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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客栈。
客栈。
亲爱的,你竟然可以把我引进娱乐圈演古装片吗?告诉我要扮什么角色?我都可以的,徐娘还是少妇?丫头还是老鸨?统统没问题,我会变化的!
小白觉得我的花痴发来大不可思议,因此冷冷一摇头,说:“不,是真的客栈。”
真的是什么意思?我跳过去把门一开,巧了,过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小二,白布包头,一身短打,模样不算俊俏,行动却很利落,手里托个空黑漆盘子风一样走过去,经过我身边还撂下一句招呼:“客官要什么招呼一声哎……”
那个“哎”字余音袅袅,袅得我傻了眼。不顾小白在身后喊,我跟在小二后头走一段,下了楼梯,哗,眼前好热闹。原来上是客栈,下是饭堂,闹闹哄哄多少来客在大口吃r,大块喝酒,最要命的是,全部是非人。各族各色,十相十方,喧扰不已。
发着愣身后有手拍我,而且是好多只手到处拍,转头一看,好大一只人头铁蜈蚣对我瞪眼,“让让咯,别堵路。”我一把把他揪住,“告诉我这是哪里?”
他上下打量我一下,“这是哪里?这是异灵川外誊灵客栈嘛,你不知道怎么来的?没买票吗”
什么客栈还卖票,不过没买是真的,以小白称王称霸的脾气,会不会买也很难说。我正盘算,发现半犀脸色有点不善,直勾勾对我倾斜过来,“你是人?”
我看看自己,果然是人的模样,一出九乌神殿就变回来了,忙往后跳两步上台阶,“人又怎么样?”
他声音y森森的,“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近一步,“你真是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问题问得我一身j皮疙瘩,我有种不妙的感觉——如果我说是,他会上来活撕了我,四周开始静下来,食客们开始竖起耳朵听我讲话,似乎也准备跟上来协同活撕。
额上冒汗,我的救星来得适逢其时。小白的声音淡淡自楼上传来,说道:“蜈蚣,你要做什么?”
我知道人类精通一种戏法叫翻脸如翻书,不承想人风非人渐,该蜈蚣本领也丝毫不差,只听得声音大惊,“紫狐斗神?”顿时脚底抹油,刷就不见了。而那些虎视眈眈也转瞬即逝,大家继续吃吃喝喝,浑似不曾注过意。
狐说(17)
我眉开眼笑,上前一把搂住小白,“哇,你最近在江湖上闯下的万儿不小啊,说句话人家就闪了。”
他竟是志诚君子,不吃马p,指指自己胸襟上配的一个小小花结,“跟我关系不是特别大,主要我爹厉害。”我凑过去看那花结,白底紫边,之前也晃过几眼,一直没认真注意,原来来头这么大,是白老爷给儿子的护身令。想白老爷何许人也,威风八面,名满天下,寻常敢惹的,一早都被超度了,大家回避也是分内事。唉,当初我捉弄狐王的时候也回避一下就好了。
问别人没结果,我只好问小白,“人家说这里是异灵川前的客栈,是不是啊。”
他点点头,带我下去,坐了张桌子,叫了十斤牛r,牛r装在一个好大的盆子里,剁得糜细,红r鲜鲜端上来,配了绿芥末,还有一碗黑色调味料之类的东西,小白拿起勺子,挖一团蘸了料,送进口去,转头看到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好吃吗?”
他含糊地说:“好吃,你也吃啊。”
我忙推辞,“不不不,我不饿,你自便。”一面四处去看有无其他食物供应。
他任我去看,过半晌叹息一声,“拜托,吃r是你的天性啊。”
我的天性是什么,从来无人告诉我。若说就是孤零零在狐山上一世终老,我辈命长,实在无趣。在人间有什么不好,美服精食,至亲好友,小孩子读书罢了,从来不用跟我们当初修行一般,简直要豁出性命去。
我这一番啰嗦,小白浑似没听到,后来有点烦了,一团牛r以霹雳之势塞来嘴里,顿时噎得我半死,小白好整以暇,懒洋洋说道:“既然你如此推崇人类,有没有听说过他们的至理名言食不言,寝不语?”
