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小姐目不斜视,林晚荣懒得多想,大手一伸,直往萧玉若小手摸去。
大小姐目光落在前方的花灯上,脸上却是一片粉红,小手微微颤抖,紧张的满是汗渍。林晚荣拉住她小手,她紧张地看了玉霜一眼,见她并无丝毫察觉,又忍不住瞪了林晚荣一眼,小手略略挣扎。
林晚荣正色道:“拉好了,可别走失了。分开了可就不容易找回来了。”
恨死你了,大小姐银牙暗咬,再也不敢说话,更不敢挣扎了。
这事闹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晚荣握着大小姐的小手,心里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从大小姐掌心的汗珠,他能体会到萧玉若那有些紧张和激动的心情。她算是大姨子吗?好像不是了。拉了二小姐的手,又拉了大小姐地手,到底谁是大姨子,谁是小姨子,真的分不清了。乱了就乱了吧,也不要履清了,反正r烂了总是在锅里的。他嘿嘿一笑,在大小姐手心刮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轰轰”几声,朵朵灿烂地礼花飞上天空,爆炸声中,幻化成绚彩夺目的图案,人们引颈眺望,欢呼之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花灯,姹紫嫣红,争相斗艳。
“许愿树!”拉着二人行在最前地玉霜,忽然高声娇呼着。
许愿树?林晚荣愣了一下,这时候就有这玩意了?
顺着二小姐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前门大街上,一棵高大的银杏冲天而起,看那树腹与枝桠,怕是有上千年之久了。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精美地小灯。枝桠之间缠满了彩色的丝带,交相辉映之下,美丽非常。
千年银杏乃是大大的吉瑞,传说中银杏树下许愿便能心想事成。树下早已聚满了形形色色的女子,将那许了心愿地香包缠在丝带上,两边绑上彩石。扔上树杈高高挂起。
见此处皆是女子聚首,人群也相对宽松,二小姐一下子挣脱林晚荣大手。拉着姐姐道:“姐姐,我们过去许愿。坏人,你就在这里等我们,不许过来。”
我靠,我不去,谁保护你们?万一遇到群女色狼怎么办?他大义凛然的想道,发扬厚脸皮精神,跟在两位小姐的身后,混迹到这一群女子当中。
大小姐面孔微红。与这人讲道理,无论如何也是行不通的,那便由着他吧。
正在许愿的小姐们,对这青衣小帽的家丁根本未正眼看上一下,或许在她们眼里,这下人都未必算得上一个男人吧。只是她们不知道,这个下人也许是史上最牛叉地家丁了,偷了一对姐妹花小姐,实在是家丁界人人崇拜的楷模。
无耻者无谓。林晚荣眼光轻扫,只见这小姐们的香囊里写着各种各样地心愿。
“求如意郎君!”
“愿隔壁张公子早日归还!”
“求兵部侍郎大人收我为第十八房妾室!”
林晚荣看的大汗,深感来错了地方。
玉霜在姐姐耳边轻言了几句,偷偷在林晚荣脸上扫了一眼。小脸微红,寻了个香囊,将自己的心愿装了进去。
大小姐沉默一会儿。也写了个心愿进去,装在绳索的另外一头。玉霜小手轻甩。这承载了姐妹二人心愿的香囊便稳稳的挂在树桠之上了。
“扔中了,扔中了。”二小姐兴奋的蹦起来,小脸之上满是欣喜,大小姐目光轻柔,微微发笑。月光、灯火、烟花,照耀在姐妹二人如花的脸庞上,映衬着她们曲线玲珑,曼妙无比的身材,说不出地娇媚动人。
好一个小姨子!扔的真准!
林晚荣哈哈一笑,走上前去道:“恭喜了,恭喜了。二小姐许的什么愿啊。”
玉霜娇声道:“你莫问,问了就不灵了。”
林晚荣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想着早日为我林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啊?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二小姐嘤咛一声,羞得躲到了姐姐背后。大小姐白他一眼道:“休得欺负玉霜!”
“大小姐许的什么愿啊?哦,算我没说——”
小姐轻哼道:“每日与你说上几句话,我受气便要多上几分。”林晚荣与大小姐每日便是这么偷偷摸摸的骂上几分,再热上几分,他早已习惯了,何况旁边还有个玉霜在侧,这可比明火执仗的泡大小姐要刺激多了,男人不就是喜欢这一口吗?
