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匆匆,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再次走进一条幽僻的长巷,不想迎面却蓦然撞上一个身影,章凝闷哼一声,抬头瞧见一个异常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色的丝质暗纹宽衣,一双美艳墨黑的长眼,气场极度贵气,“对不起。”她瞥一眼他身上的丝绸质衣服,忍不住问,“那个,你有钱吗?”
“什么?”他长眼眯起。
“就是金币银两之类的。”
“你打劫的?”他眉头蹙起,从头到脚的打量她。
“不是,不是!”章凝忙摇头,从手腕上摘下自己的玉手镯,“那个,我看你挺有钱的样子,我用这个跟你换点银子,或者……刀币?”章凝有些不确定,记得战国末期最流通的货币单位好像是刀币。
“嘚——嘚——”
几十米开外的巷子外道路上忽然传出阵阵杂乱的马蹄,夹杂着人声鼎沸,显出这条巷子尤其寂静,章凝心里一沉,慌忙往巷子深处躲,谁知身旁的男人眉头也是一凛,跟着闪进巷子另一头的暗处。
巷口,几个士兵模样的男人策马经过,往巷子深处望了望,又急匆匆的离开。
“你为什么躲起来,他们找你?”章凝疑惑的盯着身边人,之前她还担心是璟宸发现她已经失踪,但刚才的人不像是找她的。
“你这么害怕卫兵,是盗窃犯?”他斜眉,长眼若有所思的扫向她手里的玉镯。
“切,什么眼光,看我这样子也不像盗窃犯啊,你身上到底有没有钱?”
“我从不带那种东西。”他沉声道,ok,周庭戴回手镯。
3.
走回喧闹的青石大道,四周百姓拥挤,所有人几乎都谈论着大王冠礼,“嬴政其实挺可怜的。”章凝感慨,从她身后走出巷子的那个人听见,表情倏地怪异看她,“你说什么?”他问。
“跟你说也不懂的,不过这次冠礼是一个转折点。”说着,周庭打算去找典当铺,刚跨出一步手臂却被他拉住,“你是什么人,也想要他死么?”他漆黑的眼眸再次眯起,脸色突兀的冷漠。
“开什么玩笑!”章凝拿眼白他,“我跟你说,就是全天下都要他死,我也不想他死。”
他的双眼有瞬间的迷惑,随即松手,唇角勾起:“你倒是对大王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个p,我又不是大秦子民。”章凝撇嘴,“我就是纯粹的欣赏他,佩服他,喜欢他,呃,当然也很崇敬他。”他可是千古一帝,五千年历史长河,谁能比得过他?只不过被后世某些人扭曲了而已。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4)
微愣,他的眼中明显有异样的东西一闪而逝,章凝也没在意,“你没钱的话我就走啦!”茫茫人海,跨越千年,这样一段相遇也是缘分吧,这个人他长得很俊美,举止神态很高贵。
“跟我走吧!”
一句,章凝诧异扭头,反问:“单纯的跟你走,还是去做妾,做丫鬟?”
“呵呵呵……”他笑出声,“做妾做丫鬟,你都不够身份,就跟在我身边,做说话的人。”章凝脑子立即飞速盘算,看他的态度高傲,跟他的交流,她能够坦然放松,对他印象不错,何况她真没地方可去,她是万万不想再到那位璟宸家里的,感觉太怪异。
“好吧,就跟着你。”章凝点头,“我叫章凝,你叫什么?”
“嬴政!”他答。
“啊?”章凝下意识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他,“你,你开玩笑?”
