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强介绍了稽胜利,稽胜利与何敬贤握了手,继续和陈宏平夫妇说着悄悄话。那神态像特务在接头密谈。陈宏平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笑道:“想不到敬贤秘书道行不浅,竟谋到了当驻京办副主任的肥缺呀。”“陈主任取笑了,我只是个主任助理,正处级呢!”
“助理到副主任,是指日可待的事。”说完又不理他了,口气中不无妒忌之意。
庄晓强领着他绕过餐桌到了对面的卧榻前,指着何敬贤向左边那位长得小头小脑的中年男人说:“这就是新任驻京办副主任何敬贤。”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是主任助理。”
“主任助理,过一年就是副主任,是一样的,何助理你谦虚了。”“这一位呢,就是人称a省书刊发行界大鳄的省图书批销中心虞成刚总经理。”
“啊,虞总,久仰久仰。”他和虞总握手,虞总脸上写满景仰已久的表情。
“这位是虞总的副手龙大新副总经理。”“以后,我们省图书批销中心在北京的业务,还请何助理多关心。”龙副总满脸都是讨好的微笑,伸出白白皙皙的双手紧紧握住了何敬贤的手。虞总、龙副总那种伸出双手握住他一只手的感觉就使他有某种当领导的感觉,这使他的情绪开始高涨起来。他记起来了,这个图书批销中心就是钱无忌副局长身兼的图书经销公司下属的单位。
“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叫钱无忌呀?就是经常给吴副省长送书票的那位胖子。”
“是的,是的,以后何秘书需要什么书,尽管吩咐。”龙大新脸上始终挂着讨好的微笑。
“人呢,都来齐了,大家入席。”庄晓强豪爽地挥了挥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自己率先坐在主人的位子上。
“来,来,稽书记,你坐我右边,小何坐我左边。”
何敬贤谦虚地请陈副主任坐在庄晓强的左边。庄晓强旁若无人地指挥道:“敬贤你甭管他,今天是朋友聚会,不是官场宴请,不按‘官本位’排位,我主要请的是你。”他也就不客气地笑着坐在了庄晓强的左边。
“怎么回事,陈大主任,你们不来吃饭,还商量啥呢,不就逮了一个朱寿强吗?有多大事呢。别他妈的杞人忧天。这朱寿强是卖官卖出的事,听说一个乡镇党委书记要卖好几十万呢,我看他是找死。自作自受呢,莫非你稽胜利的官是花钱买来的,我想也不可能,你当乡党委书记都快二十年了,那时朱寿强还未当书记呢,你怕个p,别自寻烦恼了,先吃饭。”
“晓强,别胡说八道,我怕个鸟,就怕你爹他被拖进去,他这市委书记怎么来的,是走了你爹的路子呢。”稽胜利反唇相讥。
“稽胜利,你别不识好歹呀,那是你爹老稽书记给我爹打的招呼。”
“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多事之秋要同舟共济。”陈宏平打着圆场,自己带头离开皇帝式的炕来到红木大圆桌前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庄晓强的右手,以后稽胜利、稽潇潇、虞成刚、龙大新依次入座。
何敬贤感到庄晓强为他准备的庆贺荣升的晚宴太没有喜庆的气氛了,尽管满桌都是富有太阳湖特色的湖鲜,活鱼、活虾、活蟹烹煮的精美菜肴。但是面对美食,在座的宾客显然都是各有心事,有的甚至于还怀着鬼胎,他感到有点郁郁寡欢。他看到稽家的老大和老三一家一直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庄晓强勉强应酬着,他们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事。请他来名为送行,实是希望他到北京去能够为他在京城开一爿龙泉山庄的分店,将太阳湖饮食文化去京城开拓新的市场。请虞成刚、龙大新是希望他们能够在龙泉山庄投资办书店,增加山庄的文化品位。庄晓强未想到的是稽氏兄妹正在为朱寿强的被“双规”搞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心思吃喝了。从他们只言片语的谈话中透露,朱寿强案的浮出水面,很可能会产生强烈的多米诺骨牌效应,首先殃及的是稽胜利本人,而稽家老大又可能涉及到其他一些敏感的人物。他清楚这是一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网。