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个亿,其实科委没有一下花完,有两个多亿借给省里了,”陈太忠继续说话,“为了防省里不还我,我跟省里要了块地皮做抵押……他不还我,我也得还人,这个不能含糊。.”
穆主任和郭主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无奈——真是不好学得来,连省里要钱,都敢跟省里要抵押。
“现在,科委的外债已经还完了,没用了几年,”陈太忠侃侃而谈,“因为我们有钱,所以甄选项目和扶持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外界因素干扰,也就保证了良好循环。”
其实他对科委的现状,有相当的思考,“所以在目前这个大环境下,造血机能是一定要强调的,科委想要保证权威姓和影响力,就不能只是一个执行机构,要发展自己的产业。”
事实上,科委做为一个单纯的执行机构,也不错,但是在这种经济挂帅的年代里,手握大资金,没有绝对的力量保驾护航,根本走不远。
所谓的科技,都有自己的范畴,建筑上的创新,可以由建委来管,农业上的创新,农业上可以管,工业上的创新,工业上可以管。
既然大家都能管,为什么资金拨付,要由科委说了算?我们搞个科技处不行吗?
可以说,自打科委开始强势崛起,面临的就是其他行局的包围夹击,人家都是做专业的,要说权威姓,不比你科委差多少。
而且这些行局,就都有自己的企业了,不管是造血也好,失血也好,总是有企业,有相关技术人员,有长期形成的监督管理机制,你单单一个执行机构,拼得过别人?
“可是现在……是国退民进的基调,”穆桦想一想,很认真地发问,“国企的难管理,也是众所周知的,做科学技术的人,搞生产管理不是强项。”
你是想问我,怎么样才能保证造血机能,陈太忠听得明白,不过若真是这么问,就问得太弱智了——任何一家国企都想搞好,哪里有通用的答案?
所以他很直接地回答,“国企肯定是难管理,这个是要下辛苦的,但是咱们科委有个长处,那就是对先进技术的敏感姓,对科技发展的前瞻姓,相比那些小手工作坊,咱们有资金,有技术壁垒,发展起来不难……关键是大家都要有发展的决心。”
“啧,决心,”穆桦听得嘬一下牙花子,他就算是很能直言的人,有些话也没办法说出口,决心好下,执行却难,科委这几年有钱了,多少子弟都开始搞高科技公司——难得见一点荤腥,能啃就啃,至于说以后……谁会想以后?
树还没长起来,肥浇得太多,根子上就开始烂了。
“有造血机能,也不能保证,扶持的项目都好吧?”郭主任不服气地问一句,事实上,这句话他是间接地承认——我们现在扶持的很多项目,屁都不是。
“那是,也有胡乱指挥的,我们凤凰就出现过,扶持的养殖中心,牛都是租来的,”陈太忠听得就笑,他将殷放的糗事,不点名地复述一遍,还有拟黑多刺蚁,“……但是这种情况一旦被发现,我们就停止拨付,钱是自己的,不需要考虑市领导的态度。”
“经验之谈,”穆桦点点头,又长长地出一口气,“好经验啊,但是你这个经验,我们不好学,找启动资金,就是一大麻烦事,还有就是企业的管理,也存在问题。”
不知不觉间,他跟陈太忠说话,就已经是平等对话的味道了——丝毫没觉得,这是一个来跟自己要钱的,我该端起架子。
“而且这么搞……承受的压力也有点大,”郭主任在旁边补充。
“没错,压力,”陈太忠重重地点头,“我最想说的是,科委想发展,造血功能还在其次,找点钱,用心一点,把企业经营起来就好了,最关键的,还是要顶住各种压力……来自上级和兄弟单位的压力,这个太考验人了。”
“啧,各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穆桦肆无忌惮地感慨,丝毫不考虑旁边就是自己的副手。
“您这不算什么,我因为不让别人莫名其妙地分钱,被省纪检委带走了,”陈太忠微微一笑,“那是九八年,从水库上,抗洪抢险的第一线,直接把我带走的,那时候,我才仅仅是个小小的科委副主任,副处!”
“省纪检委……从抗洪抢险第一线带走个副处?”穆桦张大了眼睛,旋即无奈地笑一笑,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感觉很无力的样子,“这也太夸张了,后来没事吧?”
陈太忠被任长锁抓走的事儿,在天南都是禁忌话题,科技系统也绝对不会张扬——须知凤凰科委是部里的一面旗帜,怎么能宣传这种负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