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鞭响。宫门缓缓打开,禁军统领大皇子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对当头的几位老大人行了一礼,众人赶紧还礼。自从一年多前,陛下让大皇子负责宫闱纲禁之后,整座皇宫地防卫果然是固若金汤,而这位大皇子也是位勤勉之人,每有朝会之期,便会亲自当值,丝毫不因为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而有所差池。
因其故,这些上朝的大臣们都大皇子都有一丝敬惧之感。
大臣们鱼贯而入,上朝与庆国皇帝讨论这天下的八卦去了,宫门口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宫前广场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露出下方的湿湿青石,被扫走的雪在广场那边垄成一道半人高的雪堆,如矮城一般。
一辆马车从那道长长地雪堆后行了过来,车身马身车夫尽是一水儿的黑色,守宫门的禁军以及门内的侍卫马上知晓了马车中人的身份,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与兴奋。
大皇子手按宝剑亲迎了上去,将马车上那个行动还有些不便的年轻官员扶了下来,二人一路轻声说着什么,一路进了宫。
宫门内外的兵士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小意用余光看着这一幕,直到大皇子与那年轻官员的身影消失在了皇宫之中,众人才吐出一口浊气,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
“看见没有?都说大殿下与他关系好,看来果然不是假地。”
“这有什么稀奇,本来就是兄弟。”
“兄弟?”有人冷笑道:“不记得一年前范提司是怎么收拾二殿下地?”
“噤声!”
虽然庆国民风开放,少有因言治罪的事情,但是在这煌煌宫门口,却大肆谈论皇族地八卦,不能不说,这些曾经跟随大皇子西伐胡蛮,后又归入禁军站岗放哨的jūn_rén 们确实胆子大到了极点。
两位小太监像看神仙一样看着这些禁军。
“那就是传说中的小范大人啊?”一位侍卫明显是入宫不久。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说道:“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生的如天神一般俊朗,只是气色似乎不怎么好。”
“废话!前些日子才被暗杀了一次,受了那么重地伤,怎么可能好的起来……说来也奇怪,小范大人的伤好的也真快,居然现在就能下地行走,怎么这么急着来上朝呢?”
“不要忘了。小范大人可是我大庆国最年轻的九品高手!”
“不过说到狙杀……”
所有的人顿时沉默了下来,知道这件事情太可怕,最好还是少议论一些。
范闲与大皇子在宫中行走着,并不知道后面这些人在议论什么,不过大皇子也不免好奇,为什么他的伤还没怎么好,就急着进宫。
“怎么这么着急进宫?最近宫里有些乱,为调查你被狙杀的事情。都有些紧张。”
范闲笑着说道:“忘了?请柬我记得给王府送过去了,应该是大公主亲自接地……晚上在抱月楼我请客,有请客的气力,却不赶紧入宫述职,我怕陛下会打我的屁股。”
“你应该称大皇妃。或者叫嫂子都行,怎么还叫大公主?”
“免了,大皇妃听着别扭,总想起叶灵儿那丫头。嫂子这称谓更不成……我可不想被太常寺正卿当面唾骂,我姓范,你可姓李。”范闲这话说的有些狂放了,至少身为臣子和大殿下说话,显得有些没规矩。
大皇子知道他心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忽然肃然说道:“那件事情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范闲微微皱眉。
“燕小乙的儿子,昨天夜里被人刺杀。”大皇子盯着范闲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中判断这次刺杀与他有没有关系。
范闲挑挑眉头,懒得刻意扮出吃惊的模样,说道:“死便死了,反正又不是我地人,你不要猜了,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大皇子看着他摇摇头:“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只怕这件事情都会记在你的头上。”
“记便记罢。”范闲温和笑道:“我这一世的仇人不少,也不在乎多那么一个两个。”
“那个人可是……燕小乙。”大皇子加重语气提醒道。
范闲没有应什么。只是心里想着。身边这位大殿下在军方果然有些实力,此时只怕城门刚开。他居然就能知道在元台大营里发生的故事。
大皇子见他不理会,皱眉说道:“这件事情只怕不是这么好善了的,想想,在京都左近地守备师大营中,居然被刺客混了进去……事情一旦曝光,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这事儿……做的也太放肆了。”
范闲听出了他话里隐的意思,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说道:“元台大营?前些日子还有人敢搬了军方的守城弩在山谷里谋杀钦差大臣……究竟谁放肆一些?”
大皇子见他发怒,也知道那次山谷狙杀里他损失了不少手下,只好转了话题问道:“晨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皇祖母和我母亲念了不知道多久,只怕来年是再舍不得她去江南地。”
范闲说道:“明儿就到,对了,那个胡族的公主我也带了回来……另外,我在羊葱巷里买了个宅子,地方偏僻清幽,正合适藏娇。”
大皇子听着这话一怔,讷讷问道:“什么藏娇?”
范闲从怀里取出一份房契扔给他,唇角微翘说道:“给你包二奶。”
大皇子不知如何言语,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又说道:“人前人后一张诗仙隽永雅致脸,谁知道却是一张尖酸刻薄狐狸嘴。”
“这话倒也确实。”范闲傲然说道:“名声这东西我已经足够多,接下来,咱就要把这脸皮撕了陪大家伙好好玩一遭。”
大皇子心头微惊,皱眉说道:“晚上你请了这么些人,究竟想做什么?可不要胡来。”
“怎么会?都是天潢贵胄,我巴结还来不及。”范闲冷笑说道:“不过你的想法我也清楚,不想兄弟阋墙也简单,赶紧打垮他们。”
大皇子不赞同地说道:“这话说的难听,都是一父同胞,静候圣裁便是,你也有些分寸才好。”
“别介。”范闲摇头道:“还是那句老话,我可是姓范的……不过你也放心,我可没有砍自己手指头的爱好,只要今天晚上之后,他们肯老实一些,我自然也不会做什么。”
大皇子笑了起来,范闲思忖了会儿后也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话说从古至今,史书可见,极少有那位年轻臣子敢像自己这样当面威胁太子、皇子,更何况还是用的这种教训地口吻,这事情显得确实有些荒谬。
范闲坚称自己姓范,但他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本来应该姓李的缘故,自己断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和皇族子弟们谈判,甚至连这种资格都没有,依照自己的行事风格,只怕许久之前就死翘翘了。
所以当他在御书房等了很久,终于见到那位掀帘而入、姓李的皇帝老子时,他表现的还算尊敬,只是眉眼间偶尔露出几丝冷意与倔犟。
正所谓一路演来,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