他是这个既得利益网络的见证人,他在吴副省长那儿看到过全国“扫黄”办的举报信,看到省“扫黄打非”办写的报告和赵为民书记的批示,那报告、举报、批示都涉及到庄洪生、陈宏平等人。吴副省长特地嘱咐此事不能告诉庄洪生,而庄洪生和陈宏平似乎已知道省纪委的动作,最近举止就比较反常。他一直在暗暗地观察这两个人,他愿意看到这两个人的覆灭。他闹不明白庄晓强为什么要安排这次类似最后晚餐似的宴会。尽管庄晓强一直以某种满不在乎的公子哥儿做派在大大咧咧地像是没事人那样照应着,但是显然稽家人失去了吃喝的兴趣。他们的窃窃私语,只是借助于这次聚会,通通情况、统统口径好应付即将到来的审查,稽胜利端着盛满五粮y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既自斟自饮又接连不断地敬别人酒,只一会儿就喝得红头涨脸,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了,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
稽老头长叹一声道:“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一切顺其自然吧,反正稽家要走背运了。”
稽潇潇道:“大哥何必那么悲观,咱们老爷子不是还健在吗?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陈宏平接口道:“那个赵为民是六亲不认的主,最近反腐败的动静很大,正在查《走向世界的a省》案,这书是庄秘书长和我一起策划搞的,杨敢之打电话来说省‘扫黄打非’办和省纪委已派人去北京了,《人民日报》已登载了临港印刷厂被镇政府拍卖的情况,我当时就提醒你们不要触犯众怒,你们不听,现在这杯苦酒只有你们来吞咽。”陈宏平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稽潇潇用筷子点了点虞成刚、龙大新的额头道:“你们两位,我大哥和晓强待你们不薄,到时不要落井下石呀!”
虞成刚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道:“那是,那是,咱哥们儿绝不是那种人。”
庄晓强满脸堆笑,一面夹起一只烤鹌鹑,一面打着圆场:“我和虞哥、龙哥合作多年,都是明理的人,他们懂得唇亡齿寒的理。”
虞成刚、龙大新异口同声地说:“晓强哥说得对,我们绝不会干那种落井下石的事。”
陈宏平斜了一眼何敬贤道:“敬贤,今天这场面你都瞧见了吧,我们是把你当成自家人才请你来的,庄秘书长是我家老丈人潇潇爸爸提携的,你是晓强他爸爸鼎力推荐的,我想你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庄晓强笑笑说:“敬贤哥绝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你们呢,也甭把事情想得太糟。来来我们喝酒、吃菜,待会儿我安排你们去洗温泉,再按摩按摩。”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敬贤,在座的一起笑了起来。
稽潇潇白了一眼满脸潮红咧着大嘴笑的陈宏平,用手指戳了戳陈宏平的额头:“我看你是头发昏了,什么按摩泡温泉的,全是他妈的色情陪侍活动,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去,等老娘我死了,你再去找小姐泡妞去。”
陈宏平尴尬地讪笑道:“潇潇,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你是采花高手,别他妈的人模狗样的了。听晓强说安排去洗澡,我看你乐得嘴都合不拢,直淌口水呢。”
“人家是安排敬贤老弟去见识见识的,我是从不涉足这类场所的。”
庄晓强满脸通红地说:“宏平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正统的温泉洗浴,绝不是色情服务。”
稽潇潇反唇相讥道:“晓强我说你别猪鼻子上c大葱装象了,你不搞那玩意儿,能有这么多红男绿女来吃喝玩乐,凭你这菜肴,正经比我们锦j阁差得远呢。你这儿呀!是小姐的秀色可餐呢。”