“诸位小姐,买灯吗?上好的元宵花灯,二十两银子一个,保准你心想事成,美梦得携。”旁边立着的几个卖灯地小贩大声叫道。先前许了心愿的女子们,早已纷纷买上几个花灯提在手里,望着也是人比花娇。
二十两银子一个?妈的,你怎么不去抢,做人要有道德!林晚荣j商出身,对这几个小贩也大是鄙夷,可惜二小姐却喜欢的很,早已走上前去道:“这个是双鱼灯么?”
“正是,正是。小姐,这双鱼灯取地便是相濡以沫的典故,买来赠与心上人正是合适。”那几个小贩见着年轻的女子便都是如此说法,几乎百试百灵。玉霜羞涩地看了林晚荣一眼,不敢说话。
既然老婆喜欢,老子也只好义无反顾的掏钱了。林晚荣走上前去,指着最大地一盏双鱼灯道:“这个,最大的,多少银子?”
“五十两银子!”那小贩趁着今夜生意好,坐地起价道。
妈的,能买半瓶香水了。林晚荣掏出银票道:“呶,一百两。你要是敢找我银子,我就砸你摊子!二小姐,喜不喜欢?”
那小贩听得暗自咂舌,我要找了你银子。我就是傻子。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家丁,竟敢勾搭小姐,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气魄!
玉霜轻轻点头,小脸酡红,目中柔情似水。柔声道:“林三,谢谢你。我们便做这相濡以沫的鱼儿,永远在一起。”
她取来小楷。轻题一行小字:“在天愿为比翼鸟!”题完,便嘤咛一声,将小楷丢给林三,羞得急急跑开了。
老夫老妻了,还怕什么羞,林晚荣笑着取出铅笔,在后面续上一行:“在地永结连理枝。”将这灯里地蜡烛点亮,燃上一会儿,二小姐与他一起扶着双鱼。那花灯便缓缓升起,直向空中飞去。玉霜兴奋的满脸通红,拉住他手爱怜蜜意,说不出的喜悦。
大小姐望着二人轻轻一叹,林晚荣嘻嘻笑道:“大小姐,你喜欢哪盏灯,我也买来送你。身上背的银票太重,真是麻烦,也好为我减减负啊。”
二小姐也道:“姐姐。你也选一个吧。坏人,你不能厚此薄彼,也要送姐姐一个灯。”
汗啊,二小姐。厚此薄彼这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会引起别人误会的。他胡思乱想,却有些得意。拉住二小姐地手轻轻抚摸着。
大小姐脸颊飞霞,哼了一声道:“娘亲将银票都放在你身上。你便这般大手大脚胡乱花钱,小心我禀告娘亲治你。”大小姐现在学的聪明了,知道自己拿林三没有办法,便把一切责任往萧夫人身上推,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进步吧。
林晚荣呵呵一笑:“这银票可是我辛辛苦苦挣来地,绝没有动用公款,你就放心的选灯吧。”
大小姐面上微微一红,走到那灯摊前,小心翼翼的挑选起花灯来。鸳鸯灯,莲花灯,观音灯,看了一个又一个,却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林晚荣拿起一盏灯道:“就选这个吧,这个好。”
萧玉若看她手里的花灯,却是个月老红线灯,有一人来高。慈眉善目的月老将红线绑在一对年轻男女的脚踝上,正抚须微笑。
萧玉若心里咚咚直跳,偷偷瞥他一眼,又急忙转过头来。想起那日在船上,被秦仙儿砍断的红线几乎令自己痛不欲生,她眼眶有些湿润了,银牙轻咬,看了玉霜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林晚荣也懒得管大小姐怎么想了,将那红线灯提起来道:“老板,多少钱?”
老板见他是个大主顾,便道:“方才客官已经买过一盏灯了,这灯便算的便宜些,五十两银子。这可是赔本价!”
“什么?”林晚荣眼睛一瞪道:“五十两银子?”
小贩老板吓了一跳:“这个,客官,有的商量。要不,再便宜十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靠!这么好地灯,怎么只值五十两银子?”林晚荣怒道:“你要不加到一百两银子,我绝对不买。”
老板愣了半天,结结巴巴的道:“一——一——一百两银子?”
