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姆被吓了一跳,随即转过身气鼓鼓地举着锅铲埋怨道:“骸大人太过分了!小一还在长身体,怎么能把他扔在书房里不理呢?要是着凉了该怎么办?”
六道骸左耳进右耳出,看着紧锁的浴室门:“在洗澡?”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倒了一杯牛奶,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库洛姆见他不理自己,只能无奈地转回身做早餐。
库洛姆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让六道骸感觉很温暖。他可以在世界各地流浪,或者潜入任何一个人的梦境里,即使是去南极出任务,只要这个小公寓还在,心里就仿佛有了实处。他从来不惧怕任何追杀,这个小公寓好像让他变得更加无所畏惧,又好像让他有了致命弱点。
他久违地梦见年幼的时光了。冰冷的手术台,挖掉眼睛的恐惧,死亡的威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一世又一世痛苦无望的轮回……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死去的人才是幸福的,至少不用被人当成牲畜一样圈养着。所有的痛苦都有期限,只要挺过去了,就轮到他来掌控痛苦。
六道骸承认,他厌恶着藤原一。
藤原一真实得像阳光下的冰块,干净剔透,没有任何污点,有时看着藤原一无知无惧、无喜无悲的眼睛,总会让他感觉十分挫败,好像所有阴暗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可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呢?贪婪、伪善才是人类的本性。
他试图为藤原一的人生添加几笔暗色,这场“诱惑”究竟是针对谁的,他还不得而知,只是后续卷入风暴中的两人,无论是谁失去平衡,他都将喜闻乐见。
那么,究竟会是谁先迷失航道呢?是孤高的、不为谁停留的浮云,还是坚毅的、始终保持本心的冰块?
六道骸身为旁观者,却没有预料到,最先入局的,总是布局的棋手。
……
藤原一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浴室门就感觉到六道骸的视线直勾勾地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确认自己没扣错纽扣,尴尬地问道:“骸先生,怎么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思索着自己哪里又得罪这位先生了。
六道骸“唔”了一声:“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要……说什么?”藤原一小心翼翼地问道,猛地一鞠躬,“对不起骸先生,我不知道我的酒量那么浅,如果我昨晚撒酒疯了请原谅我!”
就这样?忘记了?
六道骸古怪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微笑的面具重新覆盖在脸上:“吃饭,吃完饭我们继续特训。”
饭桌上六道骸全程忽视藤原一,只和库洛姆聊一些日常,或者指导幻术上遇到的问题。
藤原一战战兢兢地吃完早餐,又被拎着去找克丽丝了。
他微妙地感觉六道骸的心情不太好,因为——
“骸先生!请开慢一点!”藤原一被迈巴赫风驰电挚般的速度吓得抓紧安全带,车内还回旋着蓝色多瑙河轻曼美妙的旋律,可六道骸完全没理会,用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飘移到克丽丝的服装店门前。
他忍住呕吐的欲/望,扶着墙壁平静了一会儿,才面有菜色、脚步虚浮地走了进去,还没等他和克丽丝打声招呼,又被塞了一件墨绿色制服。
克丽丝绿色的眼睛里闪着亮光,鼓励地微笑着,藤原一只感觉身处严冬般孤独寒冷。
趁着藤原一在更衣间的空当,克丽丝捧着心口一脸小女生梦幻的姿态:“喔!骸,如果他真的不是你的伴侣的话,我可不可以追他?我能够等他长大,不管他喜不喜欢我,就算是做他的情人我也愿意!”
六道骸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嘲笑道:“前提是你能够把眼角的鱼尾纹去掉。”
“天哪!骸,你的嘴巴怎么这么毒?我保证,如果你不改掉你这个臭毛病,永远都不会有人喜欢你的!”克丽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开了。
“谁说的?”六道骸望了一眼更衣间的方向,“昨晚可就有人和我告白来着。”
几米远的克丽丝耳尖地惊呼:“这不可能!”
“不过我拒绝了。”六道骸摊手,一脸无奈。
“那个人一定很喜欢你,才会和你告白。”克丽丝为那位勇士鼓起掌。
六道骸做作地耸了下肩膀:“我不清楚……不过他喝醉酒了……”
“哈!那肯定是昏了头!我就说嘛,哪有人会喜欢你呢!”克丽丝得意洋洋地叉着腰。
六道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克丽丝顿时怂了吧唧地收回脸上的笑容。
“也是,我也觉得他是昏了头,那个告白不作数的。”他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把一个醉鬼的“喜欢”当真才是傻瓜。
他当然不是傻瓜。