何敬贤后悔来参加晚上的聚会。他心中暗暗叫着苦,听了这伙人的对话,仿佛就有着某种良家女子跌入火坑,当上了娼妓那种感觉,这到底是耶稣遇难前的最后晚餐,还是刘邦赴的鸿门宴?总之他隐隐地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在稽家兄妹和庄氏父子来讲也许是末日临头,再搭上虞成刚、龙大新他们本来就是一伙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是警告他别落井下石呢,还是把他也拉下水?他暂时还揣摸不出来。但此刻,他宁愿是一个冷眼旁观者,这么些年来他跟着庄洪生,当然了解庄氏父子与稽家兄妹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他绝对不是沆瀣一气的同流合污者。因此,他吃喝得比较坦然。他反而带着某种看戏的愉悦来观看这些乌合之众在行将瓦解前的最后表演,这是一种小人物本性压抑了多年后,最终看到权势者势尽权衰后的快感。因为他开始在权势的阶梯上呈上升的趋势了。他想如果他在仕途上再能上一个台阶的话,就是把眼前这些狗男女全给出卖了也在所不惜,因为他明白他的举报足以导致庄洪生、稽胜利、陈宏平等人死命。作为跟随庄洪生多年的秘书,他d悉眼底发生的一切。笼罩在这顿最后晚餐中的悲哀是他们多年行恶的必然结果,他感到没有什么奇怪的。有如贴身穿在庄洪生身上的内衣内k,他知道庄洪生身上长着的每一根汗毛,藏着掖着的每一点污迹秽斑。需要的话,他可以把庄洪生的生命线割下来当做自己晋身官场的筹码压上天平,使天平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倾斜。他就这么一面和庄晓强等虚与应酬,一面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庄晓强带着几分醉意端起一大杯白酒敬他:“何秘书,不!何主任,我敬你一杯。诚心诚意祝老兄高升。这意思呢,你也明白,吃水不忘掘井人,相信你是能够知恩图报的。来!咱们干杯!”
他仿佛很仗义地和庄晓强碰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陈宏平这时有点趔趔趄趄地举着酒杯走过来:“敬贤,老哥我……我敬……敬你一杯,祝……你高升。”
“我……实在不能……喝了。”他有点头晕地说。
“怎……怎么……不给面子,庄……公子……的酒能喝,我的酒不能……喝……怕脏了你的胃。要知道井水能……能喝,……井水也……能淹死人的……我……们用……用的可……是一口……井里的水呢。”
这话就有点近乎威胁,满脸通红的陈宏平瞪着大眼珠子瞧着他,像是瞧一个异类。他还是和陈宏平把这杯酒干了。
虞成刚、龙大新敬过他之后,他就感到胃中一阵痉挛,紧接着就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这边服务员赶紧拿毛巾给他擦拭。他被搀扶着去了龙榻上靠着休息,服务小姐为他端来一杯酽酽的浓茶,他喝了一大口,感觉舒服多了,就倚着龙榻闭目养神。那模样就像是一只蜷卧的小猫。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帝王厅的。他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腾云驾雾似的被一位妙龄女郎搀扶着离开包间时,仿佛看到了庄晓强那张保养得十分滋润的胖脸堆着不怀好意的笑。他想推开扶着他的妙人儿,但他酒醉得已没了力气。他只能醉眼蒙眬地恍恍惚惚地行走在梦中。他被这位穿着薄绸无袖连衣裙的美人儿领着,曲曲折折地穿过幽深的走廊,灯光越来越暗,他和那位穿着粉红色紧身连衣裙的小姐仿佛双双被融化进了那个粉红色的灯影中,小姐娉娉婷婷的身子,迈着模特儿似的小脚步,他高高大大的身材迈着趔趔趄趄的步子紧紧地依偎着小姐的丰腴的r体,感受着温馨的r体和香奈尔的香味,随着两条玉腿的左右迈步,他看见短及膝盖之上的裙子不时地翻飞起舞,露出窄窄的白色小内k,不禁使他有点想入非非,小姐的丰r肥臀在薄薄的绸衫里,上下抖动着,使他老想到《红楼梦》中薛蟠的诗句“女儿乐,一根j巴往里戳。”他就偷偷地一个人在傻笑。他想,这就是温柔富贵乡了。
一扇神秘的小门被小姐悄悄打开了,他仿佛本能地推开小姐,嘴里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说:“不……不要……这样。”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进了那个神秘的小门。
