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在心里想着,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么急促的弩雨,只怕受伤是一定的。
云之澜却在想自己的师尊会怎么应付。
而叶流云面对着将要袭体的弩箭,只是……挥了挥手。
这一挥有如山松赶云,不愿被白雾遮住自己青丽容颜。这一挥有如滴雨穿云。不愿被乌云隔了自己亲近泥土地机会。这一挥给所有睹者最奇异的感受便是……自然轻柔而又坚决快速。
两种完全相反的属性,却在这简简单单地一挥手里,融合的完美无缺,淋漓尽致。
手落处,弩箭轻垂于地。
高速射出的弩箭,遇着那只手,就像是飞的奇慢的云朵,被那只手缓缓地一朵一朵地摘了下来。然后扔落尘埃。
黑衣人心头一寒,轻声说道:“我看不清他的手。”
云之澜沉默不语,他本想看看这位庆国地大宗师与自己师尊境界孰高孰低,但没料到,自己竟是什么也没看明白。
以他和那位神秘黑衣人的眼力。只看懂了一点——温柔的流云散手,竟是如此之快,快到可以轻柔地施出,却依然没有人能捕捉到那指尖的运行轨迹!
“不止快。”黑衣人喃喃自语道:“云是形状最多的存在。所以他地手温柔而可怕。”
叶流云在苏州城,抱月楼中,曾经用一双筷子像赶蚊子一样打掉范闲方面的弩箭,而此时在大东山山门之下,单手一挥,更显高妙。
他又往上走了一级。
刀光大盛,六月东山石径如飘飞雪,雪势直冲笠帽而去。
不知有多少虎卫。在这一瞬间因为心中的责任与恐惧,鼓起了勇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出刀。
长刀当空舞,刀锋之势足以破天,将叶流云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了其间。同时间如此强盛地刀势叠加在一起,完全可以将范闲与海棠两个人斩成几块。
却没有斩到叶流云。
石径上只听得一阵扭曲难闻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叶流云笠帽犹在头顶,而他的人却像一道轻烟般。瞬息间穿越了这层层刀光。倏忽间来到了石阶的上方,将那些虎卫们甩在了身后。
他一振双臂。双手上两团被绞成麻花一般的金属事物跌落在石阶之上,当当脆响着往下滚了十几组台阶,摔分开来。
众人才发现,原来这些像麻花一样的金属,原来是六七只虎卫斩出的长刀!
流云足以缚金捆石,叶流云大宗师完美地展现了自己超出世俗太多的境界后,却静静地站在石阶上。忽然间,他地身体晃了一晃,麻衣一角被风一吹,离衣而去,一片麻布随山风飘起,在石阶上方卷动着。
不知何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浑身血污已干,双眼湛朗清明有神,手持青幡的年轻人。
王十三郎。
一阵山风飘过,山顶上遮着的那层云似乎被吹动了,露出庙宇飘渺一角。
石阶上一声闷响。
叶流云收回自己手,低着头看着脚边断成两截的青幡,古井无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与笑意,然后咳了两声。
此时王十三郎还在天空飞着,鲜血又习惯性地喷了出来,他的人画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颓然不堪地落入林中,将石阶右侧向极远处地一株大树被重重砸倒。
即便是九品强者,依然不是大宗师一合之敌。
然而叶流云咳了两声。
黑衣人地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知道叶流云看似不可能地连破弩箭虎卫和那名强大的年轻九品高手后,依然受了影响——他清楚,以大宗师地境界,应该不会受伤。然而叶流云三次出手,都刻意留有余地,却面对着那些被恐惧和愤怒激红了眼的庆帝属下高手,总会有些问题。
大宗师是最接近神的人,但毕竟不是神,他们有自己的家国。
尤其是叶流云,此人潇洒无碍,今日哪怕为家族前来弑君,却依然温柔地不肯伤害庆国的子民。
然后他看见那一片大宗师衣上的麻布温柔地飘了下来,落到了自己的身前,自己的坐骑好奇,去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