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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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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样,要过渡也不能到那个闷死人的鬼地方,我这人天生爱热闹,到哪儿过渡也决不到典籍部,跟档案、书什么的打交道,我已经够了,不想再闷在那库房里了,怎么安排?你是当家的,你看着办!总不能我们稽、杨两家的世仇再带到现在吧。我哥稽胜利和我嫂梁灵凤都是你的老同学,你就一点不照顾照顾,还是绷着个阶级斗争的大马脸呢。”说完她那迷人的索菲亚。罗兰似的大嘴微微张开笑了。而她那双刘晓庆般的大圆眼却喷着火盯着杨敢之的胖脸,看得杨敢之不敢和她对视。于是杨敢之感到这个女人的嘴角浮现出的是一丝冷笑。这笑使敢之同志有点毛骨悚然。


敢之有点中气不足地说:“那你准备到哪儿去?”


“像我这样根正苗红的同志难道不能搞人事工作吗?至少也可以当个机关党委副书记嘛。”


“可这机关党委副书记要选举的,眼下办公室主任彭正国正兼着。书记是袁副局长兼的。”杨敢之面露难色,那口气却像棉花一样柔软,那语言像蜜糖一样甜蜜,他抓了抓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说:“这样吧,你不是副处调吗?先到局研究室过渡一下,一年后我保证你当上机关党委副书记。这一年你也可以全面熟悉局里情况,研究室是干部的贮藏室。”


当然,后来杨敢之的许诺还是兑现了的。因为当晚,陈宏平就开着他的奔驰车,车p股塞得满满的礼品去了出版印刷局的宿舍银豹花园高档住宅区,像是晋见皇帝那样晋见了杨敢之。陈宏平处长态度之谦虚,执礼之恭敬,使杨敢之都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


坊间传说,那天陈处长提着沉甸甸的礼物,沿着黑乎乎的楼道,上到二楼,先是错把副局长黄鸣翱家当成了杨敢之家,省级机关相传这陈宏平处长是送礼跑官的高手,常常是开着黑色的奔驰车在黑夜中向领导家窜。那年为了老婆稽潇潇能混上高级馆员的职称,他用编辑《共产党员的光辉榜样》集资来的钱,分得的编辑费,花3万多元买了五十件真丝夹克衫,一件一件向高级评委家送去。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学无术的稽潇潇果然被评为高级馆员。这回虽然和老婆吵了架,但想到自己父亲因为替林彪选妃子政治上吃了亏后,幸得稽家老爷子关照才混到今天的位子,双方达成妥协后,他还是亲自出马为稽潇潇开始跑官了。当然他几乎是在黄鸣翱老婆敌视的目光中迈向三楼杨敢之家的。


敲开了敢之家的门,先是为夫人白天的失礼赔礼道歉,然后仿佛很关心敢之身体似的献上一枝峨眉山千年大灵芝。这灵芝大如磨盘,黑红发亮,精美的礼盒上印制着可主治阳痿、肾虚、高血压、糖n病等多种疾病。听潇潇说杨敢之肾虚,他也就投其所好,将双山市朱寿强书记送他的大灵芝转送了杨敢之。不知是陈宏平粗心未及检查包装盒内除了灵芝还有其他物,还是陈宏平细心将包装盒打开后塞进了其他东西。反正当杨敢之夫妇打开那枝标价9990元的高价灵芝后,发现精美的包装盒中竟藏着一纸红包,包着3万元人民币。于是稽潇潇当机关党委副书记的筹码又加了一层。自然潇潇的任职也和彭正国的主动让贤也是有关的。因为彭正国那时已与不甘寂寞的稽潇潇也弄得如胶似漆,难解难分了。尤其是陈宏平在提拔办公厅副主任之前依例到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更是在出版印刷局传出两人跑到锦j阁饭店开房间鬼混的丑闻。她与杨敢之祖上的恩怨也因为官位的公平分配而烟消云散。功利是最能稀释矛盾的催化剂。像稽潇潇这类自以为是又头脑简单的女人只要有了虚名,其他一切都会抛到九霄云外,而杨敢之的老谋深算是在于又一次的政治投资,这种投资随着陈宏平在官场的蹿升,他也是能够获得回报的,因为这官帽子对杨敢之来说也是一种等价的交换,这种交换比赤ll的权钱交易来得更隐蔽、更安全。由于权势人物之间私下的官位交换,宋林飞就成了牺牲品。他只能窝在这娘们儿呆的典籍部,直到这次组建稽查队被秦东方挑中成了魏武斌的麾下。


