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让李静自选琴曲,一来为了表示她对李静的亲近宽和,二来,她觉得,李静再怎么纨绔,毕竟身为一女子,且是大家贵族出身,像昨日那种场合,最起码的规矩,她该是懂得的。
她之前给李静讲规矩时,李静也是一副明了受教的表情。刘皇后看来,李静虽然单纯,却并不是不懂事。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与她不亲近的沈美人的节目,居然也是弹奏琴曲。本来,虽然各人要表演的节目,都是直接派人告诉司礼监,但为了不与人撞车,也会买通司礼监知晓其他人的节目单的。
可是,刘娥近两年贵为皇后,只有别人避她锋芒的份儿,哪有她刻意规避讨好别人的礼。
况且,端午节的文会,在宫中一年到头大大小小的宴庆中,虽说不上最不重要的,却也着实不是什么重要的。
而刘娥之前一直忙着为李静缝制公服,也就一时失察了。
刘娥毫不怀疑,李静演奏那一首琴曲,是为了另辟蹊径,不与沈美人争锋。
这是她的体贴,只是,用心虽好,后果,却很糟糕。
而李静面纱遮面,本是为了显示她的尊贵,她唱出那一曲《浣溪沙》,反而让她的面纱遮面显得轻佻、诱惑。尤其是,适合了刘娥审美的重色公服,她的面纱,不是白色,而是艳丽的红色。
单纯论琴艺来说,李静自然高出薛艳许多,只是,她的嗓音,却不如薛艳的训练有素,但是,更添了一丝别样的稚嫩、干净。
加上水榭下面是真正涌动的河流,而不是人工的流水。因此,李静弹唱的效果,其实,是比薛艳好出许多的。
或者说,剥离了勾栏瓦肆之地那种卖笑逢迎的场所,单纯就技艺以及词曲意境来说,无疑,李静的演奏,更能表达《浣溪沙》的意境。
刘皇后与皇帝,商量一夜得出来的结论是,无视那些弹劾,直接就词曲本身,让它的作者晏同叔评价李静的琴艺表演。
是讨巧的做法,也有些祸水东移的不地道。
不过,说到底,引出这件事的人,还真是晏殊。如果不是他一时兴起请李静留宿晏府,如果不是他家的丫鬟大惊小怪传出那样的流言,也不会給皇帝召见李静的借口。如果不是他饮酒狎妓,卖弄文采,让那首《浣溪沙》贴上了勾栏瓦肆的标签,李静在昨日文会上,弹唱《浣溪沙》的行为本身,也不会招来那么多额外的非议。把所有矛头指向他,也算是责任到人了。
昨夜,乍见李静之时,晏殊跟其他人一样,是震惊的。不过,他的震惊,比在座的众人更胜,毕竟,当日与他饮酒听曲的,是男装的李静。晏殊下意识里,虽然也曾把李静幻想做姑娘过,不过,也只是瞬间,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世家大族的闺中小姐,再怎么大胆,也不会不知分寸到女扮男装出入风月场所。
可是,先前的惊鸿一瞥,确实与他一个多月前见到的李静有七分相像,更主要的,那一朵未被面纱遮住的明艳绽放的独特的红莲印记,晏殊并不认为,随便什么人脸上都会长。
之所以用“长”,而不用“画”,是因为唐朝覆灭百年,如今早就不再流行效仿杨贵妃额间贴花的妆容了。更主要的,他初见的李静,是做男装打扮的。一个男子,再怎么爱美,也不会在额间画上一朵红莲印记。太妖娆、太女气了。
如果先前的震惊只是怀疑,后来,李静弹唱那一首《浣溪沙》,却是坐实了晏殊的怀疑。虽说如今《浣溪沙》是名动京城的名曲,可是,起初,却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甚至于,那虽然也不能说不是晏殊的得意之作,他却并没有想过让歌伎演唱。因为,被唱得滥了,三教九流都知晓了,会失了词曲的意境。
那是他的一时情绪之作,是他看着妻子阑珊独处时的有感而发,虽然风流,但是,晏殊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放在心上的。
本来,他还想着再过几日,至月末妻子生辰时,亲自作上一幅画像,把词填好,裱糊成卷轴,送给妻子作生辰礼物呢。
可是,在那之前,薛艳却擅自把他的词曲演唱得名满京城。
这件事,带给晏殊的,除了声名,更多的,却是困扰与不悦。自薛艳名冠京城之后,他再未踏足过群芳阁。
而李静被传作花妖精怪,也让晏殊颇为困扰。但是,他想着流言止于智者,越描越黑,只是惩戒了那两个丫鬟,却没有出面为李静澄清。
自然,心中对再见李静也不抱任何希望。
晏殊谏言
因此,盛装的李静,在皇帝的文会上,选择了演奏他的《浣溪沙》,晏殊的震惊,已不是瞠目结舌足以形容,而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制。