这小门内灯光迷离,他就这样被姑娘搂抱着,弥漫在腾腾水雾中,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灵巧地剥去了他浑身的衣服,他就被一丝不挂地推进了那个氤氲弥漫的温润泉水中。他感到全身的毛孔渐渐舒展开来,他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敞开着,他叉开四肢斜躺在小小的水池中。醉眼蒙眬中他看到眼前幽灵般的姑娘已脱掉了外面的短裙,仅着三点,在他的身体上慢慢搓揉着。他浑身浸润着一种无比畅快的感觉,s动着某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姑娘仍是沉默地为他擦拭着赤l的身体,他索性闭上眼睛暗暗地享受着姑娘全方位的服务。他被温泉洗涤得干干净净,又被用清水冲洗了一遍,姑娘用干爽的毛巾裹住了他的下t,他被带进了里间的空调房间,温泉的洗涤,冷气的充盈使他酒醉的头脑有点清醒了过来。他被安置在那张蒙着白色浴巾的按摩床上,脸朝下,一条毛巾轻轻地覆盖在赤l的臀部,姑娘开始为他按摩。而他透过按摩床头的小圆孔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方小电视正在播放的那种男欢女爱的毛片。片中赤ll性j的画面,使他体内欲火腾腾燃烧,仿佛要把他的r体烧化了似的。小姑娘的手灵巧而有步骤地从上到下,从外向里,仿佛是一步一步接近火山的爆发点,他终于被要求仰面朝天躺在按摩床上。小姐对他微笑着,他这才看清姑娘的脸。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圆圆的脸,像是一轮满月挂在眼前;弯弯的眉,像是春风中摇曳的柳叶在晃动,姑娘笑起来两腮现出深深的酒窝,大大的眼睛脉脉含情,她樱唇轻启,笑着说:“先生我马上为你推油。”他问道,什么叫推油?她笑着说,就是用我的波推你的小弟弟。
他感到惶恐,本能地说:“不要,不要。”
她说:“不要紧的,很舒服的,你别害怕,说好是全套服务的,钱老板已替你付了,其他的几位先生都在做呢。那个老头第一个进去的。现在还未做完呢。”
姑娘解开自己窄窄的胸罩,玉峰倾倒俯身向他身上扑过来……他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感奔涌而出,他终于大叫了一声,浑身瘫软在小姐的身下……
正当他沉醉在温柔之乡欲仙欲死的时候。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像是幽灵那样破门而入。他们挥舞着警g,喝令他们穿上衣服到派出所走一趟。他这时头脑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本能挺身坐了起来,抓住毛巾盖着自己赤l的身体。小姐战战兢兢地穿上衣服,浑身筛糠似的蹲在地上。这时的他脑袋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不好,遇到公安了,完了,完了……
当他被带出这座豪华的宫殿式建筑时,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稽胜利、庄晓强,也被陆续带出了这幢建筑,双手抱头狼狈地被押进了警车,一个尚未到任的后备干部就因为一时的失足铸成了终身的悔恨。
在南郊派出所的讯问室,他一直沉默着,不肯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警官点明了他的身份后,他才抽抽噎噎地大哭了起来,随后他就彻底交待了自己猪八戒误入盘丝d的不光彩经历。这段风流史被一字一句详详细细地记在了笔录上。他颤抖地在那份笔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凌晨,他满面羞愧地被南帆从派出所领出来。他被罚款5000元取保候审了。他想,他的前程完了,他的婚姻也完了。
他的同伙稽胜利、庄晓强,却再也未出来,由嫖娼问题引申到他们的其他刑事、经济犯罪问题上。这次子夜突击检查是华敏经过周密调查,摸清了情况采取的断然措施,那晚的行动被命名为“飓风行动”。他的被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