洪磊原是基建处的小跑腿。基建办主任,其实就是财务室副主任兼的,只不过专搞基建罢了。搞基建是一门苦差事,也是一门肥差事。苦差事是要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到处磕头作揖,求人帮忙,批项目,筹款项,跑东颠西的。这些活儿自然由不是主任的洪磊来干。那主任自然是专与客户打交道,多半是求他购材料,弄设备,请工程队,都是别人求他帮忙。如今这基建,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是肥缺,肥就肥在大量的资金被二一添作五地进了个人腰包。所以,干这些事儿的时候就有点神秘兮兮,顾不得派头面子,不要跟班和随从,一个人像是老鼠一样地悄悄出去,像是猫儿一样地吃得饱饱地回来。这洪磊也就有点落魄,成天无所事事,一人蜷缩在基建办公室,打瞌睡,看电视,再加上他英俊的脸上有一道刀疤,面目显得有点狰狞,形象不太好,也不爱与人打交道。至于那伤疤,有人说是“小p漏”打架打的,洪磊说是小时候爬树被树枝剐的。他脖子上还常年累月挂了一根拇指粗的金项链,配上一头自来卷的狮子头,那形象很另类,像是社会上不良青年。这回基建主任不要他了,就进了稽查队。这小子不仅头脑灵活,工作认真,能吃苦,还会开车,魏武斌觉得是引进了一个人才。他所说的稽查队这支队伍只有四五个人,是指连他自己共计五人,七八条枪则是指加上了宋瑞诚的力量。


长着苹果脸的常莎莎钻进了面包车,车内一阵s动。


魏武斌开玩笑:“海南来的常小姐,你这次当了一回特务,去捉拿侵权盗版的贼。过去这些贼却经常拿着你们椰风出版社的书号充好人。你们那个朱伯仁总编辑,本身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兼黑白两道。”


常莎莎笑着解释:“请你们不要拿老眼光看人,现在的椰风已经不是过去的椰风,朱伯仁这家伙,吃里扒外,已经被撤职了。我椰风已换了新的社长,经过全面整顿,决心重振雄风。还希望各位哥们儿高抬贵手,不计前嫌,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完,她道了一个万福,引得车上的男士一阵哄笑,急忙让座。她与刘鹏坐在了一起。


常莎莎和刘鹏是老相识了,见面首先打招呼:“刘鹏,咱们又见面了,记得那年海南之行吗?”


那哪能忘记呢,简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想到那次旅行的尴尬以及后来的许多不愉快事件,刘鹏欲言又止,眼中流露着黯然的神采。他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当年你常莎莎充当了朱伯仁走狗的角色,也实属可恨呢。


魏武斌有意为他解围:“我说莎莎就别提那次海南之行了。你们那个总编辑什么来着,噢,叫猪不人的,设好圈套让我们刘鹏往里钻呀,把他的家都搅散了。简直不是人。”


“别提那个朱伯仁了,他现在已不是我们总编辑,早被撤了职务。这家伙到处‘卖书号’,弄得影响很坏。他还吹牛每年上缴海南局200万呢,现在倒欠社里200多万,出版社差点被他搞垮。现在这家伙到处游荡,听说常在你们陵州活动,他和段玉芳搞了一个陵州珠玉工作室,到处搞非法出版活动呢。你们可要关注这事呀!”常莎莎提醒说。


