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王妃亲自到睿王府拜访,谢安澜身为世子妃自然也要亲自接待了。谢安澜坐在安德郡主身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成王妃,说起来这两年谢安澜倒是真没见过几个宗室女眷。最熟悉的理王妃和晋王妃也只是数面之缘而已,至于上一代的太妃们,要么如成王妃一般吃斋念佛足不出户,要么就早早的病死了。当年皇室亲王一下子几乎都死绝了,这些王妃们虽然出身都是大家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支撑起一个偌大的王府。
只看了一眼,谢安澜就觉得这位成王妃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广陵郡王和郡王妃在朝堂上素来没什么存在感,广陵王妃也不是一个貌美的绝色女子,看着却是端庄沉稳,显然当初成王妃在为儿子选妃的时候也是下了功夫的。
广陵王妃扶着成王妃落座,便恭敬地站在了成王妃身后。
安德郡主笑道:“多年不见,嫂子可还好?”虽然两家血缘隔得远了,但是毕竟是同宗,安德郡主当年在京城时也是要称呼成王妃一声嫂子的。成王妃笑道:“我一切都好,倒是听说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如今可还好?”
安德郡主道:“都过去了,如今还能见到故人,还有什么不好的?这是我那儿媳妇,嫂子还没见过吧。澜澜,去见过成王妃。”
谢安澜起身微微一福,“见过成王妃。”
成王妃连忙伸手来扶住她,笑道:“世子妃不必多礼,我虽没有见过世子妃,但是世子妃的名声确实如雷贯耳。郡主好福气,有世子这样的孩儿,又有世子妃这样才貌双全的儿媳妇。”
安德郡主笑道:“她年纪小,嫂子可别这样夸她。我看着广陵王妃娴静秀雅,想来是个孝顺娴熟的好媳妇。嫂子好眼光。”
多年不见的两个人,就在这互相夸奖对方的后辈中渐渐地重新熟稔起来。成王妃愿意接下祭典的事情,谢安澜也很高兴。这表示广陵王府愿意接下睿王府抛过去的橄榄枝了。原本,这个人选应该是晋王妃的,但是晋王既然有了别的心思,那么就别怪他们重新培养一个有影响力的宗室了。而且,比起本身就颇有实力的晋王府,广陵王府显然要更加合适一些。
现在,谢安澜又更满意了一些。成王妃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年纪也不大。只要她还在一天,广陵郡王想必出不了什么茬子。
成王妃婆媳俩在睿王府用了午膳,最后由谢安澜亲自送出了睿王府的大门。临走时,广陵王妃还与睿王世子妃谈笑甚欢,这个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京城。原本心怀戒备的皇室宗亲们一时间都有些踌躇起来。或许,睿王府并没有什么恶意?思索了良久,许多人决定还是先等等看,静观其变。
这日,大理寺衙门公堂上坐满了人,气氛凝重肃穆。大堂上方,三位身穿朝服的官员并肩而坐。分别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与都察院右都御史。而大堂下,为首两边分别坐着晋王和黎蕴。再往下则是一众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对于今天的三司会审,显然整个朝堂都投注了无与伦比的关注。
蔡忠左右看了看,还是对刑部尚书示意道:“大人,您请。”三司之中,刑部尚书品级最高,自然是由他主持。
刑部尚书略一犹豫,倒也不再推辞,一拍惊堂木道:“带…理王殿下出来。”
片刻后,东方靖被人带了上来。宗人府的待遇显然不错,东方靖依然是衣着整齐的模样,身上也没有什么被刑讯的痕迹更不会带着镣铐铁链之类的。
只是,这两天东方靖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才短短两天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眼眸下是厚重的暗影,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往日雍容优雅的亲王如今看着倒是有些落魄。
东方靖扫了一眼大堂中的众人,没有看到陆离让他略微松了口气,却在人群后面看到了苏梦寒的身影。苏梦寒坐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位置,但是东方靖却一眼就看到他了。东方靖眼眸微沉,狠狠地瞪向苏梦寒。苏梦寒微微欠身,对他笑了笑。
东方靖的脸色顿时更沉了几分。
公堂之上,刑部尚书开口道:“理王殿下,对于状告你私铸兵器,通敌之事,不知你可有什么解释?”
东方靖沉声道:“本王冤枉。”
刑部尚书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道:“但是…当初怀德郡王名下诸多不法产业,许多盈利都流向了理王妃的娘家以及与王爷亲近的人家。不知王爷如何解释?”东方靖道:“这又与本王有什么关系?焉知本王不是被人陷害了?”
蔡忠道:“理王府每年各项资产不完全统计,至少有八十万两之多。而据下官所知,理王府每年加上王爷和王妃的俸禄朝廷赏赐以及名下的各处产业,营不也不超过三十万两。请问王爷,这些银两从何而来?”