他的词是写给妻子的没错,可是,晏殊却知道,他的温柔婉约、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育理念下成长起来的妻子,是不可能理解他的词曲的意境的。她能欣赏的,最多也就是晏殊为她所绘的画像而已。
所以,妻子的生辰,晏殊送上的仍是画像,只是,去掉了配合意境的题词。
别人也许因为这首词过于出名,且是贴了标签的成名,而没有静心欣赏琴曲本身。可是,晏殊却是集中了十二分的精力全神灌注的倾听。
李静的歌喉,没有经过开发,稍显得稚嫩、生涩,可是,懂得用丹田呼吸的她,也没有显得中气不足。
比起并不完美的声线,真正吸引晏殊的,是李静声音中所表达的情绪,以及她琴曲中所流露出的意境。
听着李静的琴曲歌声,晏殊闭上眼睛,无视周围窃窃私语的嘈杂,仿佛回到了那个黄昏,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仿佛又从其他所有的烦扰俗事中抽离出来,被洗涤浸润过后,再一次回荡在了他的心间。
第一次,晏殊的心间,产生了知音共鸣的波动。
众人皆赞叹他少年天才,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高看一眼,可是,有谁真正理解了他的才情,有谁,愿意宁心倾听他的内心。
朝中倾轧,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与伤春感怀,知己难求的苦涩,有谁曾看到过,又有谁曾在乎过?
众人皆知他晏同叔少年天才,众人也只看见他晏同叔青云直上,可是,他心中的苦涩,却无一人愿意看看。
他的这首《浣溪沙》,被传唱得名动汴京、妇孺皆知,可是,谁提起时,不是打趣他“怜香惜玉”、“慧眼识珠”?最多赞他一句文采斐然。
尤其是被人传唱得滥了,同僚友人提起时,那一抹与薛艳勾连在一起的促狭,更是让他不悦。
可是,李静的弹奏,却荡涤了之前所有的不悦、烦扰,还原了晏殊当时的心绪,甚至于,他的想象的画面中,那个独自在□徘徊的背影,已不是他的娇妻,而是李静。注意到他在楼阁上的注目,李静还回眸,给了他一抹明艳醉人的微笑,与夕阳的日影,相映成辉。
李静弹唱过后,良久,晏殊都没有从那种因想象所带来的太过美好的情绪中走出来,直到宴会结束,他都有些魂不守舍。
回去之后,晏殊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屏退了下人,自己动手,研磨作画。末了,晏殊自然不忘在卷首附上题词。
只是,这一次的画作中,除了徘徊香径的女子背影,还多了一个阁楼把酒凝望的男子身姿。
晏殊一幅画做完,已到了快上朝的时辰,晏殊用镇纸压好纸张,锁好书房的门,让下人伺候着洗漱更衣之后,准备出门上朝。
可是,在马车前,晏殊却得到了宫中传来的指示。
坐进马车,打开那张写满娟秀俊逸的小楷的信纸,晏殊那因为听过琴曲之后,飘在云端的心绪,才在惊诧中平复下来。
不过是弹唱一首词曲,竟能招来这样的诸多是非?
打开灯罩,小心的把信纸点燃,晏殊丝毫不怀疑皇后的揣测。他入朝当年,刘皇后刚刚被册封为四品美人。后宫之中,郭皇后之下,地位最是尊贵。而朝中关于她的传言,自也不再少数。其中,多半都是否定的声音。
晏殊第一次见到刘皇后时,是在当年的中秋节皇帝在御花园举行的宴会上。
只是远远的一瞥,晏殊却没有办法对她产生恶感。穿着朴素的刘美人,神态娴静的坐在皇帝左侧,年龄,看上去,竟是比晏殊的母亲还年长些。容颜却也姣好,却完全不似传言中的狐媚,而是带着一种饱读诗书的聪慧温润气质。
她的那种气质内蕴,竟是把皇帝右侧比她年轻十岁、大家出身的盛装的郭皇后比得生生逊色三分。
而之后,郭皇后过世,皇帝意欲立刘美人为后,却遭到了大半朝中大臣的反对。朝臣反对的言辞,不外乎出身、子嗣。
郭皇后去世第二年,礼部和朝中的阁老更是联合,将沈相年仅十四岁的孙女送进了皇宫。
可是,后位悬空近六年之后,登上后位的,却是时年已经四十四岁的刘娥。
之后,皇帝每每巡幸,刘皇后都会跟在身边。他处理奏章时,刘皇后也每每随侍在侧。
而晏殊收到的很多皮肤的奏章,也渐渐填上了那娟秀俊逸的字迹。
私心里,晏殊觉得,刘皇后的胸襟智慧,绝不亚于一个男子,甚至,更胜过御座上的帝王。
如果不是后宫干政是忌讳,他倒觉得,刘皇后辅政,也无不可。
当然,这些只是晏殊自己私下想想,这种想法,即便是同僚间彼此心知肚明,也绝对不会拿来议论的。
而刘皇后在早朝之前,派人给他送来这样一封信,晏殊心中的紧张,也可想而知。
朝中纠结于礼仪正统,吃饱了撑得不干实事的言官很多,比起那些自诩礼仪正统的言官,还有些钻营之人,为了利益,要么弹劾风口浪尖上的刘皇后,要么对她趋炎附势、阿谀奉承,闹得朝堂乌烟瘴气。
