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瞳(4)文/端木摇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禺疆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抚慰,心中一暖,一种抽丝般的爱恋情愫荡漾开来,湖中水草一般的浓腻,而音调却像铁一样冷硬,呼阏揭儿肯定计划好一切,就等着你去,他根本就不会放你回来!
杨娃娃顺口接上,温言道,那你就把我抢回来!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他拿开她紧紧箍着的小手,转过身,扣住她的肩膀,我也不会让你有事!把你抢回来,我有把握,但那样不是太费力了吗?我们一起去,我就不相信,呼衍揭儿会为了一个小孩子而不顾部民的生死!
她心中一颤,估摸着禺疆会不会率领骑兵近呼衍氏部落,那样的话,岂不是征战又起?她压下心中的焦灼,以柔和的口吻开口道,不,不行,呼衍揭儿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把他急了,瞳瞳会有危险的!
而且,你想想,如果我去一趟就可以把瞳瞳接回来,为什么一定要刀箭相向呢?
禺疆不自觉地加重手掌的力度,脸庞激动得由黝黑变得暗红,急急地冲口而出,可是,他一定不会放你走的,你明明知道,他对你……
她看着他,楚楚的眸光秋水中泛起一圈的痛意,是,我知道,可是,你不相信我吗?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
他抚触着她的脸颊,望着她波动的盈盈眼眸,感受到她那诚挚的真切情意,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呼衍揭儿……
感觉到他的口风有些松动,杨娃娃立即追,我保证,我一定回来!无论如何,我一定回到你身边,即使他不放我走,我也有办法逃出来,你要相信我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她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是的,以她的聪慧,要逃脱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如此看来,不答应她也不成了,如果呼衍揭儿敢动她的话,禺疆绝对不会放过他。
翌日,立即整装出发,麦圣率领一百骑兵、陪同阏氏快马加鞭地赶往呼衍氏部落。禺疆目送她离去,渐渐地消失在碧绿草原的尽头,黑眸冷冽得有如千年寒冰,对站在后面的洛桑吩咐道,洛桑,吩咐下去,立刻召集骑兵,天黑之前在训练场集合!
☆☆三天之后,杨娃娃到达呼衍氏部落。远远的,距离部落的一百里之处,她看见呼衍揭儿一队人马等候着,接近时,她勒马停止,看着他,他一脸的张望与期盼瞬间转化为兴奋的笑意,清俊的眼睛已然不再清澈无痕,注满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光亮。
呼衍揭儿关切道,你可终于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吧!
杨娃娃不理会,眨巴了一下眼睛,冷淡的眼风从他的脸面清冽地扫过,一抖马鞭,甩向骏马,往前冲去。呼衍揭儿不以为意,干笑两声,策马跟上。
行至毡帐区,呼衍揭儿引领她来到酋长寝帐,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瞳瞳在里面。她发狂般地冲进寝帐,只见毡床上躺着才一个多月的瞳瞳;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坐在床沿,细细地观察着瞳瞳是否有损伤。天,三天的颠簸,一路风尘,瞳瞳怎么禁受得住?
瞳瞳兀自安宁地沉睡着,鼻息轻缓,柔软的鼻翼轻微地翕动着;红扑扑的脸蛋,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嘴唇,吹弹可破的肌肤……杨娃娃的心中,一股汹涌的母爱、怜惜涌上心头,全身泛滥,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又不忍心吵醒她的睡眠。
一道黑影自昏红的火光中覆盖下来,她知道身后站着的就是呼衍揭儿。一想到让如此孱弱的瞳瞳劳累奔波就是他的杰作,不禁心头火起,忿忿地扭身站起来,却没想到——呼衍揭儿扯住她的胳膊,把她的身子带向怀中,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肢和肩背,手劲奇大;他的热唇,霎时倾探过来,犹如带着一簇簇的烈火,燃烧在她的腮边、嘴唇、鼻子、耳垂,任凭她快速地左闪右避和激烈的扭动,仍是继续着日思夜想的搂抱与亲近。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就想要她,可是,仿佛注定了似的,他就是无法拥有她、得到她。他明明知道,她不爱他,她已经成为禺疆的阏氏,而他总是无法克制,无法不去想她,无法控制盘旋在脑海中的念头:一定要得到她,无论她爱谁,无论她会不会恨死自己,只要能得到她,什么方法,他都会去尝试。
杨娃娃挣扎着,两只手拼尽力气地推着他的胸部,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吼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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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瞳(5)文/端木摇
你这么讨厌我吗?呼衍揭儿感觉心中一阵闷痛,流动着一股酸楚的漫流,遂而无奈地撤离了自己满腔的热切,拉开上身的距离,重复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杨娃娃怒然地斜瞪着他,目光却是冰雪覆盖一般,是的,现在我很讨厌你!她用力地推开他,走到木案边上坐下,径自倒水喝下。长途跋涉,又累又乏的,她接连灌下三杯凉水;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开心个什么劲儿哟,调侃道,你这主人当的可真好,主随客便!