东方靖冷笑道:“你是想说本王贪墨?就算本王真的贪墨了,蔡大人直接扣本王一个通敌叛国,不知是什么意思?”
蔡忠也不动怒,“不知王爷从何处贪墨的?在下查过近几年王爷经手过的各项事务,王爷…倒也算的清廉。”
东方靖也不辩解,只是冷声道:“本王说了,本王是冤枉的。”
蔡忠道:“下官手上的证据可不是这么说的。请问王爷,你与胤安清河郡主是何关系?”
东方靖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并无关系。”
蔡忠从跟前的一堆证据中翻出一封信函,道:“这是胤安清河郡主的亲笔信,加盖了胤安摄政王印玺。说明了当年清河郡主在东陵期间与王爷合作之事。”东方靖怒道:“本王怎知她是胤安人?”
蔡忠道:“下官并没有说王爷与清河郡主勾结叛国,而是……请各位王爷和大人过目。”
陆离当然不会那么粗暴的让宇文静指控东方靖叛国,相反的宇文静的信中清楚的表明了东方靖对她的身份半点都不知情。但是别的,却一点儿也没有替东方靖隐瞒写的巨细无遗。如此一来,反倒是更糟。如果东方靖知道宇文静的身份,还能说他是被宇文静勾引迷惑了。但是宇文静根本没有利用过他而他也真的不知道宇文静的身份的话,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是东方靖自己的意思了。
蔡忠道:“当初为清河郡主和理王殿下办事的人眼下就在大理寺中,不知王爷可愿当堂对质?”
“……”
会审还在继续,一直过了中午也不曾停歇。最后一直审到了傍晚,东方靖才被人带了下去。蔡忠为了今天准备的十分充足,即便是东方靖有舌战群儒的本事,在如山的铁证面前也是无力回天了。最后被带下去的时候东方靖已经是脸色惨白失魂落魄了。
蔡忠轻咳了一声,看向众人道:“事已至此,该如何判决,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座下有人道:“虽然铁证如山,但是…已故理王毕竟是为了朝廷而死,因其父早逝,失于教养以至于有今日之祸。还是从轻发落吧。”
蔡忠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没说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有人不满地站起身来,沉声道。
眼看又要吵起来了,刑部尚书连忙道:“各位,稍安勿躁。不知宗室诸位王爷对此有何高见?”
晋王沉默了片刻,犹豫了一下道:“理王确实罪无可恕,不过…已故理王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还请睿王殿下开恩。”这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睿王或者说睿王世子。
其他宗室也纷纷附和,如今睿王府让他们感到不安,倒是难得一见的团结一致。
广陵郡王看了看众人,没有说话。
坐大堂上的三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蔡忠方才抬起头来道:“诸位的意见,下官会呈报睿王殿下,至于如何判决,便要看睿王殿下的了。不过,既然罪证确凿,无论睿王殿下如何判决,理王眼下当移送天牢。不知晋王殿下以为如何?”
晋王心知大势已去,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这是自然。”
“如此,我等即刻去禀告睿王殿下。诸位请便。”
众人从大理寺走了出来,晋王回头看了一眼大理寺衙门的大门微微叹了口气。
“王爷。”一个仆役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晋王微微蹙眉,“你是?”
男子恭敬地道:“小的是理王府管事,我们王妃想要求见王爷。”男子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素雅马车道。晋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了过去。马车里果然坐着的是理王妃,只是今天理王妃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衫,也没有下车,“出门不便,请王兄见谅。”
晋王点了下头道:“弟妹怎么出来了?”
理王妃苦笑一声道:“眼下虽不能离京,倒是没有禁止我出门。晋王兄,我们家王爷……”
晋王沉默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道:“弟妹,你若是有办法走走睿王府的路的话,就尽快吧。”
理王妃脸色微变,失声道:“已经…无法挽回了么?”
晋王道:“只看睿王叔判的轻重了。”
理王妃眼眶一红,已经是泪眼婆娑。晋王也只能叹气,摇摇头道:“弟妹保重,本王不便久留,先回去了。”
“晋王兄慢走。”
目送晋王的背影远去,理王妃低声喃喃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不远处,苏梦寒独自一人漫步从大理寺里面走了出来。依然是如那夜一般的一身白衣如雪,淡淡的夕阳撒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光芒。苏梦寒自然看到了理王妃的马车,却没有过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飘然而去了。
理王妃有些失神地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良久回不过神来。
王爷完了,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她不想这样。但是,苏梦寒…真的可信么?
想起那夜苏梦寒温柔的声音,理王妃心脏忍不住跳快了两下。但是…眼前又浮现出苏梦寒提起东方靖的时候那冷酷的神情。她该如何是好?坐在马车里,理王妃神色阴沉,变幻不定。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王妃,是否回府?”
理王妃方才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沉声道:“去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