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陈太忠点点头,“我又没拦着你,只要你们有钱,程序走到位,我也没可能拦着。”
“但是镇里的协防没前途,”李耀明坦荡荡地一摊手,“还是要跟着区里的政策走,才会有出路……区里能自费协防,我们也自费协防,就是最后,搭一下区里的便车。”
“你想也不用想,”陈太忠毫不客气地一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这是彻底确定了,东岔子镇想借区里招协防员的机会,多夹带几个人进来,虽然目前来看,是镇里自行负担费用,但是将来区里对协防员统一做调整的时候,保不定就有说法了——享受同等待遇的嘛。
若没有这样的心思,东岔子镇想招人,自行招就是了,何必要巴巴地来区里一趟,还要强调同等待遇?
李耀明讪讪地走了,陈区长的心思,却是被这些意外折腾得有点心猿意马,你乡镇想搭区里的便车,还这么理直气壮,真当我是摆设?
说不得他按一下电话,将廖大宝叫进来,“以后东岔子有什么事情报过来,你不要安排,都转到区党委那边,听到没有?”
“知道了,”廖大宝点点头,心里却是暗暗嘀咕——东岔子真的是自找的。
接下来的两天里,区里招收协防员的公示,贴得到处都是,有的乡镇,报名数甚至超过了三百——高中毕业、体貌端正、身体健康即可,哪个乡镇还差这样的人?
正经是三十比一的比例,很令人吃惊,这比高考的淘汰率还高。
不过这些压力,大部分集中在下面的乡镇,陈太忠这里没有遇到太多的骚扰,趁此机会,他将大学生返乡创业的明细过了一遍。
整个北崇区,今年应届大学生计划回来创业的有六十八人,这其中还包括了二本和大专,经过仔细筛选,选出了十七个人,其中皇甫一尘的儿子和陈区长中意的桑格都榜上有名,共涉及贷款二百一十余万元。
敬德县介绍过来九人,其中有三人自筹的资金不够,计划向北崇扶助资金贷款,分别为五万七万和八万元,由于这三位的父母亲中,最少也有一个是国家干部,这个贷款是没有风险的,区里认为可以贷出去。
事实上,北崇对敬德的大学生卡得还是很严的,那边一共报过来十五个人,都是经过敬德初审的,基本上全部能过关,但还是被北崇刷下了三分之一。
这就一共是二十六名大学生了,陈区长大致翻看一下,所选的项目大都还说得过去,敬德更有一个学生,会做中草药加工,更会一些简单的种植,并且了解销售渠道,还愿意教给大家。
二十六份资料翻完,他又看一下被打下去的北崇学生——敬德的他是没兴趣看。
这一翻就翻出问题来了,有两个学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一个将规模化养鸡的流程写得很明白,另一个是山核桃的罐装加工——还可以延伸到其他食品。
这俩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居然没有被通过,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贷款找不到人作保。
要不说很多东西设计起来容易,推广的时候就要遇到很多难题,像这个扶持贷款就是如此,虽然北崇很想把钱贷出去——这不是看着那点利息,根本就是无息的,区里只是想尽快地提高生产力。
农民们或者学生们也想贷这个钱,但是区里实在不可能看了项目就把钱往外放,骗贷这种事儿大家也见得不少,所以要有公职人员担保。
时下全国的村镇,普遍存在这样的现象,很多政府或者信用社想放贷款出去,也有农民有这个需求,但是求人担保太难了,难到有的农民想做点事业,都不得不放弃无息贷款,转而去借高利贷。
但是对北崇来说,大学生返乡创业的担保要求,已经是最低了,只要一个公职人员担保即可,像养殖娃娃鱼的贷款,那可是需要两个公职人员担保的,而且能证明不是骗贷的话,不需要承担连带责任——只是帮忙盯着,这人把钱花在哪儿了。
再说了,学生们一旦创业成功,基本上就能走进体制了,这个时候卖个好,将来可能有巨大的回报,陈太忠还真没想到,北崇的大学生,还有找不到担保的。
看到敬德人都能在北崇贷款,而北崇人居然找不到人担保,不得不砍掉项目,年轻的区长心里太不是滋味了,他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徐瑞麟,“老徐你要是方便的话,过来一趟。”
徐区长正好有空,两分钟就过来了,陈区长将那两份创业计划书递给他,“看一看,说一说你的感受。”
徐瑞麟拿起来翻看一下,皱着眉头叹口气,“啧……可惜了,本来值得试一下的。”
“这都是你管的农副业,”陈太忠不解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记得你还是很亲民的嘛,怎么见了这样被打下来的学生,会是这个态度呢?“不能找两个人担保一下?”
