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绝对不敢叫您老黄,”陈太忠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心里又狠狠喊了两声老黄,才笑着点头,“那我就知道了……得,我也不能跟科齐萨说,看来得跟阿尔卡特的董事长缪加先生说了。”
同理的嘛,老黄要一言九鼎,科齐萨虽然只是一个副部长,但是既然主持了此事,也应该是一个唾沫一个坑才对的。
“这你可是说错了,”井部长摇摇头,很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认识,“还就是要跟他说,反正他只听不说……最关键的是,咱就是卖他面子呢,董事长缪加……那算什么?”
“井部长指示得对,是我想得不周到,”陈太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现在某些官场中的套话,在他口中是张嘴就来,没有一点的违和感——所谓指示,和瞎聊甚至放屁有什么区别吗?无非是个词儿罢了,有人偏偏要计较,仅此而已。
当然,不清楚的他还是要问的,“不过我有一点不理解,黄二伯不出面说,就是说……可以答应对方控股?这可是不合适吧?”
井部长和黄汉祥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笑了一阵之后,黄总点点头,“小陈你这原则性挺强的,黄二伯也算没看错人,不过……天底下哪有不能变通的事儿呢?”
是吗?陈太忠听得翻一翻眼皮,或许真是如此吧,可是想着别人不能出尔反尔,自己就能,他心里还是很不情愿,“这样吧,要是最后还是让阿尔卡特控股,那我不传最后一次话。”
你就是一个没有立场的中间人,哪里有这么多说法?井部长听得心里颇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小陈是黄总的忘年交,他倒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微微一笑,侧头去看黄汉祥。
黄汉祥听得微微一皱眉,心说你这家伙也太个性了吧?不过沉吟一下,到最后还是展颜一笑,“行,我答应你,真到那一步的话,就该签协议了,也不需要你了……哈哈。”
陈太忠微微一笑,没再说话,井部长却是听得暗暗吃惊:黄总对他这个小老乡,也太好了一点吧?这种冒犯都不计较……吃完饭之后,大家又坐着聊一阵,张馨早知道黄汉祥的习惯了,收拾好碗筷之后,就将啤酒端了上来。
井部长伸手要去拿啤酒,黄汉祥指一指他身边的小美女,微微一笑,“得了,打着我的名义走私去吧,咱们要聊,有的是时候。”
“汉祥叔就是体贴人,”井部长也不见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居然就那么走了——他带人来除了表示亲近,倒也有这层意思,但是更多时候还是想让大家多个选择。
这选择或者是对他的,或者是对黄汉祥的,像眼下就是了,没准黄总跟小陈有体己话说呢,我这么走了,也是很顺其自然的。
遗憾的是,他想错了,黄汉祥跟陈太忠还真没什么话说,倒是陈某人有点忍不住,先行发话了,“黄二伯,您为什么从广州飞呢?”
这个问题,他问了马小雅,马主播笑而不答,只说麻烦你帮着问一下黄汉祥吧,我们都是瞎猜的,人家自己才最清楚。
“谁托你问的?”果不其然,黄汉祥听到这个问题,就是一愣,显然此事大有蹊跷,不过旋即就是一笑,“那边六月的军演不错,我顺便过去看几个朋友。”
六月份的军演?陈太忠听得又是一皱眉,他还真听不出来这里面的名堂,不过,陈某人的脑瓜真的不是盖的,分析了几种可能之后,终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合着东南的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您不是专门去看黄大伯的。”
东南的案子,牵连实在太广了,而那邢昶据说还是途经广州跑的,如此一来,人心惶惶是很正常的——谁知道这案子最后要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任何事都要有个行止,过犹不及,黄汉祥出现在广州,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了,做远洋运输的黄某人不但要出去转一转了,而且不是从北京走的,是从广州走的!
这件事有两个可能的味道,一个就是黄老晦涩地表态了:军演不错,适可而止吧,这帮孩子们还是能打的,目的达到就行了,不要搞无限制的扩大化。
再有的可能就是,黄老已经跟上面沟通好了,为了帮助稳定一下人心,特地安排自己的二儿子从广州路过一下,肯琢磨的人,自然品得出里面的味道:黄某人出面背书了,你们不会有事,别整天瞎琢磨地东想西想的。
这两种可能都是存在的,而陈太忠的猜测更倾向于——其实这两种可能综合到一起了,黄家一边表示适度的不满,一边帮着稳定情绪。
所以他认为,自己想明白了,黄汉祥去看黄家老大,只是一个幌子,要不然马小雅都会知道此事不对头呢?世界上明眼人实在太多了,而马小雅圈子里的,个顶个都是专在这种事情上琢磨的主儿。
“你这才是胡说,我就是专门看我哥去的,只不过顺便路过广州,”黄汉祥听得就笑,紧接着就愣了一愣,最后叹一口气,一副意兴索然的样子。
“哼,老话说得好,事实胜于雄辩,有些东西光说是没有用的,嘿……也只有做出来给人看,才能更有说服力。”
他这话说得很明白了,但是对陈太忠判明究竟是那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并无实质性帮助——因为这话两者都适用!
