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隆道:“此番入京,不知为何?怎么事先也不修一封书信,为兄也好及早去迎接。”
方氏倒是对方景隆态度好很多,笑盈盈地道:“月前收到了仁寿宫的懿旨,命我入仁寿宫伴驾,太皇太后的寿诞不是眼看着要到了吗?万万不曾想,太皇太后竟是想起了妹子。”
说话之间,喜眉梢,显然表姑的心里头对此是很洋洋自得的。
她想了想,又道:“因此家公命我立即启程,是不敢延误了佳期,兄长也是知道,陛下对太皇太后纯孝,若能讨得这位老祖宗的欢喜,家夫这指挥,也好再进一步。”
方景隆颔首点头,却不由感慨:“可惜哪,我家没有女眷,否则也可去凑凑热闹。”
他似乎又想起方继藩的娘了,一脸惆怅,主要还是触景生情,此等盛会,却没方家的份,看着人家摩拳擦掌,难免有所遗憾。
方氏却是一笑,欲言又止:“兄长,其实……也不是命妇都可邀入宫的。”
只这短短一席话,方继藩便不吭声,心里想,自己这表姑,很嘚瑟啊,什么叫做不是什么命妇都可以受邀,这不摆明着,表姑你是那凤毛麟角的一员吗?另一层意思,则是说,即便他的母亲算在,也未必会受邀。
方继藩倒是有些恼恨了。
方景隆惆怅之余,似乎也没将方氏的妇人见识放在心,只是感慨:“难得太皇太后垂青你。”
“想来是家公出了力吧。”方氏颔首:“他的本意,是希望为家夫谋一个更好的出身。”
方景隆了然了。
难怪方才方氏说也不是每一个命妇都可入宫伴驾,十之八九,有资格受邀的,还是公府的夫人,在这大明,魏国公、英国公、成国公,还有云南黔国公几个,只是魏国公藏着小心思,希望二媳妇去露脸,多半是推说夫人身体不适,让媳妇代劳罢了。
这么看来,为了他那个次子,这位在南京守备的魏国公,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方继藩在一旁想,魏国公府一定做好了完全准备,早备好了重礼,定要让自己的表姑去出一出风头,若是运作的好,说不定,将来自己那表姑父,有机会找个地方练练手,弄一点功劳,混个爵位。
方继藩听着很无趣,便道:“爹,我乏了,去睡了啊。”
方景隆瞪他一眼,怪他在表姑面前没有礼貌,可随后,想到他刚下值,心里又心疼起来,眼神便变得溺爱起来:“去吧。”随即向方氏解释:“这孩子,到现在还不懂事,不过他前些日子生了大病,这大病初愈不久,不要放在心啊。”
方氏只微微一笑,她确实没有将方继藩太放在心,便道:“继藩生了脑疾,我在南京也略听了一些,甚为担心,不过现在看他还算生龙活虎,也放心了,只是兄长……妹倒是听了一些传言,据说继藩甚是荒唐,兄长,这等事,可万万不能纵容,终究南和伯府也算是我的半个娘家,继藩胡作非为,坏了名声,我这做妹子的,在公府也抬不起头来,公府里的事,复杂得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我是如履薄冰,实在不愿受人口舌了。”
方景隆一脸尴尬,只是苦笑道:“你说的是,下次一定好好的教训他,为兄会……骂他的!”
“……”方氏无言,她的面,似乎永远波澜不惊。
以至于方景隆心里感慨,想当初,这妹子还是姑娘的时候,是何等的俏皮,那时,她也是极喜欢继藩的,谁料这嫁了人,人远去了南京,七八年不见,竟是不认得了一般。
沉默了很久,方氏道:“来京时,甚是仓促,此番来谒见兄长,也甚是匆忙,兄长,时候不早,怕是告辞了。”
方景隆心里只是唏嘘,这么多年不见,早已是物是人非,却是强笑道:“在京里若是有闲,常来看看。”
送别了方氏,方景隆变得郁郁不乐起来。
许是一方面,感怀曾经的堂妹竟是变了一个人,另一方面,似乎也因为方家没了女主人,从而显得格外清冷。
倘若孩子他娘还在,这太皇太后的寿诞之日,也并非没有机会吧。
…………
而这个时候,在皇宫的仁寿宫里。
朱厚照正小心翼翼的在外探头探脑,身后的宦官唱喏:“太子殿下到。”
高坐在正殿,左右有宦官和宫娥作陪的太皇太后面露喜色,抬眸去看,便隐隐约约看到朱厚照贼兮兮的样子,忙伸手道:“来,到哀家跟前来,好孩子……”
“噢。”朱厚照颔首点头,才疾步入殿,先是乖乖地给太皇太后行了礼:“见过皇祖母。”
太皇太后笑了,面容慈爱,格外的开心:“方才还在太道君为你祈福呢,谁料转眼间,你来了,不要没规矩的样子,坐到哀家身边来。”
朱厚照乖乖地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抚他的背道:“长大了呀,几日不见,似又高了一些,难得你来问安,饿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