了,官场中不是没有暴风骤雨,但大多时候,还是以和风细雨居多,陈太忠没有意识到,景秘书长几句话,一声叹气,就改变了他部分心态,要知道,他以前根本没认为,自己跟纯良有什么要谈的——直接把权力交出去不就完了?
驻京办的张主任倒是很好说话,听陈太忠说起要邀请函,二话不说就开了出来,陈某人想一想,今天亏了凯瑟琳的那纸文书,自己才没堕了面子,就琢磨着去一趟普林斯公司。
当然,他去找凯瑟琳,并不仅仅因为是要表示谢意,更是因为,他觉得克劳迪娅对自己有点威胁,心说既然如此,我何不拉上凯瑟琳帮我跑这个项目呢?有这么个大美女在身边,又是跟肯尼迪家族有关的人,想必那个女巫会死心的吧?
凯瑟琳已经从伊莎处了解到了一部分情况,不过听陈某人说起“被骚扰”过程来,也乐得咯咯直笑,“挺好的嘛,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有女人主动送上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陈太忠的脸皮,那是要多厚有多厚了,遗憾的是,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也不是一般人,所以也没掩饰本来的原因,“而且,她太老了,也太……不够漂亮了。”
“嗯,我要想一想,”凯瑟琳的眼珠转一转,笑吟吟地发话了,“我不可能白帮你,那么,我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呢?”
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心说这才是六月债还得快,闷闷地点一点头,“好吧,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你尽管提。”
“嗯……哦,有了,你拿走了我的处女,”凯瑟琳眼睛一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么,还个处男给我吧。”
“可是我已经不是……”陈太忠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下一刻,他反应了过来,脸一沉看着她,“你是要我……帮你找这么一个人?”
凯瑟琳笑着点一点头,却是不肯说话。
“这个要求我做不到,”陈太忠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向外走去,“而且我警告你,在临河铝业项目拿下来之前,你不要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亲密关系,否则的话,别怪我反脸无情。”
“那么,拿下来之后呢?”凯瑟琳在他身后发问了,“我就可以了吗?”
“拿下来之后,我还制约得了你吗?”陈太忠苦笑一声,缓缓转过头去看她,“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但是我也没有强迫别人的兴趣……我只是不想在帮你忙的时候,让自己带着糟糕的心情而已。”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凯瑟琳笑一声,风情无限地白他一眼,“这真的是一个玩笑,我想到我的条件了……我需要你再帮我拿下一个类似的项目。”
“你这……也有点太高看我了吧?”陈太忠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太忠,她只是不想离开你,你怎么就这么笨呢?”难得的,伊丽莎白居然听出了画外音,禁不住出声插嘴,“你一直帮她做项目,她当然就不可能有别的男人了。”
“不,这只是交换,”凯瑟琳果断地摇一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
“交换总是无处不在的,”陈太忠犹豫一下,终于微微地摇一摇头,一字一句地回答,“但是很遗憾,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变成纯粹的买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