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陈区长想得再明白,也不想跟阳州合资,区里跟市里合资……那不是摆明送肉上门吗?“合资可以,北崇要控股,人事权也归我们,嗯,北崇区代市里管辖这个卷烟厂。”
“市里管这个卷烟厂都不得力,”王宁沪暗哼一声,也不知道你小子想啥呢,“本来是市里投资的企业,省烟草公司要拿走,市里不答应……结果从省里弄不到钱,市里又没钱,所以才成了眼下这样。”
“这个是双重领导,它直接拿走也不合适吧?”陈太忠听得有点晕。
“啧,这个说来话长……反正阳州这边出现什么情况都正常,”王宁沪欲言又止,可他还怕吓得陈某人不敢投资,“卷烟厂的人事,市里真的不好参与,不过你要能找来资金,我打包票让你收回。”
“算了,回头再说吧,”陈太忠摇摇头,邵国立愿意支持他的工作,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若是帮邵总赚不到多少钱,那真无所谓,可要是搞得本钱都收不回来,就实在太交待不过去了。
这怎么能算了呢?王宁沪真是有点不甘心,但是卷烟厂那一档子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回头我让归重生跟你细讲吧。”
“我不想见到这个人,”陈太忠果断地摇头。
王宁沪怕就怕这个,不过对方愿意面对问题直接沟通,那就是好事,于是他将几千万的小事丢到了脑后,“这个油页岩的综合开发……你真的不搞了?”
“谁搞不是搞?”年轻的区长不屑地笑一声,“谁能跑下来就去跑,我北崇安安静静地发展,就挺好。”
“省里这帮人搞,未必能成功,”王宁沪觉得自己已经许出去不少东西了,双方目前谈话的气氛也很好,所以他略微直白地点一点——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啊。
“也未必成功不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一桩无关大局的小事。
“等省里成功不了,你再来搞?”王宁沪沉吟了好一阵,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要看情况了,”陈区长不给正面答复,“北崇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这个油页岩综合开发项目,地方上必须自筹一部分资金……我压力也很大,省里拿走,就拿走吧。”
“自筹一部分资金?”王宁沪听到这句话,脸色登时就是一变,“这是上面的意思?”
“总不能是我的意思,”陈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个你不知道?”
真尼玛的归晨生,看你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吧,王书记听得有点想骂娘了,这个项目,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下嘴啊。
油页岩的综合开发,王宁沪已经略有印象了,虽然上面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只要肯动一动脑筋,就知道这是个——赔钱的项目。
黄汉祥说得一点都没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项目是骗国家的钱,当然,不能排斥它的战略重要性,不过可以想像的是,国家一天没有遭遇到类似的危机,这个项目就一天不可能赚钱。
目前全国都在争这项目,争的不过是前期的投入,只要有建设,就会有个人利益和社会效益,也能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
但是项目建成之后……这就太难说利益了,按最乐观的估计,毛利润都特别低,所以王书记一直以为,这个项目应该是国家全额拨款。
当然,地方上不可能一点不出,但也没理由出得太多——石油的战略储备安全,是国家考虑的事情,各省市该为此负责甚至买单吗?
不成想部委这帮人还真会算计,其实这也是上面对下面一种有效的抑制手段,想要拨款?先拿出你们干工作的诚意吧,狮子大张嘴是不对滴。
搞明白这一点,这个项目在王书记眼里,由香饽饽降低为不怎么香的饽饽,上面拨款诚然是好的,但是自己也得掏腰包啊。
所以他越发地恨起了归晨生,你不但是把一个背景深厚的家伙踢出了局,关键是——人家手里还抓着大量的资金。
可以挽回吗?看来是不能了,王书记心里很郁闷,然后他又发现一个问题,算来算去,这油页岩能真正产生效益的地方,只能是发电。
你这小子也太会算计了吧?这一刻,市党委书记不由得就要脑补一番,没准是这家伙拿这个综合项目出来勾别人的关注,自家却是偷偷地搞唯一能赚钱的发电项目。
他越想,就越觉得是如此,想一想自己还拍胸脯答应了,要为其保驾护航,王书记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年纪轻轻,会算计得这么狠吗?他看一看身边这张年轻的面庞,还是有点心存疑惑,于是他问一句,“如果项目真的被省里拿下的话,北崇的发电厂,能帮着消化一些油页岩残渣吗?”
