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了解还好,略略一了解就吓了一跳,这家伙做事,比成克己还衙内呢,而且最早提出收购建议的,就是此人。
上层次的干部,都讲究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敢一旦重视起陈太忠,就没搞那套“我跟你正职联系过了,现在给面子联系你这个副职”的做派,而是细细打探了一下,他打听天南的消息不是很方便,但是天涯省科技厅,他总是能拐弯抹角找到两个人的。
敢情这家伙跟成克己关系好,王主任觉得,自己这回是找对主儿了,于是更加认真地了解此人,了解的结果,让他吓了一大跳——黄家的人?!
天涯不是黄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但是黄家的牌子谁不知道?王敢认为,自己要是个厅长或者市长的话,可能在省里合纵连横,不尿黄家那一壶,但是上了副省就不好说了,低于厅长也不好说——蝼蚁一般的人物,一脚被能踩死四五个的那种。
于是他接着了解,等他将陈太忠的底细搞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到了晚上九点了——这也是有动力在鞭策他,如若不然,再拖两天也未必有这效果。
还是那句话,一般人对陈太忠了解得越多,胆子也就越小,了解到最后,王敢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人家成克己还真没说错,我这是长了一双什么眼啊,居然问都不问就得罪了这样的人物?
凤凰市委书记章尧东出名的强势,都专门成立一个古怪的驻欧办,用意(book.shuyue.org)就是将陈太忠放逐到欧洲——什么都是假的,有实力才是真的,地级市市委书记若强势,会成为什么样的土皇帝,王敢非常清楚。
想一想也是的,张爱国一个副科就敢在正处面前摆谱,那真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能带出来什么样的兵……对肖睦睦来说,晚上九点不算太晚,她经常将工作带回家,一熬就熬到夜里一两点了,而她租住的房子里,通常也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时候见到一个陌生电话,那就比较奇怪了,所幸的是,肖科长胆子比较大,于是就接了起来,听到一个尚算熟悉的声音,“肖科长你好,我是贸易厅的王敢,请问……你休息了吗?”
“就要休息了,”肖睦睦一听是这么个讨厌的家伙,就有点不耐烦,她那天可是吐得天昏地暗形象全无,虽然这次这家伙用了“请问”两个字,但是那种阴森森的家伙,嘴里说得再客气也不能信,“王主任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本来是开玩笑呢,我没有故意针对谁的意思,”王主任在电话那边说得很诚恳——他没法不诚恳,单仁义说了,这女人认识陈太忠啊。
“哦,这件事啊,无所谓,您是领导,”肖睦睦被他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心说这人是喝多了,晚上打骚扰电话吗?可是听起来,他咬字挺清晰的嘛。
得,这就是个刺儿头啊,王敢听出来了,人家肚子里有火呢,可是想一想陈太忠在凤凰的口碑和作风,他实在不敢赌这女人跟姓陈的没任何关系——换句话说,就算现在没有,将来呢,将来也未必没有吧?
“这么说吧,晚上我又落实了一下落自的情况,觉得凤凰科委出的这个报价是很合理的,我当初的判断,太主观了,也影响了市里的工作,”王主任今天是倒霉透了,跟这个道歉完跟那个道歉——说来也是,纪检委找上门,能不倒霉吗?
肖睦睦听对方说,明天中午居然要请自己和尤老板吃饭,一时间讶然无比,心说你下午就有很好的机会,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事情有变化!肖科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然而遗憾的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套出对方的话,以她那点可怜的官场常识,若不事先做好准备,也就是勉强应付一下自家的科长——毕竟接受尤秘书长两年的领导了。
于是她犹豫一下,就直接回答,“要吃饭的话,王主任你该联系尤处,我就是个小兵,领导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
尤闰生又不是美女!王敢听得心里苦笑,丫连见过陈太忠没有都难说,而且看那张爱国对你的尊重样,我要再不知道取舍,那不是傻的吗?“你跟尤秘书长说,贸易厅愿意配合他,完成曹市长交待的任务。”
“尤处的脾气不好,我不敢跟他说,”肖睦睦虽然经验不丰富,也知道这种事儿自己掺乎不起,“你直接联系他吧。”
我通知人家的话,那位怕是话更难听!王敢犹豫一下一横心,算了,反正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微微一笑,“我要联系他,那就是明天了,你见了尤秘书长,可以先悄悄通知他一声嘛,也算是你出了力啦。”
他这话听起来算是卖好,但是肖睦睦挂了电话之后,琢磨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该不该私下通知领导,通知的话,自己最近的风头就有点劲了,这并不是好事,可要是不通知……谁知道这个姓王的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犹豫一下,她还是又抓起了电话——用家里的座机,给领导拨去了电话,现在才九点二十,尤处应该还没有休息。
尤闰生确实还没有休息,不过说话舌头有点大,听起来是喝了点酒,他一听说,王敢想帮着市政府做落自的工作,登时就清醒(book.shuyue.org)了不少,“刚才说的?他主动打电话给你?”