如今,李静的身份,又涉及了几十年前先皇赐死吴王一事,可做得文章,也就更多。
而皇后预料到了那些各怀心思的臣工的言辞,指示他对李静弹奏《浣溪沙》一事发表意见,把这件事只限定在词作本身的意境讨论上。
当然,公然的站在那些言官的对立面,晏殊以后的仕途,势必会走得艰难。虽然他无意于位列三公,官至将相,但是,也不想在朝中树敌过多。否则,不管他多么谨言慎行,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轻则外放,重则革职。他的一世声名,怕会毁于一旦。
但是,刘皇后暗示他,这件事,是她与皇上商量后两个人共同的决定。虽然不是正式命令,却也是两个人想到的,最不犯众怒,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李静不经大脑的弹奏词曲的途径。不仅能让皇后不被波及,还能保住李静郡主的身份。
当然,李静的声名,怕是就此彻底无救了。
晏殊年少入朝,在秘书省留秘阁读书深造,因他自己谨慎持重,为直馆陈彭年器重,后累迁光禄寺卿,召学士院,任集贤校理,后又迁著作佐郎,今年初,晏殊虽皇帝祭祀亳州太清宫,被赐绯衣银鱼,诏修宝训,同判太常礼院、太常寺丞。
十年仕途走下来,官位虽然步步高升,不过,晏殊的职务,却不涉及三省六部的实缺,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加上他自己交友谨慎,在朝中的人缘,最起码,表面上,很好。
可是,如今他如果公然站出来为李静辩白,即便他不想,也是把自己划在了刘皇后身后这一派势力上。
刘皇后得势,晏殊虽会有步步晋升,却会被言官打上“妖后爪牙”的烙印;刘皇后失宠,他作为刘皇后一党,被贬谪毫无疑问。
十年了,晏殊一直想不被朋党之争牵连,安安稳稳的做与政治漩涡中心无关的一个闲散官吏。
而如今,一曲《浣溪沙》,本是闲来有感而作,却生生将他拖进了这倾轧争端的朝堂。而且,今次,他还要做那被批驳的靶子。
果然,众臣畅所欲言之后,御座上一直沉默的帝王,就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既然这首词是晏爱卿所作,朕想听听,晏爱卿对郡主昨夜文会弹奏词曲一事,有何见解?”
饶是提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此刻,被皇帝点名,晏殊的手心,还是有些微的汗湿。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执笏出列对皇帝施礼后言道:“众所周知,郡主因为‘佛祖本生’的身份,自出生起,便是做男子教养的。微臣不才,在郡主初进京时,曾在群芳阁与当时仍作世子打扮的郡主有过一面之缘。
郡主酷爱琴曲,自幼时在应天府时,便拜了琴师解容子为师,更是曾在解容子的冢前立誓,要弹出令他感动的琴音,多年来,郡主一直出入勾栏之地,也是为了聆听佳音。
微臣的那一曲《浣溪沙》,是在郡主进京数日前写就的,曲目中的描写的人物,本是微臣的内子。说来惭愧,微臣本想将那首词曲配上画作,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内子。可是,当日与不让须眉的郡主谈得投机,而郡主入群芳阁,本就是慕薛姑娘琴艺而去,而微臣不才,似乎写词作曲的声名早就传到了应天府,为郡主所青睐,郡主更是在进京之前从刘公子那里知晓了微臣的那首词作,便提议薛姑娘演奏来听。
微臣感念郡主的青睐,便填了词,让薛姑娘演奏。本是知音之间的共同欣赏,并不曾想,微臣的拙作,经薛姑娘弹奏之后,竟然会名动整个汴京城。
但是,就微臣而言,那篇为内子写就的习作,还是郡主演奏出来,更能体现其意境,微臣昨日听来,仿佛回到了当日在家中阁楼饮酒看夕阳的伤感之时,仿佛看到了内子徘徊□的身姿。
微臣让习作流传在坊间,染了异色,有失持重,甘愿受同僚诟病,皇上责罚。
但是,郡主一心专注琴艺,率性天真,不知事故,还望皇上和众同僚看在她为大家献计了一曲精妙琴音的份上,对她的不谙世事,予以宽容。”
之前朝臣弹劾的“轻浮”、“辱没皇家”、“缺乏教养”、“心怀异心”等等诸多贬谪之词,在晏殊几句话下来,变成了一句不轻不重的“不谙世事”,而李静常年出入瓦肆勾栏的招人诟病的行为,因为她本是女子,不可能当真嫖\娼,也被晏殊说成了“一心专注琴艺,为聆听佳音”。
不长不短的一段话,晏殊略带软濡的声线道来,却是把李静昨日的不敬、失仪,心怀叵测,撇的干干净净。
加上之前晏殊提到的李静“佛祖本生”的身份往哪里的一震,虽然各路言官依然满含愤懑,却也再说不出什么新鲜刻毒的词汇。