“如果车能拉过来,随便给点垃圾处理费……我们就干了,”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还随口反问一句,“这种污染严重的东西,总不能让我们白处理吧?”
送货上门还要收费,果然是好算计!王宁沪心里暗叹,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今天这一席话,他就可以准确定位了,省里问起来,他都不怕了——北崇本来就觉得,这是个鸡肋,省里愿意搞,人家就主动交上去了。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解释,至于说省里还琢磨着利用陈区长的资源,那就省省吧——王某人跟其单独坐在一个屋里,都张不开这嘴。
想通了这些,王宁沪就觉得今天这一趟没白来,起码他不用担心隐在一边的李强了,于是他低头看一下时间,“好了,这就十二点了……你的食堂不打算招待我?”
“市委给出这么多重要指示,怎么能让您饿着肚子走呢?”陈太忠笑着回答。
“我好像连一根烟都没抽到你的,”王宁沪斜眼瞟他一眼。
哥们儿开心的时候,基本不抽烟,陈太忠笑一笑,从口袋里摸出大熊猫烟来,递给王书记一根,又拿打火机给对方点上,“我其实没有烟瘾。”
一边说,他才一边给自己点上,王书记轻吐一口烟,捉着烟蒂看一眼香烟,轻描淡写地评价一句,“烟不错。”
“瞎抽,抽不出个好坏,”陈太忠微微一笑。
“是啊,你瞎抽,别人想抽却抽不上,”王书记深有感触地叹口气,他这一语双关,指的不仅仅是大熊猫烟,更是指熊猫烟背后的特权味道——你终究是不肯用自己的资源帮市里。
“就北崇宾馆吧,我安排一下,”陈区长假装没听懂,直接岔开了话题,“要不要把白区长也叫上?”
“我客随主便,食堂吃饭都无所谓,”王书记又笑眯眯地刺他一句。
“真是有工作,”陈太忠讪讪地解释一句,又站起身出去,要小廖在北崇宾馆安排饭局,再通知白凤鸣一起去。
白区长正在办公室坐卧不安,自打出了区长办公室之后,他总是要情不自禁琢磨一下,那两位在说什么,他对油页岩的综合项目,不像王书记想的那样淡然——这个项目撇开别的不说,规模就在那里摆着。
待廖大宝走过来通知,他想也不想,站起身收拾一下就下楼了,也没吩咐秘书,直接就登上了区长的座驾,才发现是区长亲自在开车。
待车启动之后,白凤鸣扭头看一看,王书记的车就跟在普桑后面,他犹豫一下终于发问,“谈得怎么样了?”
“我还是那个态度……省里去跑嘛,我不管,没准他们能谈成呢,你说是不是?”年轻的区长微笑着反问一句。
“能谈成的话,对咱们也太不公平了,”白凤鸣愣得一愣之后,轻声嘟囔一句。
陈太忠本来不想说什么,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一想老白最近表现得还算不错,忍不住透露个口风给他,以安定其心,“所以说,摘桃子也是门技术。”
“合着咱们还应该感觉到庆幸?”白凤鸣哭笑不得地叹口气,觉得领导也太大方了——前期也做了不少工作呢,您不会就这么忍了吧?
“当然要庆幸了,咱们忙得分身乏术,先让省里帮着跑,前期工作就托付给他们了,”年轻的区长微笑着回答,“等他们跑得差不多,咱们再去摘桃子。”
“他们能做初一,咱们自然能做十五,”他侧头看一眼自己的副手,不无得意地表示,“我是技术流的,关键是看时机,只要能摘下来吃进嘴里,吃相难看不难看,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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