“是啊,”肖睦睦回答得有点郁闷,心说有些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别说您奇怪,我也奇怪他为什么联系我,“一开始我以为他喝多了。”
“会不会是成主任跟他说了什么?”尤闰生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一般不怎么掩饰情绪,尤其是他又喝了一点酒,所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下午王敢去找成克己了。
“不知道,”肖睦睦又犹豫一下,“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给成主任问问?”
她这工作态度是端正的,但是现在九点半了啊,尤秘书长不得不指示她一下,“明天一早打电话吧,你看都什么点钟了。”
从这个回答上说,尤闰生这人还是比较有担当的——面对曹市长的压力,他都敢将事情暂时放一放,也愿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点拨一下自己的部下,女孩儿家的你注意一下影响。
事实也是如此,第二天王敢找到市政府,尤秘书长大手一挥,“我要开个会,有什么事儿,让他先跟应急办王涛谈。”
肖睦睦一大早就给成克己打了电话,结果成主任就在那边笑,也不说话,到最后才撩拨她一句,“问你家陈主任吧,都是他干的,跟我无关。”
尤秘书长听说是陈太忠出手,弄了王敢一下,就越发地好奇了,琢磨一下就吩咐前来汇报的肖睦睦,“跟贸易厅接触的事情,我交给你,你有没有信心拿下来?”
“交给王主任吧,我可以配合,”肖睦睦很清楚,自己最近跟尤闰生走得近,副主任王涛心里肯定会不爽,两人都是副科,但是一个有实职一个是副主任科员,这还是有差距——事实上对她来说,目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应该就来自于王涛。
“嗯,那就交给王涛吧,”尤闰生点点头,他在市政府里干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知道下面这些事儿,肖睦睦能摆正位置,倒也不错。
于是,接待王敢的就是王涛了,可是王涛不爽了,姑且不说这事儿归不归应急办管,就说领导你让我接待,总得给我透个底儿什么的吧?
尤闰生自己都不知道底儿,怎么给他透露?但是王涛要问肖睦睦的话,一来是有点脸上挂不住,二来就是……肖睦睦知道的很多东西,还真不合适跟王涛说——说陈太忠如何,成克己如何,单仁义又如何?这是算透底儿还是算炫耀啊?
王主任是问自己的副主任科员了,肖科长含含糊糊地表示,反正王敢是来撮合的,尤老板又不待见他,咱们就跟着老板走,待理不带理他吧。
王涛觉得小肖这个态度,有点不太端正,对于落自的事情,他听说了一些,也知道大老板曹进喜挺看重此事,心说人家贸易厅找上门来,愿意配合,咱怎么就能这么晾着人家呢?
不过既然是尤老板发话,他理解不理解都得照着吩咐做了,可是想到对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正处,他就算再不搭理,也不能怠慢不是?
于是,彼王主任驾临应急办的时候,此王主任还是给了“请座上茶”的待遇,肖睦睦则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她是女人,也没有领导职务,规矩点就行了。
可是王敢来应急办,找的就是她和尤秘书长——甚至尤秘书长都不是很重要,言语间自然要倾向她一点,不知不觉地,王涛觉得自己沦落为配角了。
强压着心头的不满,王涛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话题,“王主任,咱贸易厅觉得现在的落自,大概值多少钱呢?”
话是问得不错,但是有个词他用错了,贸易厅——没错,王敢现在是拉下脸来求人了,却是没跟自家的厅长郭怀亮打招呼。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王敢的算计,省纪检委想动我,厅长不表态,那我就只能自救了,等把事情做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再跟郭厅长一说,也就完了。
有人会觉得,这是王某人在绑架郭厅长,实则不然,郭怀亮是跟单仁义走得近,但也没有近到能为其赴汤蹈火的程度——连自己办公室主任都不贸然伸手去救,郭厅长为人做事的方式,是可以想像的。
所以王敢知道,自己把事情做到了,能脱身的时候,再向领导汇报也不晚,没有哪个领导喜欢没事就求助的下属——他要先说了,没准郭厅长还不愿意牺牲落自呢。
王涛这个问题,问得就算有点敏感了,王敢就算是心里做事的,听到这话也不禁扯动一下嘴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