呼衍揭儿俊奇的脸上有些暗重的影子,比较去年那个俊洒、傲逸的男子,多了些风露苍涩之色;他的语气充满了期许,更多的是自我的调侃,我更希望你成为我呼衍部的女主人!
而她亦是听出他话中的凄酸,淡然地看着他,诚恳的目光中抱了些许歉意,呼衍揭儿,可惜……对不起,有些人,注定只能做朋友,有些人,注定是要纠缠一生;即使没有他,我想我也不会嫁给你,如果伤害了你,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坦白!
呼衍揭儿感到前所未有的绞痛,身体仿佛已被快刀一分为二,痛得没有任何知觉;他冷冷的一声嗤笑,音色也是极为冷淡的,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某一个瞬间,也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打算嫁给他了,请你祝福我们,好么?杨娃娃当然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接受禺疆的,是如何被他的深情打动而逐步沦陷而情不自禁地爱上他,是瞬间,也是日久生情,不过,她不能对眼前的男子太过残忍。
我在草原上没什么朋友,算得上真正的朋友,也就你一个了,请让我有机会珍惜你这个朋友,好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早该知道,禺疆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迷惑她,女子的心,都是柔软的,如果,如果,她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她爱上的就是自己!呼衍揭儿忿怒,懊悔,攥紧了心里的褶皱,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旧冷言冷语,否则,你会恨我,是吗?
她轻轻地点点头,发现他平静的脸面之下,涌动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光色,即使他极力克制,仍然可以看出他脸颊肌r的微动和眸中清色的泛澜。
呼衍揭儿呆呆地看着她:她的体态略为丰盈,只是腰肢还是那么纤细,脸庞的轮廓还是那般瘦削,尖细的下巴圆润了一些,剪水般的眸子风情楚楚,凝白的脸色淡扫红云,婉然流香……他见她羞赧地低头,亦是转开视线,收敛了脱缰似的心神,还是这样的好,以前瘦了一些,看来……他对你很好!
是的,他对我很好!杨娃娃轻声承认道。
他重又看着她,感觉她是那般的遥远,他们的中间,不止隔着千里草原——草原是可以穿越的,而他,始终无法越过那虚无之中的无形屏障。他们互相望着,却是相望冷,他觉得自己的热度在她刻意的冷淡之下,苦苦地挣扎着。
他心中无奈、既而凄冷,站起身,背向她,如此,那就好!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在我呼衍部多休息几天再回去吧!
正值他跨步之时,突兀地响起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惊散了帐中沉闷的空气,也惊散了两人略为尴尬的心情。两人俱是一惊,立刻不约而同地奔至床前。杨娃娃小心翼翼地抱起瞳瞳,坐在床沿,无限怜爱地哄着她,轻轻地摇晃着手臂,软言抚慰,宝宝不哭,宝宝乖哦!
呼衍揭儿见宝宝一直啼哭不止,甚是着急,比当妈妈的还着急,怎么了?怎么哭了?宝宝哪里不舒服吗?
我想,宝宝是饿了吧!
饿了?说着,呼衍揭儿拔腿就跑,神经兮兮地冲出寝帐,一溜烟就没影了。
她刚想叫住他,却已然来不及;她轻笑着,把右腿弯起来搁在床上,解开衣裳,l露出右边的茹房,捏了两下,让瞳瞳痛痛快快地吃饱喝足。顿时,瞳瞳停止了啼哭,专心地填饱肚子,睁着清俏的眼睛,斜斜地看着上方的妈妈。
她轻手抚摸着瞳瞳的脑门,喃喃自语,这几天,也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肯定饿坏了吧!