悻悻然,囫囵吞下去,我无奈将话题转回正事,“小白,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干活要赶紧呀,我惦记着回香港去看这一季的时装秀呢。”
小白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扬起勺子指向前方,我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一道严严实实的墙,青灰色,一条缝都没有。跟其他三面墙一模一样,说到其他三面,我才注意到,虽然这客栈内极为明亮,犹如沐浴在日光中,其实却是一个全封闭的所在,不要说门,连窗户都欠奉,许多人熙熙攘攘,没有第三处可去,不过是楼下吃,上楼睡。蹊跷啊,难道这是圈养式养非人法,肥了就拖出去宰,五花r十三块一斤,纯瘦r细细切成臊子,十八块一斤?我常年对身材控制有道,最多可以拿来做个糖醋排骨,小白就不一样了,光那几块腹肌,就可以炖一大锅粉条豆腐啊。
小白看我眼睛发直,显然又陷入了异想天开之中,马上当头一巴掌拍醒我,“我让你看那道墙啊,想什么呢。”
好痛,这样明鉴万里,明察秋毫的白弃,让我多么的不能适应,从前他陪我在山中乱走,有时候我兀自笑起来,他只会无辜地瞧着我看,决计不可能读出我心头所想,是上天入地,还是j毛鸭血。
看就看吧,请问,这道墙很好看吗?
他哼了一声,“不好看,但是很重要。”
没什么东西吃,牛r刺身也聊胜于无,我用手指捞起一团,嚼几下,嗯,居然大为清甜鲜嫩,我一边吃一边侧过脑袋,正要听小白对我解释。
就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这个时候,那堵青灰墙忽然泼喇一响,声音不大,效果活似打了炸雷,厅堂中诸位顿时飞快起身,蜂拥过去密密围起,如此紧张热烈的场面,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大家都变成了哑巴一般。屏息凝视着什么。
我拉拉小白,“还说那道墙不好看,大家都在看呀,我们去不去?”
这时候小白吃完了最后一口牛r,淡然道:“不去。那是异灵川审查部门对各类普通申请的初始回复,要是受理,就要去交定金买烧猪,如果不,就该打道回府了。”
我忙摸了一下身上,“我们也有申请啊,哎,那块牌子呢?”
白弃眼神闪烁,似有某事令他心有不安,半天才说:“我们申请的不一样,哎,南美你别乱跑啊。”
对于凑热闹一事,我向来情有独钟,不管小白说什么,我使出浑身泥鳅功,三下五除二,扎进万头攒动里,一看,哎呀,老母j变鸭,那道墙突然变成了一块硕大的y晶屏呀,上面一行一行,在显示信息。顶头分列逐一写着:事务名称,送审日期,审查结果,备注。两只黑羽鸟人张开的翅膀在我眼前挡得颇为严实,东张西望,只看到一个什么“寻找吸血鬼初恋情人,”结果是不予接受,备注中写明,该吸血鬼已于去年死亡,没得找了。济济中就有个好不粗豪的声音哇哇哭将起来,我仔细一看,是只雌性狼人,样子还怪漂亮的,耳朵上挂了粉红粉蓝的装饰珍珠,这时候捂住自己的毛脸,冲到一边伏在桌子上号啕。我见犹怜,连忙好心地过去摸摸她脖子上的毛,柔声安慰,“别哭了,吸血鬼死也不能复生,万一见了他咬你一口,不是更伤心?留点美好回忆吧。”
狐说(18)
这番话有理有节,安慰效果大好,狼人妹妹是个直肠子,抽噎着想了想,觉得也对,站起来走去柜台,大吼一声,“结账,老娘走了。”
y晶屏上信息滚动极快,答复简洁明了,给不给办,给办多少钱,不给办什么原因,几个字就说得明明白白,群众只要不是文盲,一看即知,绝不需踌躇。里面负责审核业务的那位兄弟不晓得是谁,不但执行力和眼力均各惊人,连文字功夫都是一等一,佩服佩服。
这边厢失意人落泊天涯,上楼拿行李,那边厢状元郎游街带花,申请被受理的朋友欢天喜地散开,也上楼拿行李,我看y晶屏底部指示,是要他们前去财务中心办定金交纳手续以及签订合同,分工这样专业,看来异灵川在非人世界名列三大圣地之一,声名日盛,经久不衰,运作方法确有独到之处。
委托人全都散去,y晶屏还在继续滚动,非人界的恩怨情仇,j毛蒜皮看来也不比人间少。我啧啧叹息,回到小白身边坐下,问他,“他们从哪里出去?”