提到段玉芳,刘鹏沉默着。他此刻不想听到他前妻的名字。


魏武斌来劲了:“这段玉芳上次以海南椰风出版社名义卖出一批书号给王世牛,制作了中小学生的一批教辅材料。王案发生后,椰风社在陵州非法设立的第二编辑部被我们取缔,想不到这小女人又搞了一个珠玉工作室。这事要查一查,这珠玉工作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常莎莎c嘴说:“他们正在c作一套《大德高僧传》,这选题原来是由朱伯仁定的,由段玉芳主编。第一本书就是你们五莲山的方丈智仁大师。后来社里感觉,这类选题政策上把握不准,新领导上任就把这个选题撤了。现在听说他们自个儿在干呢。”


“哟,这个现象值得注意,有空摸一摸这个珠玉工作室的底。”


天空星星点点地飘起了雨丝。白色丰田面包车像是离弦的箭,穿破黑沉沉的夜幕,上了陵州去双山市的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后到达临江市属下的县级市双山市。


双山在静静的夜雨中沉沉酣睡,只有满街矗立的路灯睁着睡眼,一辆辆夜行的货车在被雨淋湿的路面映下一道道鲜亮的光柱,逶迤而去。丰田面包车行驶在市区的马路上,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黑黢黢的,周围一片民房,高低错落,地面也是凸凹不平的,面包车开过溅起一片水花。


在一幢新砌的二层小楼前,魏大队长指挥面包车停了下来。他吩咐车上的同志说:“我和刘鹏去见见大甩子,你们在车上候着。人去多了不行,别把他吓着了。”


魏武斌和刘鹏轻轻地拍打着楼下的大门。只一会儿工夫,大甩子就打开了门。显然,他已接到了魏武斌的通知,有了心理准备。他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客厅。


魏武斌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房间,皮沙发、彩色电视机、空调、冰箱一应俱全。那彩电还是29英寸全频道的,墙上挂着粗俗的花鸟画。


大甩子热情地递上香烟。魏武斌和刘鹏各取了一支,看了看牌子是中华牌的,随后叼在嘴上。隋大成随即讨好地为他们点上火。


魏武斌拍了拍大甩子r墩墩的宽肩,笑着说:“哟,你小子蛮阔气的嘛,这小楼是刚盖的?”


“哎,我只是赚点小钱,那幢在梨庄盖的小饭店卖了。狗日的j巴书记搞得人没法活呀。这几年搞书的生意赚了点钱,这儿离文化市场近,就买了亲戚家的几间旧房翻盖的。”隋大成笑着说。


“恐怕是卖盗版书赚的钱吧?”魏武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这事情瞒你们是瞒不住的,这年头哪一个文化市场的书刊业主,不做盗版呀?公安、工商、文化都要收费。租用门面、仓库费用也不低,不做盗版,怎么赚钱呢?”大甩子哭着脸说。


“赚钱也不该赚昧心钱呀,赚点小钱,能盖得起这么阔气的楼房吗?告诉你,你搞盗版的教辅材料是违法的。现在海南出版社的同志来了,根据《著作权法》可以向你要求民事赔偿,你这幢小楼就得赔进去。你考虑考虑吧!”


“哟,魏大队长,不是说可以从宽处理的吗?这么多钱,我怎么赔得起,我检举他人的犯罪行为是有立功表现的。我盖这幢房子还欠了一p股债未还清呢。”他显然是在编假话。


“你这是被抓到后才交待问题的,又不是你主动跑到局里来举报的。不过今晚我们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跟我们上梨庄跑一趟吧。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行,我今晚冒着生命危险跟你们去,总该算立功赎罪了吧?”大甩子哭丧着脸说。


这时,楼梯上走下了大甩子的女人。这女人三十多岁,有几分姿色,头发有点蓬乱,显然是刚刚从床上跳下来的。她趿着拖鞋,指着大甩子的额头骂开了:“大甩子,你真甩,那地方能去吗?那是虎狼窝呀,你不要命了。你想死,我和小甩子怎么办。我们还要活呢!”


