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苦笑着,心想这位范公也真是莫名其妙,明知道老大人丧不久,心情还末平复,却将如此凄怆的诗画送上,略一沉吟,眼前一亮说道:“大人你看这里。”他的手指向画中一处。
那处留白点墨,正是山峰之旁,崖壁之侧,隐隐可见雪地中两道极细的淡墨线飘飘摇摇般分着叉,就像是有抹小草要春力从雪中挺起腰身。
“这是……?”
“此乃寒江雪崖一点绿。”袁宏道微笑解释。
林若甫看着画上那株极难发现的小草,脸色渐趋柔和,轻声道:“看来连你也很喜欢这个叫范闲的少年。”
袁宏道并不忌讳什么,笑着说道:“范公家世不错,才学不错,性情也是极好。”
“在你口里,他倒像个完人了。”林若甫笑着摇摇头,“晨儿如果嫁给他能幸福,那自然就好。”忽然间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那件事情,你真的可以确认?”
袁宏道很认真地回答:“苍山脚下那件事情已经确认了,听说费介眼下正在东夷城那边交涉。”
“嗯。”林若甫半闭着眼睛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其实我不在意范闲的才学家世,只在意他的性情手段,只要性情好,手段狠,将来我死后,能护住我们林家,能护住我唯一的一对女,那便是好的。”
在林珙死后,其实宰相大人确实有些心灰意冷,大儿是个愚痴儿,女儿却是长年见不得一面,只是他依然还要为依附自己的官员,依附自己的族人考虑打算,所以林婉儿嫁给什么样的人,是他目前考虑的重中之重。
“外面怎么样?”林若甫面带温柔说道。
“很好,比大人与我想像的还要好些。”
“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
“因为大海是蓝色的。”
“为什么大海是蓝色的?”
“因为光线进海水之后,就变成蓝色的了……嗯,你不要听我的,我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研究,基本上属于瞎说一气。”
“为什么池里的水是清的不是蓝的?”
“因为池里的水浅。”
“啊?”
“嗯?”花园里面,林婉儿的大哥坐在藤椅上,胖胖的身躯几乎要将整个椅占满了,好奇地问着范闲,他的眉眼间全是小孩那种单纯无害,只是目光偶尔会显露出几分呆滞。
范闲知道宰相府的大公似乎身体不大好,但来之都却没有想到,原来婉儿的大哥竟是个痴呆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宰相迟迟没有接见自己。自己在后园呆着,却恰巧碰上了大舅,只好陪他随便聊着。他笑着心想,不知道这个胖胖的痴呆儿,会不会偶尔怒起打自己一顿。
“你叫什么名字?”范闲微笑望着痴痴傻傻的大舅,聊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对方其实只是反应慢了些,像个几岁大的孩,傻乎乎的倒有些可爱,至少比帐房先生范思辙可爱。
大舅扁着嘴,胖嘟嘟的脸颊显得更圆了,嘴唇的两边皱起两道肉纹:“我叫大宝,我弟弟叫二宝,二宝不在家很久了。”
范闲心头一凛,想到了死去的林珙,转瞬之间,看着面前的傻舅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