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儿是政府抓的,我去一趟也说不成什么,”祁泰山一点都不想沾染此事,于是他苦笑着发话,“她主要是听说咱们这儿群众情绪不太稳定,不想增加紧张气氛。”
北崇人这边从昨天就开始折腾了,再怎么防奸细,花城人也能得到消息,这个很正常。
就这点胆子?陈太忠心里冷笑一声,抬手抓起了电话,拨通朱月华的手机,“朱书记你好,我陈太忠,听说你在东岔子镇?来区政府谈吧。”
“我坐的是公务配车,去区政府合适吗?”朱书记反问一声。
“我保证你的安全,”陈区长淡淡地发话,想一想,对方终究是女流之辈,于是又加一句,“你要不放心,我在城关镇口上等你。”
“那打扰陈区长了,”朱月华沉吟一下,终是没有拒绝。
接下来,陈区长和祁书记就出门上车,直奔城关镇口去了,一路上车开得不算快,到了路口,大约等了五分钟,朱书记的车就到了。
要不说她要小心呢?朱月华坐的车实在有点扎眼,那是一辆喷成白色的桑塔纳两千,顶上有警灯,又有两个深蓝的大字——政法。
这个时候,这样的车出现在北崇,又被人认出来历的话,那真的是火上浇油。
两人握个手之后,陈区长的车打头,引着那辆政法委的车来到了区里。
一进办公室,朱书记就开门见山地发话了,“陈区长,北崇这边群众的情绪,我认为应该控制一下……今天不少人找我抗议。”
“抗议什么?”陈太忠不动声色摸出烟来,递给祁泰山一根,自己叼上一根,“我们警察抓黑社会成员,他们有什么可抗议的?”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打火机点火,祁书记已经把打火机伸过来了,他却是抬手挡一下,对方硬要点,他硬是不让,最后还是自己把烟点着了。
朱月华也不着急说话,就看着他俩推来推去,她是个中年微胖的女人,皮肤白净戴一副眼镜,气质雍容,略带一点点上位者的威压。
看到两人将烟点燃,又看到祁泰山拿着烟,仔细看着烟嘴的商标,她确定了祁书记只是个陪客,这才发话,“关于黑社会这个定性,还有点早,我暂时不想谈这个……关键是他们的家属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花城警方竭力阻止,他们可能会来北崇。”
“那就来嘛,”陈太忠看着手上的香烟,目光很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对这个话题底气很足,“你们没必要阻止。”
“陈区长,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朱月华语气和蔼地指责他,事实上,她本人也是实打实的正处,所以可以平等交流,“如果坐视的话,可能酿成双方大规模的冲突……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那我怎么做,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呢?”陈太忠终于不看烟了,而是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女书记,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把这些人放了?”
“原则上讲……这样最好,毕竟文峰分局已经处理过了,”朱月华知道对方在说反话,但是她有她自己的立场,所以她要先表态,然后才指出她所关心的,“就算不放,北崇人在分局门口聚集,影响是很坏的,也非常刺激我们这边人民群众的情绪。”
这是她来的根本目的,北崇人跑到花城去抓人,而且北崇分局门口那么多人围聚,这太刺激花城人了,要不是考虑到运输问题,花城人直接就杀向北崇了。
“那我们人民群众的情绪,就不需要考虑?”陈太忠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文峰分局的处理手段,那叫什么玩意儿?持刀行凶的罪犯都能放了,我的老百姓不服气,自然要向我这个父母官喊冤。”
“你不认同他们的处理手段,可以跟文峰分局、文,峰区政府甚至阳州市局提嘛,”朱月华稳稳地回答,“都是兄弟单位,相互之间的协调和通气很重要。”
“你能保证我提了建议之后,一定被采纳?”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个我不敢保证,兄弟单位之间的协调,就应该是这样,相互配合和体谅,”朱月华说话,一直就是这么慢吞吞的,要不是陈某人早上领教过她另一种声音,还真要相信她就是一个比较温吞的女人,“我现在来了,这就是我们花城市党委市政府的诚意。”
“相互配合和体谅?呵呵,”陈区长闻言轻笑一声,“好吧,我充分肯定你的诚意,但是我要请你体谅,我拒绝你提的这些要求……在你看来,这仅仅是兄弟单位之间的协调,可在我看来,我要考虑充分考虑北崇老百姓的感受。”
“他们受了委屈,找我这个父母官告状,而父母官是什么?是要对下辖子民负责的官员,”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声音就高了起来,“朱书记你应该是有子女的,你的孩子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你会不会出面?”