大甩子吸了一口烟,恶狠狠地盯了老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女人家懂什么呀,人家魏大队长、刘同志干什么吃的。人家对我仁至义尽,我不能没报答。梨庄镇那个j巴书记才是个害人精呢!他害得我们破了产,害得世牛哥坐了牢,他倒好,消消停停地做他的官,这次叫他这狗官做不成。你看人家世牛哥多仗义,就是面对警察、法官的审讯,硬是不咬其他人,那是哥们儿义气。今天扳倒那个狗j巴日的,也是为我世牛哥出一口恶气。”


“大甩子,你胡说什么?人家稽书记拔一根汗毛,都比咱腰粗。你别老虎头上拍苍蝇,没准给那恶虎咬死。呜呜……呜……”大甩子的婆娘披头散发地捂着脸哭开了。


“大甩子,你呢,也别胡说什么江湖义气一类的浑话,你这是为了维护出版社的权益,改恶从善,根本与江湖义气就是两码事儿。我们今天可是来请你去的,如果那个窝点破了,你就是立了一功,就算是将功补过了。人身安全嘛,你放心,我们绝对保证,劝劝你媳妇,不要哭天抹泪的,多不吉利呀。”刘鹏温和地说。


是呀,我这是要去立功赎罪的,她号哪门子丧呀?想到这里,大甩子掉头给了老婆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地说:“别哭了,马上要上路,就不能说点开心的,你看人家李玉和上刑场还临刑喝妈一碗酒呢,你就知道哭,哭你娘的!给老子把手机拿来,路上我给你报个信。你瞧人家魏大队长,长得膘肥体壮的,那是练武功练的,武功高强得很呢,跟着他去怕个鸟,哪里像我净长囊囊r。”说完,笑嘻嘻地看了魏武斌一眼。


那小婆娘被大甩子一巴掌掴蒙了,愣了愣神,竟也不哭不闹了。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好个大甩子,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不管你了。”说完掉头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她又下来了,把手机递给大甩子,恨恨地说:“你这个杀千刀的,时不时用这玩意儿给我们娘俩报个信,死了也好给你收尸。”


“你放心,死不了,不会有事的。”


在媳妇泪眼的注视下,大甩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魏武斌一行七人简单地吃了一点夜宵,面包车又在风雨中启动,告别了夜雨迷濛的双山,向梨庄镇方向疾驶而去。


雨渐渐地停歇,白色丰田面包车像是一把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悄悄地近与两省交界的梨庄镇。黑夜包裹着梨庄,微风在疏朗的天空下吹拂着黎明前熟睡的乡镇,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这个近年来刚刚崛起的边缘集市。改革开放以来,以发展乡镇企业为目标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其中,印刷厂是这个地处两省交界小镇的龙头产业,每年给镇里带来不菲的收入,使小镇的面貌逐年改观。小镇最明显的标志是那幢突兀在一群灰不溜秋的青砖墨瓦屋群中的梨庄宾馆,米黄色马赛克墙面,十层的圆形大厦,顶层竟然还安装了一个旋转餐厅,餐厅顶部闪烁的霓虹灯在雨后的夜色中散发出一片灿烂炫目的红光。


小镇最有韵味的庭院是镇党委、镇政府合署办公的大院子。大院由镂花铁栅栏拦着,透过雕花栏杆,可以清晰地欣赏到修建得古色古香,覆盖着明黄色琉璃瓦屋顶,有着飞檐翘角的办公大楼。白色马赛克墙面在夜色中散发着惨淡的白光。大院里遍植翠竹、棕榈等绿色植物,在秋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这里被镇上的老百姓称为白宫,也有叫皇宫的。有文化的镇上人,称主宰全镇十万父老乡亲命运的铁腕人物稽胜利为梨庄的“克林顿”,原因是他像克林顿那样精力充沛,而又绯闻不断。没文化的父老乡亲,干脆就称他为j巴书记。


