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风向标是此次的胶州事变。”二皇子担忧说道:“父皇过往虽然无比信任范闲,但一直没有让他沾手军方的任何事务。这次却安排他去处置胶州水师,我担心,父皇是准备在这方面也松手了。”
叶灵儿缓缓地低下头去,半晌后说道:“说了半天,其实说到底,你心里依然是不甘心罢了。”
一片沉默之后,二皇子缓慢却又坚定地说道:“确实不甘心……别人能坐那把椅子,我为什么不能坐?我坐上那把椅子。做的不会比别人差。如果世上不是多了一个范闲地话,我又何至于在这船上长吁短叹。”
又是一阵沉默。
“我承认,在与范闲的对比中,我全面落在下风。”二皇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洒脱的神色,“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不服,如果父皇当初肯将监察院交给我,把内库也给我,我难道就比范闲真的差了?我确实不甘心。谋划了这么多年,却因为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兄弟,便让一切成为了泡影,我还是想争一下,就算最后输给他了……也要输的心服口服。”
“何苦呢?”叶灵儿叹了一口气。望着他。
二皇子心中一动,发现妻子自从嫁入王府之后,当初的那些没心没肺可爱模样便少了许多,或许这便是嫁给自己地代价吧。总要成日里思想着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叶灵儿轻声说道:“我知道长公主殿下最近一直让你与太子殿下和好,我也知道这是为的什么事……话说回来了,我是一直不喜欢那位长公主殿下的,虽然她是晨儿的母亲。”
“姑母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二皇子斟酌着用词,“她为朝廷做过许多事情,而且……有很多时候,她不见得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拿这件事情来说,如果她当初真的只是为了日后地荣华富贵考虑。当初她就不会选择我,教育我,她完全可以一直站在东宫那边,东宫也是需要她的。”
“那她为什么会选择你?”叶灵儿的唇角带着一丝讥诮,“难道不是因为你比太子殿下生的更好看些?”
“够了!”二皇子唇角微抿,低喝了一声,他是怎样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对于长公主殿下是如此地愤怒。
叶灵儿冷哼说道:“难道不是吗?她挑唆着你与太子殿下斗。如今又让你与太子殿下和好与范闲老三斗。可斗来斗去,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将来让她成功了。范闲失势,可到时候你与太子殿下怎么办?谁来坐那张椅子。”
“那是日后的事情。”二皇子低头缓缓说道:“姑母是疼我的。”
“日后的事情?”叶灵儿怒了,终于回复了当初骑马入京都地清朗模样,直接说道:“她只是陶醉于这件事情的过程之中,至于最后太子和你谁胜谁负,还不是她的一个傀儡,你何必再和她们参合着?太子要继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范闲要自保,那也是他的事情,你只要不再理会,便能轻身而脱,这有什么不好的?”
骤然间,叶灵儿似乎也觉着自己的话太急了些,叹了一口气,放软声音说道:“你不为别人考虑,也要想一想我,想想宫中的母亲,范闲说过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何乐而不为?”
又是范闲,二皇子听着这句话,忍不住笑着说道:“那他为何不退?”
“他退了他就要死,这是你说过地。”叶灵儿毫不示弱望着他的眼睛,“可你若退,谁能把你如何?”
“能把我如何?”二皇子抿着那双薄薄的嘴唇,幽幽说道:“我杀过范闲的人,他日后能放过我?太子即位,能放过我?老三……谁知道他将来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叶灵儿失望地沉默了。
“太子只是我们目前需要的一个招牌。”二皇子闭着眼睛,嗅着扑面而来的河风,轻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他的东宫名份和祖母地支持。”
叶灵儿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自己,不可能告诉自己,却依然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某种危险靠近地声音,忍不住在这大夏天里打了个寒噤,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不是蠢人。他怎么会猜不到长公主殿下的想法?他怎么会相信她?”
“这就是姑母需要考虑地事情了,怎样弥合当初地裂缝,怎样让太子与皇后完全相信姑母的诚意,这都与我无关,我只是需要等待着。”
二皇子轻声说着,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河面,一字一句说道:“去年我就是没有忍住。所以给了范闲机会,现在我至少学会了戒急用忍。我毕竟是父皇的儿子,不论事态怎么变化,我总有几分之一的机会。”
叶灵儿失望地望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长公主最后还是会挑你继位,可是……被人扶着上去,真的很有意思吗?”
“不要说被人扶。就算被人牵又如何?”二皇子忽然笑了起来,“父皇当年也是被一个女人扶着坐上了皇位,可是日后他仍然成为了千古一帝,只要坐上了那把椅子,总有大事可为。”
因为胶州事变的问题。一直在陈园养老的陈萍萍终于被皇帝地三道旨意赶回了京都,回到了那个方方正正,一片灰暗之色的建筑之中。
就在监察院的那个阴暗密室之中,陈萍萍轻轻抚摩着膝上的羊毛毯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用微尖的声音说道:“屁大点儿事儿,也要打扰我。”
费介今天很奇妙地没有在山里采药,反而是坐在了陈萍萍的身边,嘶哑着声音说道:“关键是宫里的问题,范闲又闹了这么一出,咱们的皇帝陛下是越来越喜欢他,可是宫里那些人却是越来越害怕他……只怕是要提前了。”
“太子是蠢货吗?”陈萍萍缓缓问道:“当然。他确实是个蠢货,不然怎么又会和那个疯女人搞到一起去了?”
“长公主疯则疯矣,手段还是有地。”费介翻着那古怪颜色的眼瞳,盯着陈萍萍说道:“再说了,这不是你安排的吗?枉我还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个药出来。”
陈萍萍叹息道:“太子胆子太小,咱们要帮助他一下。”
“这可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啊。”费介叹息着,“我是孤家寡人,你老家还有一大帮子远房亲戚。”
陈萍萍耻笑道:“你还是当心范闲过年回京找你麻烦吧。给晨丫头配个药。结果配个绝种药出来,范闲绝后。你看他怎么撕扯你。”
费介大怒说道:“能把肺痨治好就不错了,他还想怎么嘀?还敢欺师灭祖不成?”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最近他来的信里一直怨气冲天,而且……一直在问你到哪里去了。”陈萍萍冷漠说道。
费介其实一直因为这件事情心里有愧,所以下意识里躲着自己最成器地弟子,听着这话,不由愣了神,半晌后说道:“他不是收了个通房大丫头?再说还有海棠那边……圣女的身体应该不差,生个娃娃应该没问题。”
“海棠朵朵……不是母鸡,你当心不要让天一道的人知道你这个说法。”陈萍萍微笑说着。
费介也懒得再理会,直接问道:“关于这次胶州的事情,你怎么看?”
“怎么看?”陈萍萍冷哼一声,“我把影子给了他,我把黑骑给了他,我把整个监察院给了他……结果他却做了这么粗糙下等地作品来给我!”
“饭桶。”陈萍萍忍不住摇了摇头,“言冰云不在他的身边后,关于阴谋这种事情,范闲就成了饭桶,不过真不知道是他运气天生就比别人好,还是什么缘故……这事儿结果倒还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