帘子一掀,白白的光亮倾泻进来,杨娃娃一惊,转首看去,原来是呼衍揭儿回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样东西,随意地搁放在木案上,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我忘了……本来我想拿羊奶给宝宝吃的!
原来他是用羊奶喂养瞳瞳的!她垂首,静静地答道,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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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瞳(6)文/端木摇
倏然,呼衍揭儿的目光定在瞳瞳shǔn xī 的小嘴上,接着慢慢地往上游移,定格于凝白如玉脂的茹房上,久久地,无法移开。他的脑中,一阵火烧火燎,烘热了他的目光,烤热了他的手脚,而且炙痛了他的呼吸……这一刻,他的呼吸逐渐炙热、急促……这一刻,他有点羡慕瞳瞳!
杨娃娃抬首看他,惊觉他目光的落处,以及他痴呆、发愣的神情,心波惊起澜澜,脸上泛开嫣红的涟漪,羞红了窘然的神色。她心慌慌地低下头,垂敛眼睫,仿若无事般轻松。
而呼衍揭儿见此,奇异的眼睛里莫名地局促不安起来,俊奇的脸孔更加热辣,身体内部奔窜着一股猛健的气流,却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唯见瞳瞳瞪着乌黑的眼睛,旁若无人地shǔn xī 、吞咽,幼小生命的成长,是多么的蓬勃!
这个晚上,呼衍揭儿把酋长寝帐留给她和瞳瞳,然而,他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因为,他的脑海中浮沉着她的音容笑貌,刻在脑中一般无法驱除。
她就在自己的寝帐中安睡,离自己那么近,而他为什么就是不敢“下手”呢?或许,他是懦弱的、优柔寡断的,然而,假如他真的强迫她,他会鄙视自己的禽兽行为,他会痛恨自己,说到底,他是真的怜惜她,他要在完完全全地拥有她的时候,真真正正地得到她!
因此,他披着一身璀璨的星光,蹑手蹑脚地溜进寝帐,只为了看看她和瞳瞳沉睡的容颜、芬芳的呼吸。他蹲下来,凝神静气地盯着她们,一个是娇弱而惹人怜爱,一个是清媚而让人痴爱……可是,她们都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一想到禺疆,他那颗完整的心,猛然间被一只利爪揪住,随之分裂成碎末。那种无法言喻的疼痛,一下下地敲打着他的脑门,疼得他抽气、顿住了呼吸。
瞳瞳……瞳瞳……瞳瞳长大以后,一定跟她阿妈一样美若天仙的吧!那时,会有很多英雄环绕在她身边,最后,却只有一个男子,永远陪伴在她身边,拥有她的爱……那也不会是他,永远不会!
他的眼眶又酸又胀,眼睛刺痛得快要流泪……他再也忍受不住疼痛的刺激,踉踉跄跄地跑出寝帐,丝毫没注意到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目送着他悲伤的背影。
浓夜恢复死一般的平静,杨娃娃睡意俱无。其实,她觉得很累很累,毕竟刚刚诞下双胞胎,身体已经复原,却容易疲累,加上三天的马背颠簸,一挨上床,就沉沉入睡。不过,她的警觉性很高,自呼衍揭儿的脚步声在帐口出现,她就惊醒了。因此,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沉寂中,响逸出一声轻叹,飘渺得好似幻觉。
她始终不明白,呼衍揭儿劫走瞳瞳到底为何呢?只是要见她一面?只是这么简单吗?听他的口气,他并非不放她回去,可是,她总感觉太过顺利,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了!
以防夜长梦多,她决定,后天就回去!
第二天,她跟呼衍揭儿提起,说明天整队出发。此时,呼衍揭儿坐在低矮的木凳上,别扭地拐着双肘抱着柔软无骨的瞳瞳,右手食指清淡地拨弄着她玉嫩的脸蛋,逗着她,脸上挂满愉悦的微笑。而一听到杨娃娃的话,顿时撤去所有的欢悦,面色沉谙。
不多休息几天吗?他的话语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杨娃娃自是知道他肯定心里不爽,不过,又能如何呢?她不能让禺疆等得太久,再说,也不放心儿子头曼呢,同样是早产儿,身子骨都非常虚弱。
她微微一笑,嘴角流过一抹母亲式的焦虑之色,你也知道,瞳瞳不足月就出生了,不容易养活,要非常的小心谨慎,不然……
呼衍揭儿盯凝着怀中的瞳瞳,停滞了好一会儿,才缓慢道,我明白,瞳瞳这么脆弱就让她横穿草原,奔波劳苦,我也很不忍心……好吧,明天我送你们一天,你今晚好好休息!