“寡人从不说笑!”他一转身,步上繁华的青石道,章凝顿时僵化,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去好远,急忙小跑跟上,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章凝嘴上沉默,心里却像翻滚的熔浆岩,不可思议,不敢确定,冥冥之中又想起y兵过境时马车上的y影……
中午,官道两旁百姓们的呼声达到极致,官道中央王族队伍缓慢驰行,秦朝各级官员们位列队中,左右有王家卫队护行,代表权力巅峰的秦王的六驾金銮马车驶过,人群无不跪拜,口呼:“大王万岁,万岁……”
客栈二楼一片空荡,唯有靠窗边一桌,章凝探头望向外面热闹的人群,这样的场景不禁让她心潮澎湃,正想说话,楼梯口迅速闪过来一个人,到他面前恭敬站定,眼神下意识瞥了章凝一眼,他点头,那人才开口:“雍地祖宫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嫪毐侯府没有丝毫动静。”
“吕不韦呢?”他问。
“在祖宫准备大王的冠礼,跟嫪毐没有任何接触。”
“你立即回咸阳,命王翦领三十万军到雍城。”
“如果嫪毐军在咸阳,王将军领军过来,咸阳恐怕会……”
“尉缭,你太高估他的胆量!”
“是!”
4.
简洁铿锵的几句对话,章凝已经完全确认他嬴政的身份,所以说人生的际遇真是太匪夷所思,凝视他沉重的表情,她倍觉亲切,知道这次冠礼中嫪毐的叛乱不会让他有事,她也就不用担心。
再看窗外,黑压压的人群中,猛然看见璟宸的脸,吓了一跳,忙缩回身体,道:“咱们快离开这里,你不是该回雍地宫,这就走吧。”
嬴政眼神锐利,目光亦落在璟宸头顶,因为此刻他的身影与大众百姓格格不入,显然正在焦急的搜寻着什么,“他在找你?”嬴政扬起下巴。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5)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说,这会我不能让他找到。”章凝站起身准备开溜。
“恐怕来不及了,他上来了。”
“啊!”章凝惊呼,眼疾手快,飞速钻进嬴政腿下的桌底,厚重的帘布正好遮住她的身体,片刻,楼梯上传出“咚咚”的匆忙脚步声,璟宸带人上来,看到窗边浊酒的嬴政,抱歉的说道:“打扰公子了。”环顾清净的四周,没看见要找的人,他又转身下楼。
“公子,你究竟在找什么人?”楼下掌柜的问。
璟宸答:“在下的夫人上午走失,如果有年轻的女子投宿,还劳烦掌柜的通知在下。”
……
人声渐远,章凝从桌底爬出,嬴政不可置否的看她,章凝忙解释:“我可不是什么夫人呐,总之这件事说来真的话长,以后我告诉你。”
去雍地宫,出乎章凝的意料,作为大秦国的祖宫,这里已经太过残旧,也是,毕竟几百年的风雨侵袭,朱红的城墙显得斑驳。嬴政到时,一群宫人鱼贯从宫门内冲出,为首的一个瘦子夸张的倒在他的脚边,哭丧着表情道:“大王,您总算回来了,您可吓死奴才了,太后有令,大王您要是再不出现,小的脑袋就不保了。”
嬴政也不理他,径自跨步进宫门,章凝捅了捅瘦子的手臂,问:“你是不是赵高?”
“是啊!”他抬起头,满脸泪意,章凝也不再理他,跟着嬴政进宫,这位赵高现在还好,等到嬴政百年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嬴政去见他母亲,章凝被宫女安排到后宫,一个叫元袖的宫女笑眯眯的对她说:“小姐,以后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不用了吧!”章凝被她弄的挺不好意思。
“用,怎么不用,奴婢这是认识您早,沾了大光,将来这就是福分。”
“不至于吧,我估计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她猜时空即使错乱,也不会久远的错乱。
“呵呵呵,明天就是大王的冠礼,冠礼过后,大王就要选妃立后,您这火候被大王亲自带回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晕!”章凝shock。
5.
傍晚,赵高p颠p颠的跑到章凝面前,说:“大王传您去用膳。”
元袖的眼睛立即笑成一条隙缝,章凝跟赵高去嬴政暂住的乾宁宫,一路恢弘的宫楼在眼前交叠,千年岁月的痕迹在时间面前停滞,风吹过,粉色的花瓣在头顶盘旋,章凝忽然伤感,这里是千年前的大秦国古王宫,她要见的,是嬴政……
乾宁宫里灯火通明,赵高说:“这里不比咸阳宫,简陋了些。”
嬴政席地坐在案桌后,章凝过去,看他时的眼神不禁恍惚。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6)
“你是不懂行礼?”嬴政习惯性皱眉,“还是你根本无视寡人?”