“这……父母官和父母……”朱月华有点无言以对,她本能地认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但是按照对方这个逻辑,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当然,我也不是盲目护短的,”陈太忠很坦然地一摊双手,“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确实受了不公正对待,就算不说持刀行凶的嫌犯被放跑了,只要你做过充分了解就知道,你们花城人,强买强卖在先。”
如果不是有这个由头,也轮不到我出面了,朱月华很清楚这件事情,她沉吟好一阵,方始轻叹一声,“你们今天抓捕的过程,不是很顺利吧?”
“接下来会更不顺利的,这个我知道,”陈区长微笑着点点头,“如果花城警方愿意配合,我代表北崇人民,表示由衷的感谢。”
纯粹是在说梦话吧?朱月华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是无动于衷,她继续柔声建议,“既然如此,那就到此为止吧……听说北崇分局也有人受伤了?别让对立搞得更强烈了。”
这也是她来此的目的之一,抓了的人就抓了吧,剩下的人就算了,要不然会捅出更大的漏子,两个地区的群众情绪,甚至都可能因此而对立。
“除恶务尽是必须的,”陈太忠微微摇头,又似笑非笑地问一句,“要不……朱书记跟我去慰问一下受伤的警察?”
“言尽于此,我要走了,”朱月华轻叹一声,站起身的时候,她又加一句,“陈区长,我来北崇,真的是抱有很大诚意的。”
“诚意……呵呵,”陈太忠笑一笑,站起身送客,心里却是冷哼一声:你抱的是对花城人的诚意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这政法委书记亲自上门了,他也不能失了礼数,所以将人送下楼是必须的,下楼之后他才待转身,猛地见到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区长,政府大门被人围上了,您正好下来了……”
原来,朱月华的座驾还是被人发现了,而且连朱书记都被人肉出来了,一来二去地就传到了分局围观的人耳中,大家一听,这不合适啊……咱们围观区政府去。
“这算多大点事儿?”陈区长哼一声拔脚就走,绕过前面的小楼,来到了大门口,放眼一望,嘿……人还真的不少。
区政府门口围了最少五六百人,不过有意思的,大门还是没被堵着,虽然人声嘈杂,却是没什么人大声喧哗,只是一边低声交头接耳,一边看着区政府大门。
“看什么看?快散了,”陈区长走出大门,背着手左顾右盼,大声发话,“这大上午的,干点啥不好?”
“区长,这花城政法委来人了?”有人壮着胆子发问了。
“嗯,是来人了,这是政府工作事务,你们有什么问题?”陈区长微微点头。
“大家的意思是想问一句,你没出卖咱北崇的老少爷们儿吧?”一个老汉笑眯眯的发问了,“就是说幕后交易。”
“看你这问题,什么水平?”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指一指他,又四下扫视一眼,“谁要做了错事,我是不会管的,但是咱北崇人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是那是,”众人纷纷附和,“区长果然是带把儿的……”
有这么夸人的吗?陈区长再次哭笑不得,然后他咳嗽一声,待到众人纷纷噤声,他才又大声发话,“花城的朱书记,跟我讨论了一些问题,现在她要走了,你们不许胡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家又纷纷表态,而且声音还比较齐。
“那这个朱书记,是不是该探望一下咱们受伤的警察呢?”一边有人问一句,陈太忠扭头一看,果不其然,这个刁钻的问题,正是狄老二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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