“罗罗嗦嗦,怎么能做成大生意?”林晚荣讲银票塞给他,取过那红线灯,送给萧玉若,嘻嘻笑道:“送你的了。”
别人听不明白他奇怪的讨价还价理论,萧玉若却是心里清楚,好笑之余,却又笑不出来,目中聚集了一层水雾,轻轻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自怀中取出一截红线,却正是当日被仙儿砍断的,大小姐脸色嫣红,偷偷看他一眼,双手微微颤抖,将红线绑住了那花灯之上的二人。
“姐姐这是怎么了?”二小姐不解的道。
“这是一个凄婉的故事。等以后生米煮成了熟饭,我再告诉你。”林晚荣嘿嘿一笑。
大小姐提起小楷,不知该写个什么,踌躇良久,落笔却是:“相思如尘土——”
这是等我来续的吗?二小姐可还在身边呢!林晚荣嘿嘿一笑,正要执笔上前,眼光一扫远处,顿时“啪啦”一声,手里地铅笔掉在了地上。
林晚荣如遭雷击,呆呆立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芳踪杳杳
远远的,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行走着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轻纱覆面,莲步轻摇,虽于万千人群中,却依然身姿曼妙,美不可言,拥挤中竟无一人可挨近她身边。
林晚荣手中的铅笔掉落在地上,头脑里一片空白,想过无数次的重逢的情景,可是当这一切真正到来、又如此之快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措手不及了。呆呆的注视着她侧面的轮廓,虽是看不清面容,可是望着那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身躯,他忍不住心里急跳:“青璇,真的是你么——”
“你怎么了?”大小姐手执小楷,轻轻问道。
林晚荣顿时惊醒过来。我傻了?怎地见了青璇竟然张不开嘴了。他也顾不得眼前这姐妹二人,拔腿便往那女子身处行去,口中高呼:“青璇,青璇,我在这里——”
大小姐将那红线绑上,偷偷瞥他,原本心里有些惊喜,待到听他喊出一个女子名字,却顿如被人点中了x道,呆呆立在那里,言语不得。
她与林三一起被掳、被救,自然知道他口里喊出的青璇是谁,也知道他来到京城便是为了这青璇小姐。林三虽从未细细说过这位小姐,但从他言辞中,萧玉若便可推断,这位青璇小姐在他心目中占了极生重的地位,有救命之恩,又有恩爱之情,便说是最重要也不为过。
只是方才到了京城,连个脚都还没歇上,正待等他一起放飞这红线灯笼,他却遇到了心中最重要的人。难道这都是天意?想起上次在苏卿怜船上被秦仙儿砍断红线的一幕,大小姐忍不住目泛泪光,这便是我的命运么?
以前在金陵还不觉得,到了京城。乍然见了这女子,林晚荣才猛然警觉,这青璇竟然在自己心里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连自己也未察觉到。
他大声呼喊着,往那酷似青璇的女子处行去。只是两人相隔极远,中间又是人如水、灯如潮、欢歌笑语不断,他高声的叫喊方才出了口,便淹没在喧哗欢闹之中,隔着数丈都听不见他地声音。
他用力的拨开人群。不断的呼喊着,用力向前挤去。方才拉开一个人。便又迅速被另一个人填上,这人流组成的山峦,便像是不断增强的弹簧人墙。将他与那女子远远隔开来,欢聚不得。人挤人,人挨人,即便是大罗金仙下了凡尘。也无丝毫办法。
肖青璇长袖飘飘,脚步轻盈,头也不回的往前行去,不见她如何作势。众人却无法靠近她,转眼便淹没在人潮里,再也看不见了踪迹。
我日啊。林晚荣被挤在人群中,心里有如一团火在烧。他早已不知嘶喊了多少声,不知挤开了多少人,望着那消失在人群中青璇美妙的背影,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声凄喊:“青璇——”声音一出,却只有自己能听到,久唤之下,嗓音竟然已经嘶哑了。
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望着点点灿烂的花灯、笑语不绝地人群,他呆若木j,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刚才看到地真的是青璇么?我不是眼花了吧?这么容易便与青璇相遇了?又如此容易便失去了她的踪迹?我日啊——”
久盼之下,乍见青璇地惊喜,与近在咫尺、得而复失的失落之感,同时涌上心头,便是铁打的金刚也承受不住。林晚荣双手捏紧,立于长街之中,面对涌来攘往的人群,“啊——啊——”地长叫起来,那破锣似的嘶哑嗓音闻之刺耳,却有说不出的悲凉与哀戚。
长街灯市,人潮如水,有人欢笑,有人发愁。林晚荣呆呆发愣半晌,心里已经凉到了底。遇事不气馁本是他的长项,但是这种咫尺天涯、乍得又失地感觉,最是让人心碎,即便他这种每日从口笑到心的人,也是难以承受。