“行礼?”章凝反应过来,“那个,对不起啊,我倒真是不会行礼,这种事,我心里已经把你当可以信赖的好朋友了,呵呵呵。”章凝笑着在他对面坐定。
“你从哪个荒蛮的小国来的?”嬴政表情不满。
“这个,说来话长,我又不善于撒谎……”
“说!”嬴政的语气不容置疑,章凝想想,也无所谓,毕竟接下来还得跟他坦然相处,关键是她很信任他,忒信他。
“好吧,也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2500年后,也就是你们的后代,我其实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到了你们这个时代,据我的猜测,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空间,一旦发生错乱,人的灵魂恐怕就不受身体的限制,哎,这个说来你恐怕也不懂,总之在我的那个时代,没有帝王,没有王权,人人平等,尤其是男女的地位很平等,女人甚至得到更对优待,比如在我家,我妈是不用做家务的,我爸一手全包,我呢,本来还是个大学生,大学生就是指念书已经念了超过十五年的人,所以说我基本上学富五车,前几天我就在西安旅游,去看秦始皇兵马俑……”说到这里,章凝倏地住口。
嬴政看她,面色如水一般平静。
“你……听得懂吗?”
他沉默,目光异常漆黑,凛冽……
“你不会在想什么吧,我可不是妖,我说的都是真话,因为你是嬴政,我才放心的实话告诉你的,你可是千古一帝啊,你不相信?”
“相信!”他终于说话,站起身,抬头看半空中的银月,感喟,“天下之大,太多的事寡人理解不透。”
章凝跟着站起身,脑子里突然想起他去世之后,大秦满目疮痍的被践踏,宫殿被焚,“其实在我们那个时代,人类已经登月,月亮上什么也没有,也不能发光,咱们居住的地球跟月亮一样,是球型,巨大的球型,因为地心的强大引力,我们不至飞出去,地球会自传也会围绕太阳转,自转一圈是一天,围绕太阳一圈是一年……我不敢说太多,怕影响了历史的正轨……”章凝叹气,“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一定会心想事成。”
“呵呵呵……”他突然笑起来,眨眼,“这算不算泄露天机?”
“算不上吧!”章凝跟着笑。
“既然挑起了寡人的求知欲,那么今晚就由你在这里伺候寡人吧,寡人对你说的时代,可是相当的感兴趣。”
……
6.
一夜,烛火燃尽,章凝几乎说的口干舌燥,他却仍旧精神挺拔,五更天一过,雍地宫里号角争鸣,鼓声擂起,嬴政换上威严天子朝服,长发高高束起,进大殿,文武百官们早已经候立在殿外石阶。
心中的嬴政,遗爱大秦国 (7)
天子冠礼,所有宫人聚集在殿外,跪拜,章凝随宫女元袖一道跪在宫门外,六更敲响,秦乐奏起,气势磅礴的声势下,嬴政缓缓步上天坛,章凝抬眼遥看他的身影,那么的居高临下,距离如此之遥远,受万人朝拜,从此他一句话,可以让任何人死。
浩荡的冠礼,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下,他的身影像被洒下金光,礼成钟声响起,万民呼叫:“大王,大王万岁,万万岁……”
呼声链接着宫外的百姓,此起彼伏,气壮山河,章凝突然发觉自己很渺小。
下午,文武百官聚集在大殿里,嬴政端坐在殿首王座,六国来朝祝的使臣趁机献上各国美女画册,以供年轻的秦王挑选,太后赵姬坐在儿子下首位置,神色略有不安,嬴政放下手中美人画册,突然问:“怎么不见长信侯嫪毐?”
太后忙回答:“政儿,长信侯自觉出身卑微,不敢进殿与百官们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