所以,下一刻他终于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就算搞明白了,对他又有什么帮助呢?蒙艺是擅长借势的,但是此事对蒙老板……怕是也没什么帮助吧?
“反正您这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他笑一笑,这话倒不是简单的奉承,而是有感而发,只是登机的地方不一样,居然就这么多门道,而且别人还就注意到了这信息。
要是换了是他陈某人,别说从哪儿登机了,就连抱着飞机轱辘出国,都根本没人在意的——地位太低吖。
“别介,一举一动都有深意,那不如杀了我算了,”黄汉祥哭笑不得地一翻白眼,“这种事儿一年遇上一次,就够麻烦的了,你以为我不嫌累啊?”
又边聊边说一阵,陈太忠终于把赵喜才的事儿拎出来说了,黄总漫不经心地听着,冷不丁发话问了,“听说这家伙……是蒙艺的人?”
“嗯,”陈太忠也没觉得意外,很自然地点点头,老黄这人就是这样,不把很多人看到眼里,但是你以为他只盯着上面,对下面两眼一抹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对下面的了解,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像——联合超市里,他连购物上限都有兴趣打听,老黄是性格不合适做官,不管是比心眼比脑瓜还是比眼界,比大多数人都要强。
“你想让我弄他,蒙艺答应吗?”果不其然,黄汉祥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看得出来,他对赵喜才没多大兴趣,倒是对小陈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很有兴趣。
“我问过蒙书记了,他说不让我找杜毅,”陈太忠笑一笑,反正这话老黄肯定听得明白,也就无需再解释(book.shuyue.org)了,“这不是我就想到您了。”
“切,那家伙也就是知道到头了,所以肆无忌惮了,”黄汉祥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早了解到此事了,还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凭借这点消息和往日的经验得出了结论。
不管怎么说,黄总一贯的表现,让陈某人不敢轻视任何的太子党,他不屑地撇一撇嘴,“根本不需要弄他,放个风声就吓死他了……你猜我为什么这么说?”
陈太忠听他考校自己,说不得皱着眉头琢磨了起来,可是左琢磨右琢磨,死活是品不出里面的味道,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摇摇头,“猜不出来。”
“你不是猜不出来,是不好意思说吧?”黄汉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蒙艺走了,我要真想找他的麻烦,弄他个死缓都是轻松的。”
“明白了,”陈太忠点点头,有些东西真的是一点就透,黄家对蒙艺不为己甚,蒙老板也不介意撺掇自己来找黄汉祥,证明夏言冰升副省一事,揭过也就揭过了。
甚至,老蒙如此表态,不排除是有意向黄家再次做出让步,换取更多的政治腾挪空间,反正天南现在不是他把持的,别人家的事儿,跟蒙某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赵喜才要考虑,这是不是黄家在泄愤,而他上面再没人了,必然要向蒙艺求救,蒙书记这边推脱一下,赵市长真就要吓个半死了。
“那看来是不能弄他死缓了,”想明白了,陈太忠反倒是有点失望了,蒙老板态度这么端正,黄家自然也该投桃报李,追着不放反倒是会让老蒙有点挂不住。
“你这家伙心挺黑的啊,”黄汉祥看他一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政治斗争中死人或者死缓,就算很严重的事了,对黄家而言也是这样。
当然,真要算起来,从建国到现在黄家起起伏伏,比这严重得多的事儿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按说他不该这么惊讶才对。
事实上,令黄总惊讶的是,小陈不过是一个小处长,听他陈述的事情,跟赵喜才也没有结下不死不休的梁子,能敲打一下那正厅就该知足了,怎么就敢惦记弄人家到死缓呢?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陈太忠哼一声,冷冷一笑,“蒙书记在的时候,我就有机会搞他,只不过看蒙老板面子就忍了,搞得他现在就变本加厉起来了……撇开素纺,他随便换个地方赚不了钱吗?做正当生意,赚钱很难吗?”
“想置人于死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黄汉祥听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政治的较量,就是比赛妥协的艺术,你说的没错……小蒙既然给面子,我也只能先敲打他一下……”
“不过,他要是执迷不悟,”下一刻,黄家老二眼睛微微一眯,抬手猛灌两口啤酒,惬意地、长长地打个酒嗝,漫不经心地发话了,“呃~死缓……那算多大的事儿?”
这就是黄家的霸气了,人家连广州保人都做得出来,对付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市长,死缓……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也就是碍着蒙艺了,才给对方个机会。
遗憾的是,黄总嘴里的这个“不过”,出现的概率真的太低了,赵喜才并不是笨蛋,而且最关键的是——眼下的赵市长,并没有被逼到绝路上。
很多政治斗争,之所以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只是因为双方都没有退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