“林三,林三——”林晚荣发愣间,忽听一阵娇唤声落入自己耳里,这声音在人潮的嘈杂中极为弱小,若不是距离有些接近,他根本就听不着。
“大小姐,二小姐——”林晚荣听这声音,心里一惊,哎哟,方才只顾着青璇,竟把她们给忘了。
他急忙抬头向后望去,却见不远处的人群中,玉若紧紧拉着玉霜,脸色通红,焦急的向这边张望,几个嬉皮笑脸地混混正慢慢向她们靠近。玉霜脸上一阵惊恐,玉若脸上满是坚定,姐妹二人携手向前行来,手中还抬着那尚未来得及放飞的红线花灯。
你娘的,林晚荣心火大盛,硬起肩膀往回挤去,三两下便来到姐妹二人身边。玉霜见到他,娇泣一声投进他怀里,再也不肯松开。大小姐咬牙不说一句话,将手里那花灯捉的紧紧,不肯撒手。花灯在二人连跑带挤之中,枝干早已散落,摇摇欲坠,只是绑着红线的那一对男女依然紧紧的靠在一起。
“两位标致的小娘子,你们是哪家的小姐啊?”慢慢围拢过来的几个小混混嬉笑着靠近,周围拥挤的人群见了这群小混子,便如遇了鬼般迅即散开,留出一片空旷的地带。
“大小姐,你怕不怕?”林晚荣将两个女子护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要是不走,我们就不怕。”萧玉若轻轻道。
“记住了。永远在一起,打死也不分开。”林晚荣忽然想起下马车时,自己与这两个女子说过的话,当时嘻嘻哈哈,从没想过要食言,哪知遇到了青璇,率先与她们分开的,却是自己。
“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林晚荣愧疚道,与大小姐相识这么长时间,他是第一次有了惭愧的感觉。
大小姐轻嗯了一声,脸上一团酡红,小声道:“眼下怎么办?我们初到京中,还是少惹事端为好。”
眼前的形势,是我要惹事吗?是事要惹我啊。他对大小姐心存愧疚,苦笑道:“我尽力吧。”
他今日心情差劲之极,四周打量一眼,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两根木棒,毫不费劲的狠狠砸在一起,那两根木棒便同时应声而断。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这几个混混怎么会放到眼里,冷眼之下,目中凶光隐现,杀气自生。
那围上来的几个混混心中一惊,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急忙道:“你,你要做什么?我,我们可是铁侍郎府上的。”
林晚荣哼了一声,杀气腾腾道:“兵部铁侍郎?哼哼,那可好的很。狗东西,若不是徐大人不让我惹事,我今夜定然废了你们这群杂种。”
“徐,徐大人?”那领头模样的混混结巴了几下道:“哪个徐大人?”
林晚荣将手中一截断棒扔过去,正砸在那领头之人身上,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问话?我与徐大人剿灭白莲之时,哪有你们这些狗东西说话的地方?”
人的名,树的影,徐渭是天下第一学士,皇帝第一宠臣,又亲自挂帅剿灭了白莲,眼下声望正隆,京中无人能敌。那几个混混仗着后面有人,平时横行惯了,实际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了眼前这个满身杀气的家丁,又听他说起徐渭大人,心中顿时有个直觉,要惹怒了眼前这人,恐怕自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不快滚!”林晚荣怒吼一声,几个混混面面相觑,急忙拔腿逃走了。原本空出来的一块地处,瞬间又挤满了人,就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二小姐望着他,眼中闪过阵阵柔情道:“坏人,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与徐大人一起上战场,杀白莲了?”
林晚荣拉过她小手,嘻嘻笑道:“假的,我骗这些家伙的。”
“骗人的坏蛋。”二小姐轻嗔一声,拉住他手,再也不肯松开。
林晚荣回过头去,见大小姐望着手中散落的红线灯发愣,他心中有愧,急忙道:“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让这红线灯完整无损的飞上天,你相信我。”
萧玉若微微一笑,轻轻抚摸手中花灯,柔声道:“方才,你真的见到肖小姐了么?”
林晚荣点点头,神色一黯,叹道:“我见着了她,她却没见到我。人生便是如此无常,在不经意中遇见,却又在不经意中失去。”
大小姐柔声安慰道:“这般消沉,可不像以前的你。换个角度想,你方到京城,便有幸能见肖小姐一面,这何尝不是个好的开始?只要你努力找寻,终会有重聚的一天。”
“我也是这样想的。”林晚荣呵呵一笑:“大小姐,要是你每日都这般温柔说话,那我可就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