镇里有史以来,最出名的历史人物当然数稽胜利的父亲、前a省省委书记稽昌明。他不仅是闻名遐迩的抗日英雄,而且是从梨庄镇走出来在陵州市地位最高的官员。尽管稽胜利仅仅是稽昌明的前妻——那个目不识丁,被丈夫遗弃在乡下的老太太所生的儿子,但是他的血脉中毕竟继承了稽老书记的血统。他是稽老夫人在抗战胜利后生的。当他在玉米地中被紧咬着毛巾的母亲痛苦地挤出zg,“呱呱”落地的时候,稽老书记正率领着新四军的游击队——枣县独立团,与国民党还乡团展开血腥的拼搏。稽老书记那时候就是共产党的枣县(即双山市)县委书记兼新四军枣县独立团政委。稽政委的部队活跃在枣县太阳湖一带,神出鬼没,闹得大日本皇军和有着美式装备的国民党正规部队对他们束手无策,始终未将这一支小小的武装消灭掉,反而在抗战的烽火中越来越壮大,由原来的几十个人,发展到了四五百人。因而稽政委有了“小猎狗”的绰号。但是,稽政委的家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稽政委的父亲被国民党区长杨飞天枪杀在村东头的池塘边。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稽老爷子的儿媳快要生养了,他清早起来就想着到鱼塘里捞几尾鱼给儿媳妇熬汤喝,刚到鱼塘边,就听到芦苇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微风吹过,竟有人影绰绰在晃动,分明是隐藏着一支小部队。这正是国民党伪区长杨飞天率领的一支还乡团匪徒,在枣县被稽昌明打得七零八落后狼狈逃窜到了梨庄,准备血洗梨庄稽家村。正当他们躲在苇荡中进行最后的筹划时,晨曦中走来了稽老爷子。稽老爷子被仇恨的目光所包围。有人指着他说:“这老家伙就是稽昌明家的死老爷子。”


“我们把他干了吧,这老东西是来找死的。当年共产党闹土改,就是他第一个冲到我家把我爹逮去游村的,我爹回来后就被活活气死了。”说这话的显然是本村大地主的儿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杨飞天区长轻声说:“不要说话,现在把老家伙干掉,马上就暴露了目标,急甚呢。这稽家村是稽昌明的老窝,要端一窝端,杀他个寸草不留。”斯文的区长脸上浮现出狞笑。他们就这么注视着稽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稽老爷子看到了藏在芦苇荡中闪着寒光的刺刀。当他和芦苇丛中杨飞天那双仇恨的眼睛四目相对时,他开始慌了神,丢下了渔具,拔脚向村里跑去,边跑边喊:“还乡团进村了!还乡团进村了!……”这声音像是一声炸雷,在晴空爆响,惊动了全村百姓。一颗罪恶的子弹在稽老爷子的身后飞来,随后一阵乱枪,稽老爷子摇摇晃晃仰面朝天地摔倒在鱼塘边,他的身上像是蜂窝一样布满了鲜血淋漓的窟窿。这时,太阳像是一个熟透了的鸭蛋黄那样翻上地平线,一抹朝霞把天际染得通红。稽老爷子大睁着恐怖的双眼,注视着东方,那瞳孔里最后定格的分明是天际的红日。他想到自己引以为荣的儿子。他想到了即将诞生的孙子。也许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在仓促间走完了自己五十岁的最后人生历程。他的头被血淋淋地割了下来,挂在了鱼塘边的枯树上。稽家老婆子听到晨曦中传来的那声惊恐的喊叫和紧接着一阵乱枪,知道老伴出事,立即扶起身孕已是七个月的媳妇,打开后门,钻进了茂密的玉米地。她们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走进青纱帐的深处,直到听不见村中的那些哭喊声和驴嘶马叫的声音。稽老婆子扶着脸上挂满虚汗,挺着大肚子的媳妇,让她躺在用玉米秸铺成的地上。媳妇一阵一阵地呻吟着,羊水和着血水漫透了裤管,怕是要生养了……稽胜利就是这样,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血腥岁月中来到了人间。在他的身后,火光冲天,稽家村遭到了血腥的屠戮。


1948年秋,枣县全境解放。屠戮稽家村的还乡团匪徒被彻底消灭,杨飞天被稽昌明击毙在逃跑的路上。那时杨飞天的儿子杨敢之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后来母亲竟然跟了早已成了贫农的叔叔杨飞龙,他成了贫农的儿子。不久,稽昌明率领枣县独立团参加了渡江战役,a省全境解放,他随军进入a省省会陵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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