而之前本来就持观望的态度的官员中,也有少数人站出来支持晏殊的立场,这件本来可以作为几场y谋导火索的事,在李静睡饱了美容觉在日上三竿醒来之时,已经以晏殊站出来把自己站在众矢之的为代价,暂时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不过,正如当日李静被晏殊家两个无知无识的丫鬟传成花妖精怪没有迁怒于他一样,今日晏殊在朝堂之上不惜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正义慷慨”的陈词,李静后来知晓了,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连声谢词都没有道。
李静告白&朱说的承诺
李静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让刘禅把刘美给她安排的两名侍女领走之后,自己打水洗漱完毕,又穿上了她每每出府时习惯穿的儒衫,连帽子都戴上了。
只是,用过午餐要出门的李静,却被守在门口的家丁拦住了。
李静找来前夜酒喝多了今天留在房间休息的刘禅,却还是以由身体不适的刘禅作陪,至少带上四名护卫为妥协,才出得刘家大门。
本来想去驿馆看看摩西他们,顺便再打听一下朱说过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从当日被人撞见的尴尬中缓过来的李静,身后长了四条尾巴,只得施施然的步进了茶楼,跟刘禅两人占了一个大桌,如那些暴发户、纨绔子弟一般,在四个护卫的环绕中,听说书艺人讲史,在其他客人异样目光的审视中,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
晚上,李静找到了刘美,想跟他说让他别再派人跟着她。可是,刘美却说,郡主如今身份尊贵,既然寄宿在他家,他就有义务保护郡主。一番慷慨陈词,让李静不得不打消念头。
之后,李静在家憋了十来天,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她也没了白天出门的兴致。晚上出门,她跟刘禅两人在前,身后跟了四个高大威猛的护卫,李静习惯了,也颇有几分锦衣夜行的恶趣味,该逛妓馆逛妓馆,该玩蹴鞠玩蹴鞠,倒也过得颇有意思。
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去几条街外国子监附近的驿馆看望摩西他们,让李静心里一直不踏实。
七夕这一天,李静邀了秦芳和刘蒹一起出门,总算摆脱了那四条尾巴。由于李静仍是习惯性的穿着男装,自然又扮演起了护花使者的角色,在华灯初上、人流熙攘的街道上,跟刘禅一起,一左一右护卫着秦芳和刘蒹。
而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秦芳被一个清俊书生搭讪,李静这次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他们交谈。
走出拥堵的摊位,李静一行,还和那书生一行到河边搭起的卖凉饮的铺子前拼桌坐了一会儿。
李静一面留意着秦芳跟书生一行交谈,偶尔兴起应付几句,看着河中一盏盏的荷灯,思绪,却飘到了三年前那个七夕。
那一天,如果不是下午的暴雨,迷路的朱说便不会滞留在她家。
如果不是她与摩西走散了,恰巧被朱说找到,在人群中救起,她便不会与朱说坐在不知道哪户人家后门的门墩上共赏荷灯。
如果不是她一时情绪失控,把多年来的积攒在心中的隐隐怨气借着朱说询问她为何离家独居的契机对朱说吐槽,她和朱说,那夜过后,即使同处一间出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的路人甲。
可是,怎么偏偏那么巧是朱说找到了她呢?怎么偏偏那么巧,她心中埋藏了十几年的心事就像陌生人的朱说倾吐了呢?怎么偏偏那么巧两人初识那天,正好是七夕呢?
李静本是不相信运命缘分之说的,但是,或许是想给她纠结了三年的进退无据的感情一个出口,这一刻,坐在河边看着荷灯起伏的李静,突然愿意相信,她与朱说的相识是命中注定,他们既然互相倾心了,不管朱说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只要朱说愿意对她一心一意。那么,不管他们会遇到多少非难,不管朱说跟她在一起要承受多少流言,不管因此会对朱说的前途带来什么影响,她都想跟朱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