白弃不理我。
他正紧紧盯住那个屏幕。神色肃然,隐隐有些紧张。
咿,小白莫非你的初恋情人也托异灵川在找你?可是你的初恋情人,不就是我吗?我嬉皮笑脸跟去看,猛然间好似一桶冰水从头翻下,我从后心到脚底,凉成一团。
我转身后翻出的那一屏,从顶头一行到最后一行,事务内容统统是:
截杀狐族选命银狐。
截杀狐族选命银狐
截杀狐族选命银狐
……
狐族选命银狐?
我?
日期都是这几天,申请人来自各个种族,而异灵川的审查结果是全部受理,备注中赫然写一行字:情形特殊,同一事务多重受理,费用加收百分之三百。级别特急。
我一把扯住小白,“为什么个个都要追杀我?”急切间,声音尖锐,不似我的。四周忽然静得很危险。
他反手握住我的腕子,有一股小蛇一样蜿蜒的暖度过脉搏,游转身体,使我镇定,小白缓缓说道:“不要惊慌。我在这里。”
他叫我不要惊慌,自己亦是一派雍容。手指间把玩着那块金色小牌子,沉吟不语,我警惕地四处看,问他,“九乌神殿那群野兽是不是和异灵川勾搭好的,骗我们来这里自投罗网?”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半天才迟疑地说:“不应该的。”
我是个直肠子,最讨厌七拐八弯的y谋,一时气急,乃建议道:“既然都和这个鬼地方扯上关系,那咱们冲进去打它个稀巴烂吧?”
听到打两字,小白忽然眼睛一亮。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兴奋,啊,对一只以战斗为乐趣的狐狸来说,把什么东西打成稀烂,就是至乐之一,值得大c大办一番啊。
眼睛亮到一定程度,白弃就不肯再无所作为。他站起来,捏着自家下巴对那面滚来滚去要杀我的y晶墙左看右看,左看右看,忽然拉开一个架势,俨然棒球投手在比赛现场,右臂用力一摆,一声大喝,那块金色小牌子以快到几乎看不到的速度,雷霆万钧般向前飞出,誓要把y晶屏打成碎玻璃。我腾地跳起来,心情十分激动,要是手里有两个花球,说不定就要载歌载舞跳上一曲,权作拉拉队。
也幸好我没跳,因为那面墙的结果,并未如我意料中一样逆来顺受,当即以死殉职。
它违反了作为一堵墙所应该遵循的固定原则,悍然裂开了。
不是破裂的那样裂,而是像水波被鲨翅划过那样裂,然后聚合,夹住了带有千钧之力的金色牌子。
倒抽一口凉气。小白和我面面相觑,从他的眼睛里我几乎看到些微幻灭光芒,幸好须臾后,还是传来了意料中的哗啦哗啦声。墙受力不过,终究塌了,后面露出一个硕大的空d,幽黑,安静,令人倒抽一口凉气。
白弃当即松口气,“迟来比不来好。”
我没来得及附和他,因为y晶屏一碎,从空d中就冒了出来两个莫名其妙的人,窜到了我们身边。
狐说(19)
五短身材,玄色短打,头戴尖顶斗笠,脸罩密实面具,模仿忍者模仿得太像了!我击节叹好,人家就不乐意了,“模仿什么呀模仿,我们就是忍者的祖宗好不好。”这句话本身就说得很有忍者风度,因为他悄悄靠着我的耳朵,几乎用的是气声。
我忍住笑频频点头,“好说,好说。”
轻易就达到了说服效果,忍者兄颇觉意犹未尽,还要继续,被同伴扯了一把,“别瞎扯了,喂,你是狄南美吗?”我大奇,“咿,你认识我,你谁呀?”那位忍者兄弟风度翩翩一鞠躬,拉长声音报告:“在下二十四,供职异灵川特别事务组。”指指身边同伴,“三十七,我的同事。”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二十四?三十七?好名字,好名字。”
虚伪的恭维,得到了一个小小的纠正,“哪里,这只是我们的工号,想投诉就要记得。”
我们寒暄半天,小白一直没吭气,忽然一伸手,“你们来做什么?”