要说担保,陈区长自己就能担保,他甚至可以自己拿出这笔钱来,交给那两个学生去创业,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最近陈太忠一直在试图完善程序,以保证流程的严谨和延续性,这点钱他扔出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这不是最正确的方式。
他想要搞的是,确定了项目可行之后,万一贷款没有担保人,分管的区领导帮忙联系撮合,或者指定担保人——这样的处理方式若是能形成制度,那是最好的。
方方面面的制度一旦形成,陈某人就算离任了,在后陈太忠时代里,北崇的发展不但有惯性,也能有适当的约束力。
区里都联系好贷款了,陈太忠不能容忍这种好项目求贷无门的现象发生,这个时候,干部就应该充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
“我都说可惜了,问题我的手里也没人,”徐瑞麟苦笑着一摊手,“你想过没有,一个公职人员,只能担保一笔贷款啊。”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了:这还真是麻烦!貌似一个公职人员只能担保一笔贷款,还是他提出来的——这个建议的理由很充分,一个公职人员能为多笔贷款担保的话,容易滋生弊端,一旦能豁出去不要这个公职,能就更不可控了。
这个原则,也是不能更改的,想到这里,年轻的区长禁不住轻叹一口气:要不说会有“知易行难”这个词,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基层想做点事,真的很难啊。
而且他知道,徐瑞麟分管的这一块,涉及到了不少贷款,大棚种植要贷款,娃娃鱼养殖也要贷款——常说共产党的干部多,一到需要贷款担保的时候,这干部就不够用了。
“农业局和农业局找不出人来,水利局呢?”陈区长想了半天,还是要问一句。
“有些人是要攒着贷款担保指标的,”徐瑞麟皱着眉头回答,“明年还有大学生返乡创业,娃娃鱼要是好养,明年也要扩大养殖面积了……但是只能担保一个项目,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好的项目出现?”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就帮别人担保贷款的事宜,我都做了不少工作了,效果有一点,但不是很理想,很多人舍不得用掉指标,咱总不能强迫。”
“乡镇上试了没有?”陈区长太不甘心了,但是他也能理解公职人员的这种心态。
“没有试过,乡镇上的干部,算得更清楚,”徐瑞麟沉吟着回答,然后他拿出手机,“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
徐区长先给三轮镇打个电话,那是养鸡那家的,林继龙接了电话之后,倒是很痛快地表示了,说既然徐区长指示了,我一定落实了此事,不行我自己出面担保——北崇的大学生,那个个都是命根子,不能坐视流失。
然后他再给前屯镇打电话,前屯的镇长唐亮就表示为难了,说我知道的几个人,都有了担保贷款的意向了,要不我打电话再问一问吧。
电话放下没有五分钟,唐镇长又打了回来,“那个叫严酉生的学生,半个小时之前走了,说是要去朝田打工了。”
“小严已经走了,”徐区长叹口气,压了电话,侧头看一眼陈区长。
陈太忠问了两句之后站起身,“半个小时……我去追他回来。”
“追他回来?”徐瑞麟听得嘴角抽动一下,饶他是很儒雅的人,心里也禁不住嘀咕一句: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一个大学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里,咱们的干部没有充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陈区长叹口气,向门外走去,“这个影响,要积极挽回……咱不能寒了大学生们做事业的心,他们还年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