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名大汉忽然瞄到了站在豆腐铺侧后方的那位公子哥,一看着那公子哥极好认的清秀面容,再一和豆腐铺冬儿的来历以及面前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联想,他马上猜到了那名公子哥的身份,赶紧颤着声音加了一句:“确实是十两,这利钱……本就没敢贵收,今儿姑娘既然出面,自然是全免了。”
思思满脸笑容回头看了冬儿一眼,说道:“姐姐,是不是这么多。”
冬儿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
思思看了那边的范闲一眼,这姑娘家当然知道范闲的心思,对着那几名大汉笑着说道:“我也看得出来,几位对我家姐姐颇有回护之意,这份心意我代我家公子谢过了。”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银票递了过去,温和说道:“ri后你们帮忙多照看一下这铺子。”
那大汉接过银票一看,是个二十的面额,不由苦着脸想退回去,可是又瞥了一眼豆腐铺后方那年轻公子喜怒不知的面容,不敢再多话,颤着声音说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说完这话,他赶紧拉着身后还有些糊涂的几个下属匆匆忙忙地离开,路过范闲身边的时候,深深一躬到地,屁都没敢放一个。
范闲摇着头,走进了豆腐铺,对着犹自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的冬儿埋怨说道:“有钱留着不用,去借什么贵利?”
冬儿勉强笑着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范闲恼火说道:“几年前就是这一句,现在还是这句话,你是我的丫头,我来看你不行吗?”
思思在一旁掩嘴笑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站在那边不过来。”说完这话,她走到冬儿身边,亲热地去牵她的手。
冬儿有些慌乱地将手在身前的布襟上胡乱擦了两下,温和的笑了一笑。
范闲定睛看着冬儿的面容,将她眼角的皱纹看的更仔细了一些,岁月还算无情,并没有在少妇的脸上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只是ri常cao持着家务与小生意,总是显得有些疲态,尤其是此时与思思站在一处,被思思这个养尊处优的大丫环一比,更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范闲叹了口气,忽然间也不知道应该拣什么话来讲,沉着脸问道:“小丫头呢?”
“在家里陪她爹,她爹……身子不大好。”冬儿瞧了一眼范闲的神情,温和亲切一笑,她自幼抱着范闲长大,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也能猜到他为什么心情不高兴,轻声说道:“少爷送来的钱可不敢胡乱用,反正也能维……”
不等她把话说完,范闲恼火地一挥手,说道:“带我去你家坐着说。”
冬儿看了一眼自己的豆腐铺子,为难地不知如何言语。
范闲大怒说道:“这么个破摊子还管什么管?当年我就弄拧了,什么平淡生活,你要一直跟着我,哪里会受这么些腌臜气。”
见他发怒,冬儿不敢再说什么,思思上前牵着她的手便往菜市场外面走了。
范闲在二人身后出了豆腐铺子,对菜场四周投来的关注眼光冷冷回瞪了过去,想了想,又将做好的两格豆腐端在了手上,这才逍逍遥遥地踱了出去。
等他走后,整个菜市场才如同炸锅一和地吵了起来,这时候,自然所有的小贩们都认出了他是谁,不免陷入了震惊与兴奋之中。
钦差大人来菜场,这是何等样美妙的八卦,尤其是还有当年的大丫环,如今的豆腐西施之类引人猜测的词语。
“看见没,我就说了……范少爷是个念旧情的人,既然回了澹州,自然是要来看冬儿姐的。”
有人啧啧叹道:“钦差大人,这得是多大的官儿,居然还如此念旧。”
有人胡嚼舌头,便有人骂了回去:“你不看思思姐也来了?你们再敢满口胡吣,当心府里来人把你们送到西边打胡人去!”
姑且不论菜场里的议论如何发酵,范府的威严在这里,范闲的名声在这里,一些无头无尾的流言自然无疾而终,只是范闲的突然到来与豆腐铺的突然歇业,为了清晨本就热闹的菜场注入了一丝最热闹的情绪。
此时没有人想到,今天整座澹州城都没豆腐吃了。
———————————————————————冬儿的家在澹州偏处的一个小院里,安静地隐藏在小巷的深处,这样一个独门别院在澹州城虽然多见,却也值不少钱,还是范闲当年用卖内廷报纸潘龄手书的钱,在冬儿成亲的时候置办的,当时范闲下了狠劲儿,冬儿也没敢违逆十一岁小少爷的意思,便一直住到了今天。
只是这院子里的摆设都有些陈旧了,范闲走入院中,四处打量了两眼,发现还算整洁干净,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两格豆腐搁在了石磨之上,将手负到身后,进了正堂。
冬儿忙着倒茶拿小点心,范闲止住了,笑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我就不爱吃那些。”
冬儿温和一笑,说道:“那时节,府上所有人都说少爷是个怪胎哩,小孩子家家的居然不喜欢吃零食,却喜欢啃骨头。”
“是啊,是个怪胎。”范闲叹息着,说道:“也就你们没觉着我怪。”
思思在矮榻上胡乱擦了两下,知道范闲也不在乎这些,便去请他坐下。范闲摇摇头,掀开正堂左间的布帘,毫不见生地往里间闯了进去。
一进里间,只见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正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这男子五官端正,颇有忠厚之意,只是脸se有些虚白,看来身体不怎么样。
一见范闲往里间去了,冬儿急得跳了起来,赶紧跟着进来,说道:“少爷,这病人呆的地方,你进来做什么?”
床上的男子便是冬儿的相公,姓麦,他早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自从知道范家少爷要回澹州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和冬儿商量,范少爷会不会上门来看看,但双方毕竟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一想到这件事情太是不可能,两口子也就放下心来,没做什么准备。
“范少爷,您别进来了。”他惶急说道,吓得不轻。
范闲却是笑了笑,直接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脉门,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下来。
冬儿站在门口,猜到少爷是在替自家相公看病,不禁产生一丝疑惑,当年在府中倒是见过少爷捧着医书在看,只是这病州城里的大夫都说难治……而她的相公更是紧张的没办法,看着范闲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脉门上,心想这可是如今的钦差大人,按坊间传的话,更是位龙种……怎么能给自己看病呢?他激动不已,感动不已,眼中竟是湿润了起来。
室内一片沉默,思思没有进屋,就在冬儿的身后小心翼翼看着。
良久之后,范闲松开手指,睁开双眼,微笑说道:“巧了,是肺上的毛病,好治。”
冬儿两口子听着这话,大喜过望,却还是有些不相信。思思在后面掩着嘴笑道:“你们俩就放心吧,咱家少nainai也是肺上的毛病,宫里御医都治不好,全是少爷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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