二十四对他又作了个揖,礼数实在周全,曰:“回您的话,我们是特别事务组工作人员,来接狄南美小姐进去补数值的。”
果然是特别待遇,动作很快嘛。我等不及了,踊跃上前,“那快点快点,补完我还有事呢。”
小白却一把拉过我,先瞪了好大一眼,“没脑子,等等。”
不顾我噘嘴,他跑去人家,“我要跟进去。”
人家也很有骨气,当即拒绝,“不行。”
小白很恼火,“那么,你们也该知道普通事务组发出的追杀令吧。你们如何保证南美安全?如何防护在内部进行的袭击?她有三长两短,谁负责任?”
一串排比,问得杀气腾腾。从气势上看,只要两位仁兄行差踏错,沙包大的拳头就会当头下去,把他打得虚无缥缈。好在二十四很有经验的样子,将手一抬,不卑不亢道:“请放心,异灵川各业务部门都是独立管理,独立核算的,我们好大一个门面在这里,绝不可能自砸招牌,就算要砸,也不会跟狐族对着干,好,我们走了。”
这句话听来非常有诈,十足是我平常的工作语言。在冒牌服装店里对着顾客大拍胸脯,振振有词,“保证质量,大门面摆这呢,不满意您找我!”穿了没三天,裤子拉链准掉。
没奈何,小白放了我的手,眼神闪烁不定地看我随两位忍者走向那个黑d,竟然这时他们才发现墙塌了,两条舌头吐出来,良久都收不回去。我笑嘻嘻安抚他们,“使用年限到了一定程度,墙塌也是应该的,多拨点经费修修啊。”
二十四转头过来,好久才挤出一句,“这是玄武石尊者,通灵,显示与格斗全能。我都打不过。”
你打不过是正常的,我家小白何许人也。我得意洋洋,跟着举步向前,迈过那个硕大黑d,不过两秒钟,眼前便重现光明,我们来到了一个实验室里。
很大,高阔,四围和中心的白色实验台上,密密排列许多银色仪器都叫不上名字,闪着各色光芒的屏幕无处不在,跳动着数据和曲线,不晓得说些什么。但是这个实验室可能研究基金不足,所以都没人在里面工作。我回头白了他们一眼,问:“干嘛?要对我做狐体研究?”他们特别严肃,“哪里,你都没发育成熟。”
这句话对我的打击很大,超过常人想象,我气哼哼转了个圈,“那要干嘛,要干嘛赶紧,我忙着呢。”
他们脾气不坏,耸耸肩继续走,“先做检测,看你的数值到底不平衡到什么地步。”
半小时后,我在实验室一角的沙发里坐着,那座位小到把我整个下半身都卡住,考虑到前一段时间我都在节食,臀围大约只有八十厘米上下,这个椅子的设计颇不够人性化。更凶险的是,刚一坐下,周身上下就有点痒痒,手背脖子诸处,出现了许许多多点状的透明凸起,难道我一把年纪发麻疹?紧接着,一根接一根透明的丝缕状线条突破皮肤,硬是长了出来,虽然不痛,却令我毛骨悚然。那些丝缕长势十分喜人,很快长达数米,蜿蜒到地上,一路猛爬,爬到一米开外的地方,刷的一声竖起来,跟眼睛王蛇要咬人似的,所差不过一个三角形的头,之后丝缕间开始纠结,三三两两合抱成为更粗的蛇体。
我张大了嘴——事实上我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控制能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现在的样子,的确十分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