他把瞳瞳抱还给她,深炙的目光停留于瞳瞳可爱的粉脸上。瞳瞳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当他的食指拨弄着小手时,瞳瞳居然微微张开小手,适时地握住他的食指。他开心地笑了,清俊的眼睛柔和地弯成一种天真与满足。
他温柔地笑道,宝宝好像挺喜欢我的,一看见我,就笑得很开心。
杨娃娃也发现了,瞳瞳对他确实特别,不是笑呵呵的,就是亲昵的神态;而她更加奇异和玩味的是,呼衍揭儿看着瞳瞳的目光,如水的温柔,如火的炙热,深深的怜爱,还有……浓浓的别样意味,仿佛,瞳瞳不再是不足两个月的婴儿。
下章预告: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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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惊涛骇浪(1)
惊涛骇浪(1)文/端木摇
休息了三日,杨娃娃觉得神清气爽,连续几天的奔波劳累,亦是尽数扫空,只觉得浑身是劲儿,心情也大为开朗。这日,瞳瞳躺在床上午睡,她坐在床沿抱着头曼,轻声软语地哄着儿子睡觉,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总算是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禺疆掀起帘子走进来,刀削斧刻般的脸孔无甚表情,不喜也不怒,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坐在床沿,仔细地看着瞳瞳的睡容。
她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三日来他都是这个德性。那天,他在挛鞮氏部落之外两百里处接她,满是欢喜的神情,晚上就换了一副嘴脸,从此就板着一张冷脸,寡言少语,更别提正常的亲近了。同在一个帐中进进出出,两人却是形同路人,互不关心,可有可无。
她把头曼轻轻地放在床的另一头,盖好毯子,站起身,探究性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无奈地叹气,曼声道,我有话跟你说!走了两步,吩咐真儿道,真儿,好好照看!
真儿细细的声音很是悦耳,阏氏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照看的!
禺疆再看了一眼一双儿女,跟着她回到酋长寝帐。他非常清楚,她是忍受不住了,正好,他等待的就是她的自动投降。
酋长寝帐。青铜油灯幽幽寂寂地燃烧,蔓扬起一道道淡淡的黑烟,消散于空气中,仿似无形的硝烟,只觉压抑,不见其形,却给人一种乌云满天的抑郁之感。
杨娃娃猛地转回身子,急躁地叫道,你到底怎么了?对我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出来好了!你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你知不知道别人会很不爽的!
那你就不要看!他扔下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一p股重重地坐在木凳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涨满了污浊的空气,以及火爆的怒气,不过,她又缓缓地呼出来,排空了所有的火气,咽下所有的怨气,斜着目光瞪着他,你存心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禺疆轻扯着脸皮,眼睛中升腾起戏谑的笑意,好像是有人找我说话的!
早知道这样,我就多玩几天,这么急着赶回来干什么,某些人又不会领情!杨娃娃忍无可忍,愤怒地剜了他一眼,怨恨的眼风扫过他的脸面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开始酸涩,有一种叫做悲伤的y体即将冲决而出。
她迅速地跑向帐口,不想再待在这个压抑的帐内;虽然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变得如此冷漠,可是,她更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不想再忍受他的冷言冷语……
掠过他身旁的瞬间,她的胳膊被他生硬地扯住。她用劲地甩开仍是没有甩掉,音色是极度的钢硬,放开!
听闻她声调中的哭音,他心中蓦的抖颤,转过身,双手抚住她软嫩的粉腮,看着她盈盈欲坠的泪珠、楚楚动人的光华,内心的激荡软化了他脸上的冰霜,浮现出无奈、怆然的光彩。他看着她的眼泪从眼眶无声地滑落,一双水眸忧伤地睁着,任凭泪水泛滥……他所有的伪装顷刻塌陷,所有的冷漠与僵硬顷刻灰飞烟灭,再也无法抑制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